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是那间小小的房间，还是那床温暖舒服的棉被，还是赖床的女孩。闹钟依然被女孩的玉手按掉，妈妈出乎意料之外的没有进来叫她起床，也许进来过，但她忘记了。她还是再睡，没有鸟儿来窗外玩耍。冷空气从被子的缝隙往里钻，她转过身，闭起眼睛要再睡。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刷的一下坐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冲出门去。
妈，几点了。她一面进浴室刷牙一面对妈妈喊。
做什么？她妈妈在厨房探出头来问。
我上学要迟到了？她匆匆洗淑完毕，出来时却发现早饭还没有端出来。
今天不是周日，还要上学？她妈妈不急不忙地端出三人的早餐，丢下一句话，然后去自己的卧室叫她爸起来。
今天是周日？她站起来，望向背后的墙壁上挂着的日历，喃喃自语，是周日。于是，全身的骨头在瞬间松软下来，眼皮也拉下一半。她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一头埋入余温尚在的被子里。
这孩子，读书都读傻了。她听见妈妈在外面说，可以想象她摇头的样子。
醒来之后，再躺到床上来，要睡着是不容易的事。对于她。可是，她还是坚持闭起眼睛，哪怕脑海里天马行空地乱想着什么。花，从昨天在街上看见他的时候开始，她的心内就被这奇怪的男孩所填满。花，花，花。上课的时候，他也偷偷回过头去看他，下课，他总是站在走廊的另一边，双手放在口袋里，眼睛望着远方。她总是肆意地望着他，因为知道他不会突然回头看过来。就算看过来，怕也不会是看她，因为在她看他的时候，中间也总是隔着一些人。
我是喜欢上他了吗？她问自己，咬起唇来痴痴地笑。
她突然很想见到他，很想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就算是像昨夜一样，只是沉默无言地一起走路，也是好的。只要和他在一起，不说话也好，什么也好，在一起就好。就算无言行走一生，她也愿意。
于是，她开始史无前例地希望周日可以快快地过去。因为，周一的话，只要上学就可以再见到他。
如她所愿，让时间流得快一些，进入第二天。
骑破破的自行车走过熟悉街道，晨雾也如以往一样还未尽散。孤身在迷雾中前行，有身处仙境的错觉。路过晓芸家的小巷拐角处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慢速度，虽然心里清楚知道没有人会出来，晓芸此刻该还在医院的。
再往前一点，她又小心地看向街的另一边，希望花如昨天一样出现在街的另一边。她在心内暗暗发誓，如果他出现，她一定不会再沉默，会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早上好。可是，她看了很久，甚至停下来等。他没有出现，没有。或许他已经先去学校了。她叹了一口气。
喂，灵，在等晓芸吗？
一个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是班长阿龙。人高马大的男孩，一向说话客气，脾气也很好。
哦，不是的，只是，只是。她看见旁边的垃圾箱，于是说，只是停下来丢一个垃圾而已。
快走吧，早读要迟到了。阿龙说。
好。
一直以为只要走进教室就可以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花，然而，当她真的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叶飞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头写着什么。失望。又突然想起那天夜里那个小黑哥说的话，你帮我带一批货去广东。
她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开始担心。他去帮那个人带货去广东了，什么货？一定是非法的东西。这样的话，会有危险的，也许过关卡的时候被公安抓住；可能和对方的人发生矛盾，引起一场撕杀；如果对芳要黑吃黑......她在自己的脑里转出千万种可能。
老师走到她身边来，她还不晓得，只是拿着书本发呆。
灵，晓芸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你知道为什么吗？还带着大学生气质的老师轻声问她，为了不打扰其他的同学读书。
哦，是这样的，沈老师。她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样，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晓芸她前上星期六晚上出了一点事，现在在医院里。
很严重吗？老师俯身下来，靠得近，她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是茉莉香。
是。
放学后，我们去看看她，可好。老师笑着问。
好的，昨天我也答应今天去看她，给她买橘子过去。她说。
老师点了下头，站直身体，对几个凑近的同学一摆手，然后像路上的公安一样绕着教室四处转。
课间操的时候，她偷偷跑去和叶飞排在一起，小声问他可知道花去了那里。
花吗？不知道。叶飞一面跟着前面的人动动手，一面说。
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她不信，追问，那你可知道他住哪里？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花兄弟来了呢？叶飞做出学究的样子，端详着她，似乎在看一个外星人。
只是同学，所以，所以......她想解释，却想不起词。
哈哈哈哈......叶飞突然笑起来。
站在上面的老师一眼看见，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笑。
她觉得尴尬，于是重新回到前面的队列中去。身后还是传来叶飞的笑声。
做完操，她和几个女孩子一起走路去教室，说着无关的话，但心里还是关心着花。
在楼梯口，叶飞从她的身边经过，小声地说了一句，放学后，我带你去看他。
放学之前，她跑去找班主任沈老师，说突然想起自己放学后还有事，不能和她一起去看晓芸。告诉老师晓芸所在的医院和病房，一直说对不起。老师摇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可以，我也会给她买橘子的，你放心就好了。
请您和她说，我下午放学后再去看她。
好的。
再见，沈老师。她跑出办公室。不知道原因，她是一直不喜欢办公室这样的地方，觉得压抑。
暗而冷而乱的小巷子里，灵和叶飞一前一后走着，无言。他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她是不是还跟着。他一早就看见，这跟在身后的女孩时常偷偷地望着花发呆。真是麻烦得很，纯情少女爱上流氓少年。他告诉花，花却只是摇头，说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相遇的可能。
走了很久，才到花住的地方。是他故意绕弯路，因为他是一直不喜欢那些会读书会拍老师马屁的人。
他去敲门，把已经褪去油漆的木门敲得很响，似乎要把门敲破。
许久，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出来开门，眼睛眯缝着。
我找花。叶飞说。
不在。女人说。
沉默。许久。叶飞点点头，转身示意灵跟他走。
于是，她跟在他身后，再次穿过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巷。
你耍我。她在他身后喊，生气。
他不说话，只是向前走去。
喂，喂。她对他喊，他已经拐过一个弯，不见了。她急忙追上去，却发现他停下来等她。
这里坏人很多，跟着我离开。叶飞说。
于是，她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走。
阴霾的天空，让人觉得也许会飘下浪漫完好的雪花。但这里的人也清楚地知道，雪花什么的，并不属于南方。只是，做做梦的权利，还是该宽容地允许大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