书城武侠落花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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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八十七章

不多时,刘永用手上的香灰和煤炭把杨露的面颊涂抹得一塌糊涂,乍一看上去好像是打烧炭的炉灶边走开的样子,一张俊秀无比的面颊刹那间成了一个黑白不分的情景,便是咫尺之内也要分不清此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男子了。刘永尚兀自用手把杨露面颊上的斑驳弄得更杂乱无章一些,好如是一个做水墨画的画师的鬼斧神工一般,只使得杨露的容貌遮掩于重重的尘垢之下而迷失了本来的面目。

到了收工的时候,刘永用手抚摸于自己的下颌之上,目视了面前的杨露嘿嘿地一阵不无得意的坏笑,打怀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铜镜,将手上的铜镜置于杨露的面颊之前,目视了面前的杨露小声说道:“露儿,如今便是师叔也认你不得了。你且瞧上一下,如今你还识得自己几分。若是尚不满意,师叔便更下上几分的苦功便是。”

杨露目视了镜中自己的容貌,一张本来俊美的面孔让刘永污秽的浊手一番七颠八倒的舞弄,刹那间变做了一个邋遢不堪的脏兮兮的模样。杨露的心中好生不乐,一时皱起了眉头,微微晃了一下脖子,不无苦笑着摇头叹息道:“我只悔不该听信了师叔的花言巧语将自己的如花容貌打扮作一个下贱的脚夫的模样的。只如今一时失了计较让师叔的五毒龌龊掌把露儿的无比美色毁了一个一干二净的。夫如是让我如何出去见得人么?”

刘永把手掌抚摸于杨露的面颊上,淡淡地笑了一下,开口说道:“露儿岂不见街头上的那些脚夫,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周身上下晒得黑黑的,无一处不是粗糙污秽不堪。一个个整日身上臭汗淋漓,为人佣工,哪有一个洗浴打扮的闲情?只露儿肌肤晶莹如玉,且是昨日上太师府中方洗浴过,周身上下一尘不染、美洁香润,只此一点便瞒不过街上的行人的。如今师叔这般做也是出自于迫不得已,只要露儿一朝混出了城去,不计如何师叔亲自到露儿面前赔罪便是。”

杨露也无非是一句戏言。哪里真要向刘永兴师问罪,不过是莞尔笑了一笑,用手扶了刘永的身子打床边站起身,打刘永的手上取过了镜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镜中自己的样子。杨露方才微微地点了下头,轻声同刘永说道:“及至此时我方才端详出了几分好看的景象呢,只这般一个样子想必便是徐落那厮见了也要兀自吃上一惊的。”

杨露正然端详着自己的相貌,颇有几分顾影自怜,哀悼自己的美色逝去的哀伤。不想一旁的刘永打床下面取出了一个夜壶,刘永也不避讳,便于杨露面前朝向夜壶中尿了半夜壶的尿水。刘永用手扯了一下杨露的手臂,将杨露扯到了房间的一角上。刘永一手持了夜壶,一手扯开了杨露的上面衣服的领角,目视了杨露说道:“而今露儿身上不知涂了甚样的香料,香气格外之诱人。若是这般走出去,不要说路上的行人要心生疑窦,便是一个痴呆也能觉出几分异样的。只如今讲不了说不起,露儿休怪师叔要动粗了,这壶尿液是必要淋你个透湿的。”

说至此处,刘永的面颊上也颇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为是杨露这般一个如花的女子,自己一时也不好真的下手用自己的尿液泼她。可是要是不如此,杨露一身脂粉的香气走了出去,敢不一出门便露了馅么?想普天之下有几个涂脂抹粉的脚夫呢?正是这一点让刘永感到作难罢了。

起初杨露为刘永把自己一把拉到了墙角根处,见到刘永手上提了夜壶要用尿液泼自己,吓得稍稍地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唇,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及至听到了刘永的话语,杨露方才稍稍地镇定下来。只是见到刘永迟迟不忍心动手,杨露方才用手打刘永的手上接过了尿壶,不无苦涩地同面前的刘永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我俱是于江湖之上铤而走险的绿林中人,计较的无非是一个行事的严谨周密而已。不则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便少不了要惹下一场塌天的大祸出来。既是师叔而今要把露儿我变作一个邋遢不堪的脚夫又何必顾及于我的区区美色而不忍心下手呢?”

