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樱＿囚牢（３）
我的心镇定了下来，拿出了惯有的警惕和沉着。我将迎来一场战斗，一场仅凭头脑，与一个受伤的疯女人之间的战斗。
我侧了侧身子，使自己正对着她。我问：“你丢失了什么？”
她的眼珠慌乱地转动起来，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接连不断地涌出，她说：“我，我失去了什么？哈，我失去了一切！我的容貌，我的翅膀，我的声音，我……只是为了他，但是现在连他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的，你还拥有很多东西。”
“拥有？你说我拥有什么？拥有这张像怪物一样的脸吗？”
“那我告诉你你还拥有什么，要是我说对了你就帮我离开，若我错了，我就留下来陪你，怎样？”
“好。”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那么，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呵呵，我原本是羽族为数不多的后裔，羽族你知道么，就是拥有美丽羽翼的那个稀有种族，是纯洁力量的守护者。为了我的家族，我嫁给了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我不爱他，但我爱我们唯一的孩子，他叫墨羽。我那么爱他，为了他我用我美丽的羽翼诅咒了那些阻碍他的人。诅咒你应该不知道吧，就是交易，用自己等价的东西去换取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她顿了顿，揉了揉酸涩的眼，接着说：“可是我用尽了一切令人发指的手段为他铺平了权位的路以后，他并没有感激我，他反而说他恨我。我不懂，为什么我为他做的一切竟比不上一个女人的性命，他用剑指着我，用仇视的目光看我。我的墨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羽族，我曾在古书上看见过关于这个种族的记载。传说，他们的祖先是由大地之母的一片羽毛而衍生，因而称之为羽族。他们也因此拥有了大地之母对自己孩子的爱护之心，所以每一个羽族的族人都极其爱护自己的孩子，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这一点，在这个女子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你依然是爱他的。”我说。
“哈哈哈，对，我依然爱他，他是我的骨，我的肉，我怎能不爱他！所以我才会用我的容貌，声音，甚至是自由去换取他的安逸。我爱他，我那么爱他，但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想看看他，但是我不能！我失去了他！你告诉我！我还拥有什么！”她惨笑着跪倒在地。
“不，你还拥有很多。”我挪动着被捆绑住的身体，如果可以，我想抱抱她，我说：“起码他用剑指着你却狠不下心杀你，这说明他还爱你。你的确为他做了许多，但你有没有问过他，这是否真的是他所想要的，你为他铺平了路，但那是否就是他想要走的路，你想过么？虽然他说恨你，但你却一如既往的爱他，你也拥有大地之母的心，圣洁的母爱。为他做这些，你有过后悔么？”
她沉默了，身体不间断地微微抽搐着。她在哭泣。
“告诉我，为他做的一切，你后悔么？”
她痛苦地说：“我后悔，但我无法停止。”
我也沉默了，她的回答让我心痛。后悔，但却无法停止，这是沦陷的母爱。正如大地之母，她孕育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但每一个人却也都必须要承受起疾病，战争，天灾，甚至是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或许也在后悔，但她无法停止。她是痛苦之源，而这一切却皆由她的爱而起。
“大地之母倾尽一切，却只希望她孕育的每一个人幸福，那么，你还奢望什么？”我问。
“我？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说，“我只想让我的墨儿更好，可是……”
“你只是重倒了大地之母的复辙，即使这片土地上有祸乱，有痛苦，有死亡，但这片土地始终是为大地之母所创造。那么你呢，你怎么可以说你什么也没有？”
“那我还拥有什么？你告诉我！我拥有什么？”
“还不明白么？他是你所创造的，他的血，他的肉全部都是你的，他再怎么逃避，这些也都是刻进骨肉里无法选择的。而你只是把你的东西转嫁给了他，这一切最终还是属于你的。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拥有，无论你变得多么丑陋，但你的爱一尘不变。如大地之母一样圣洁的爱护之心，是不可质疑的。”
她颓然地望着我，安静了片刻，开始低声喃喃道：“大地之母是羽族所贡奉的神，而我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小的时候，我觉得那很可笑，后来我开始厌恶她，我想，她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得到自己的爱情，连我的孩子也不爱我了。没想到，到头来我竟与她一样。”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么？”我问。我想，我怜悯起了这个女人。
她解开了我身上的结，摇了摇头，说：“你走吧，从这个地方出去以后一直往前去，那里就是出口了，不过那里机关重重，你要小心。还有，蓝图是个疯子，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如果你想跟随于他还是趁早死了心吧，你回后悔。”
我抓住她干枯的手，问：“你不准备和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么？”
她叹了口气，推开我的手，蹒跚地走进黑暗中。也许，有的人终是留不住，带不走的，我们都有自己的苦衷，是旁人无法懂得的。
我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走去，黑暗里，我突然想起了母亲，那个总带着桂花香气的女子。关于她的记忆似乎在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并且还在以很快的速度从身体中淡离。也罢，我想，那都是已经逝去的东西。
．．．
由于伤痛和体力的不支，我的步伐变得很慢，我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变得越来越窄，直至**********都可以辨清两边的墙壁的轮廓。走过这条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间宽敞的暗室，微弱的灯光在这里面闪烁着。正对着我的就是通往外界的石门，门边椅着一个相貌平庸的女子，但她身上华丽妖艳的衣着却并不平凡。她身侧肮脏的墙壁上半吊着一个被铁链勒住手脚的垂死的人。
她冲我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现在的我有多狼狈，以致于一个微笑就可以让我的心脏不安地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