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雪_情殇(1)
我抱着一个盛满水的椰壳一瘸一拐地跑到正在修整材木的蓝图跟前。由于炎热,他敞着上衣,结实的胸肌全然地坦露在外。他见我急急忙忙地跑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走近我,喝道:“你在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自然地停下脚步打亮着四周,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么?”
他皱起眉,说:“坐下!”
“什么?”
他指了指一旁的木桩,重复道:“坐下!”
我疑惑地坐了下来,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动怒。
他走近我,扳起我的脚,轻轻掸去了上面残留的沙,说:“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痛!”我喊道。一直没有注意,我脚上磨出的泡竟然都破了,还残留着些血渍。
他接过我手中的水,小心地冲洗起我脚上的伤口,并且从他的单衣上扯下了两块布条裹好了我脚上险些溃烂的伤口,说:“知道痛就乖乖坐着。”
说罢,他又仰起头畅快地灌了两口水,转身继续工作。其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是永远也不会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干起这样的粗活,在烈日下任着精致的五官被汗水浸透。与初见他时相比,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也可能是我原本就不够了解他。
就这么的,我坐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看着他皱眉,看着他思考,看着他偶尔侧头的一个微笑,白天总算是告以段落。夕阳的余辉将影子拉得老长,我走到他身后用袖子轻轻帮他擦起了脖子上的汗水。
“不是让你坐着么?”他生气地回头。
我抚了抚他轻皱的眉,笑道:“坐累了,在说老坐着不会变成石头么?”
他叹了一口气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转而一笑,问:“变成什么石头?”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望夫石”,但我吐了吐舌头说:“一块饿了的石头。”我并不善于狡辩,亦不善于玩弄文字上的游戏,但那个答案涌上心头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异常的快,答案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上火辣辣的烫。
他将我横抱了起来,逆着风冲去。风凌乱了我们的发和衣襟,助长了我的笑声和尖叫声。他说:“洛银雪,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像雪一样在风中飞?”
我说:“没有,伴着雪的风是寒冷的,而伴着我的风是暖的。”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畅快地跑了。很久很久。”
“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在风中大喊。
“这好象是第一次。”他忽的在海边顿下足,对着眼前的那片海大声呐喊起来。其实,在他生活的将近六百个年头里,这是他第一次全然摆脱了一切束缚任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人也可以这样的去快乐。
仔细想来,他或许就像是天边的那抹转瞬即逝的夕阳。他的暴露太短暂,短暂到回味的时间远超出了出现的时间。他不知道,下一次还要等多久。
珏月的出现,是三天以后的事情。
我们的船已经有了雏形,蓝图高兴地说:“照这么下去出了几日这船就可以入水了。”他的脸上几乎已经退去了高傲迷离,笑容不再如从前一般令人捉摸不透,变得晴朗干净。
我也笑着给他递去了水,他接过水仰头畅快地灌了下去。
正当此时,身后响起了少年邪魅的声音:“蓝图,原来你躲在这里。”
我回过头,心里是重重的一颤。是他,他的身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着着灰暗色泽的长衫,脸上依然挂着面具般的笑容。
蓝图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冷哼道:“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我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幻化出冰剑挡在了蓝图身前,他的灵力还没有恢复,根本无法与眼前这个人相抗衡。
珏月走近我们,仔细地大亮着我,笑道:“好久不见,银雪。阿紫很想你。”
我冷冷地说:“够了,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要好好清算,包括阿紫!”
“哦?但是我现在没时间。”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越过了我,直勾勾地打在了我身后的蓝图身上。
我扬起手中的剑,用尽全力狠狠地对着珏月砍了下去。珏月拂袖,一阵气流在他和我的剑之间迅速腾起,与我手中的冰剑摩擦出星点的火花。那阵气流旋转的速度很快,并且并不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而是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接连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剑气。他再一拂袖,剑连同我一起被震了出去。
幸亏蓝图及时接住了我,不过他也被连带着震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他扶我坐下,眯起眼望向蓝图,他试图看清他,看透他。其实,他并不是天生就爱眯起眼观察事物的,因为太多人太多事都太难看见看懂,而他发现,眯起眼后眼前的东西会变得清晰,所以慢慢的他养成了眯起眼观察事物的习惯,即使它们的光现也会变得黯淡。就像是看着珏月时,他不得不眯起眼。
他将全身所剩不多的灵力凝聚到一团,全部注入到珏月的意念里,而珏月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用风筑成的屏障。力量的对比太过悬殊,他的灵力全然地反噬了回来,口里涌上一股腥咸的气味。他紧紧地握着拳,一直以来,他都是至高无尚随心所欲的人,直到珏月让他狼狈地败倒在了沾满泥土尘埃的土地上。他发过誓,他要让他为此负出代价。然而转念一想,现在的他不再仅仅只是一个人,不再如同从前一样可以倾尽一切与他相搏。现在,他有了她。
于是,他起身对珏月说:“放了她,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关她的事,想将我怎样,悉听尊便。”
“不……”我想说,不可以,但是我发现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支配。我不停地挣扎,看着他起身背对着我,一副绝决的模样,我的心像是有千万根细针扎过,留下了千疮百孔。
“哈哈哈,没想到蓝图你也会有这么一天。蓝图啊蓝图,你也会有情,你居然也会有情,真是难以置信。”珏月大笑了起来。
忽的一下,在他的四周腾起了一道结界,蓝图任自己被结界笼罩吞噬而不再去反抗。他说:“银雪,如果你对我的情是真的,那么就好好地珍惜你自己。”
不要,我们之间不过刚刚开始。我在心里无力地喊着。他的脸上不过才刚刚露出了明朗的笑,一切才刚刚开始。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弱小,太无力,所以才会每每看着心爱的人离我而去而无力阻止。
我被珏月拽着乘上了风,渐渐远离了这座孤岛。
蓝图干脆转过了身,不再去看我们。而他眼里依然清晰地残留着珏月得逞的微笑和我无助的眼泪。“珏月,你赢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