言至此处,杨露不无凄然地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夜壶倾斜了下去,将夜壶中刘永的尿液以及其中积藏的垢水一下子全部浇在了自己的脖子当中,尿水淋淋漓漓打杨露的身上淌下去,杨露的上下周身便只是一片溲臭不堪的情形了,只是于杨露的嘴角上挤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而已。

刘永见到杨露真的和初次进京之时大不一样了,如此知大体识大局,也禁不住心中高兴。刘永用手抚摸于杨露的面颊之上,微微笑了一下,低声和面前的杨露说道:“露儿真不负师叔之所望,师叔昔日只以为露儿是一个任性使气顽劣女子,如今看来露儿可以称得上一个奢遮的烈女子。叵耐师叔昔日错看了露儿,只如今不能不同露儿赔罪于当面的。”说毕,刘永真的于杨露的面前抱拳躬身施了一个全礼。

杨露不过是于自己的身上泼了一壶刘永的尿液,却让刘永肃然起敬,杨露的心中好生地不以为然。杨露丢下了手上的夜壶,同面前的刘永摆了一下手臂,轻轻淡淡地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师叔作什么和我行此大礼的?昨日我以身犯险救出了师叔的性命也无非是为师叔将我说成是一个贪银好色的下贱女子罢了。只如今我无非用师叔的尿液污了自己清白的女儿之身,反倒为师叔称赞作了刚烈的节女子的。师叔何以前倨后恭如此呢?真让我不能明了师叔的良苦用心了的。”

杨露这个妮子的伶牙俐齿是最厉害不过的,大凡见到一些端倪便说的入骨三分,只如今一番话倒把刘永说的怔怔地愣在了那里。刘永用手抚摸于自己的下颌之上,闭上眼睛沉思了片时,方才睁开眼睛目视了对面的杨露,小声说道:“露儿不能这般说。昨日露儿救了师叔的性命,师叔自是感激露儿的,只看不惯露儿居功自傲而小有微词罢了。只而今露儿懂大体识大局,甘于自居下贱,而听从于师叔的措置,这乃是常人少见的美德,故而我方才出言称赞。此两者之间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奈何露儿只是要拿了旧事取笑师叔不成?”

此时刘永强辞狡辩,使得一旁冷眼旁观的杨露于面颊上露出了几分戏谑的微笑,杨露用手推开了面前刘永的身体,走过去,打下面挑起了担子,摆出了一副挑夫的模样,于净室中像模像样地走了几步,方才侧转过面去,望向一旁的刘永,微微笑着发问道:“师叔且上眼瞧上一下的,露儿我如今这个模样可有几分形似于挑夫的么?我日常所见过的挑夫也无非只是如此这般了的。”

这杨露平昔喜欢琢磨瓦舍勾栏间的诸般插科打诨,至于这脚夫杨露还真的不曾用心琢磨过,只如今挑了一二百斤的担子,杨露尚龙行虎步傲气凌人,如何像是一个挑夫的模样呢?倒好像是一个上京应试的武举子。刘永于一旁呵呵地笑了一下,走上前来,伸出手一把夺过了杨露肩头上的挑子,同杨露说道:“你是真的在同师叔儿戏,还是并不曾知晓这脚夫的模样。你且看师叔是怎么扮脚夫的,头要低,背要弓,脚下要快,步子要小,身子要敏捷。看,只有这样街市上人多的时候方才便于穿行。”

刘永担了担子于净室中走了几个来回,重新交了担子于一旁的杨露手上,目视了杨露说道:“露儿可曾看明白了?只有这般才能像半个挑夫的样子,若是和你方才那般,昂首阔步,趾高气扬,便是路上不撞上什么人,也必要弄得好像是一个不曾经过世面的新手,敢保不令人疑心么?快快遵照了师叔的样子再来上一趟。只不多时徐落便要到了,我便没时间和你耽搁了。”

杨露呵呵笑了一下,打刘永的手上接过了挑子,重新担了于肩上,不无钦服地撇了一下嘴,同一旁的刘永说道:“罢了,露儿如今方打眼心中对师叔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只师叔胸腹中所藏的见识真可以称得上包罗万象的呢。虽则有几分的不雅,我仍是遵照了师叔的言语行事便了,谁让露儿我恁的命苦做了一个下贱的脚夫的呢?”

正然于杨露同刘永斗口的嬉笑的关头,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永把手按了于杨露的肩头之上:同杨露作了一个悄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想必是徐落他们到了,待我出去看上一下。”刘永丢了下杨露朝向院子中走了出去。杨露丢下了肩头上的挑子也跟了出去。只见打院子外面走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徐落不假,另一个杨露也是认得的,正是玉泉的女道童道情。刘永一手扯了徐落,一手扯了道情,三个人联袂走入了净室之中。

那女道童方才步入了屋子中,便用手掩了鼻子,皱起了眉头,觉得屋子中一股子的臊臭之气,旁顾一旁的刘永发问道:“刘公子的下处怎的这般污浊不堪,早知如此不如昨日便让我师父接了你们过去安歇不是更好么?”

刘永微微笑了一下,朝向一旁脚夫打扮的杨露招了一下手,说道:“露儿,到师叔这厢来。要师叔和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师叔的一位道友的徒弟,法号道情的。道情,这位乃是我刘永的同门师侄名叫杨露,你们两个也见过的。费话我便也不多说了,只如今京师中出了一些变故,我要让杨露同徐落扮作两个脚夫,担了东西随你上外面的道观中权且避上一时,不知道情你可是愿意帮衬上一下的么?”

道情听了刘永的陈述,淡淡笑了一下,目视了一旁的徐落,轻声和刘永说道:“适方才徐公子已是把什么都告知了于我的。如今师父打发我来便是为了引领二位好汉一道上城外的道观中安身的,只是俺们城外的道观中简陋不堪,只怕要委屈了两位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是以师父嘱咐我好汉们但需什么便于京中预置下方是,那道观中除了两个耳聋眼花的老道姑,任是什么也无的。”

刘永同道情摆了一下手臂,低声和道情说道:“无须太麻烦了,你只须带了徐落杨露他们两个先一步上道观中安身便是。只今日晚些时候,我料理好了城中的事宜便也必要上城外的道观中与之聚齐的。诸般所需的物件我自有措置。”

道情听了笑了一笑,同刘永说道:“既是刘道长心中自有算计,我便也不多费唇舌了。既是两位好汉急于出城出,我等便即刻动身才是。城门的阍兵我都是熟识的,轻轻便便地混出城去自是不在话下的。”

刘永点了一下头,目视了一旁的徐落,低声说道:“落儿,速速换上我为你预备的脚夫行头,和杨露担了担子随同道情出城去吧。我如今尚须装扮做一个胡人上开封府中打探一下风声,便不能送你们了。诸般事体你等只和道情商量便是。”

徐落此时见到杨露身上穿着脚夫的行头,面颊上涂抹的青一块黑一块,身上且是狼藉不堪。心中一阵的好笑,这二哥也真是,只我一转眼的工夫,便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收拾成这般模样,虽则能瞒过无数的眼睛鼻子,却少不了毁掉了美女的几分娇媚的,真乃是一个机深而险刻的人阿。

徐落上前换上了脚夫的行头,侧过面颊,目视了刘永说道:“我们此时便行吧。天色已是大亮了,此时城门想必早便开了。”

刘永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我也正是此意。露儿,你和徐落担了担子,一路上跟随了道情务必要格外小心,遇到了人必要低头弓背而行,不要再为师叔惹下什么别的事端才是。记取了么?”

杨露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已是于肩上挑起了挑子,杨露肩挑了挑子便朝向院子中走了出去。徐落也肩挑了挑子,跟随于杨露身后走了出去。道情笑了一下,便也走了出去。道情引领了两个脚夫打扮的豪侠,一路出了建隆观,来到了外面的街上。此时已是到了辰时光景,街上行人如织,各色的小贩经纪都赶早来到了街上,叫卖的,运货的,兜售小玩意儿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打建隆观一直延伸向西面的万胜门,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