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艾飞松了口气,缓缓地将碗置于桌上,眉头紧皱,眼珠飞快地乱转,琢磨着脱身大计。无意中瞥见了脚边的一只死苍蝇,她双目一亮,环顾周围,趁人不注意,拿起空碗悄悄窜至身后无人的一桌,将空碗与桌上客人吃剩的小半碗面掉了个包,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小二,小二!给我过来!”
小二不耐烦地睁开眼,挪到跟前,没好气道:“怎么了?”
艾飞“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怒指着碗中显眼的黑点,“怎么搞的?面里竟然有个苍蝇!”说罢捂着胸口干呕两声,白了一眼小二,“算了,看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就不让你们赔精神损失费了。这碗面就——”
小二则看都不看她,拿起筷子精准地夹起碗中苍蝇,送至唇边,嘴巴一张,扔了进去,喉咙蠕动两下,苍蝇就这样开始了它在人体内的旅行。“哪是苍蝇,分明是胡椒粒。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能吃就吃,不吃结账走人。”小二冷冷地抛下一句,摇摆着走开。
艾菲从未见过如此奇人,果然够强悍!她不由瞠目结舌,顿觉胃里翻腾不已。刚才她是假装恶心,现在可是真被恶心得不行了,俯身狂呕起来,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其他客人见状纷纷掩鼻夺路而逃。
“喂,还没给钱呢!”小二此时是难得的清醒,东拦西截竟没逮着半个人,狼狈得哪里还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
“你吐完没?把我客人都弄跑了,我怎么跟老板交待?你快点赔钱!”小二一想到外号周扒皮的老板的刻薄模样打从心底发怵。
艾飞这边黄疸水都快吐干净了,脸红得如关二爷一般。碰上一狠家伙,任凭她脸皮再厚也不起作用了,投降吧。她右手撑在桌面上,左手连连摆个不停,摇头道:“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看着办吧。”
小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月工钱泡汤的事实,急得差点没跳起来,上前抓住艾飞的衣袖死命往门外扯,“走!见官去!”
艾飞尝过板子的滋味,那玩意挨一次就够了。她就势牢牢缠在旁边的房柱子上。
“二虎,你怎么对客人如此无礼?”
小二不再用力,却没松手,愤愤不平告起状来,“老板,这小子吃饭不给钱,还耍赖!”
周扒皮三角眼一瞪,小二手像触电般缩回。
“这位公子,你的饭钱已有人结了,伙计得罪了!莫要见怪!”周扒皮堆起一脸谄笑。
艾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问号不断冒出。“有人结了?是谁啊?我在这没熟人啊?”忽地她眼波一震,追问道:“是不是一个脸色较黑的男的?”
周扒皮摇摇头,笑着回到:“的确是位公子,不过脸色不黑啊!”
艾飞眉头蹙起,心下暗忖,“也对,我下了那么大的药量,铜人这时候八成还在睡呢。难道是——”她立马在左脸上比划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他脸上有没有一道长长的疤?”
“疤?没有,倒是英俊的很啊,是个美男子!”周扒皮想到刚收到的白花花的银子就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
“也不是秦放,那会是谁呢?算了,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艾飞瞥了一眼自己的杰作,不由又犯呕意,放开柱子掩住鼻孔,白了小二一眼,快步出了客栈。
夕阳渐渐西下,可残落的光线却是如此刺眼。艾飞怅然所失地穿梭于熙攘嘈杂的人群中,阵阵凄凉与失落涌上心头。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她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如此陌生。孤独与孤单的区别,她终于深深体味。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她该何去何从?白花花的银子她不在乎,唯有那白玉笛让她心疼不已,那是唯一能勾起她回忆的东西。为什么听了那老板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令狐修?为什么被否认之后就莫名的失落?为什么走几步就要回头望?她还在期盼什么吗?她猛然停住脚步,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喃喃自语起来:“艾飞啊艾飞,你真是没出息,刚出来第一天就打退堂鼓了?坚决不行,你不能这么自私。要坚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定能养活自己的!恩!你一定可以!FIGHTING!”说罢猛点着头,握起了右拳,转眼间又一副斗志满满地样子。
这番自我鼓励进行的时机刚刚好,艾飞无意中朝一个巷口瞧去,掩饰不住满脸惊喜。什么大喜事这么高兴啊?当然是大喜事,见到亲人了,她能不兴奋吗?
“呵呵!Good evening! 我的乖儿子们!一个时辰不见,想爹不啊?别急啊,爹现在就好好稀罕稀罕你们,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伟大的父爱!”
艾飞露出异常慈爱的伟大笑容,目光犀利如剑般将“儿子”们爱抚个遍,将手指关节按得咔嚓咔嚓直响。
“儿子”们皆一惊,面面相觑,忽地全部拔腿开溜。
“兔崽子,跟老子玩马拉松!今儿非把你们串成串红烧了不可!”艾飞如弹簧般起跑加速,咆哮着追去。
“呵呵,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跑的不是挺来劲儿的吗?”艾飞脸上挂着咄咄逼人的杀人微笑,一步步逼近。
一群小毛孩子不由怯怯地向后挪着。
那个领头的小乞丐突地从旁边的院中窜至他们前面,一指艾飞,“大哥,就是他!”
艾飞心中暗笑,“原来是找大哥来撑腰,都管我叫爹了,那他大哥不也是我儿子吗。哈哈!”可下一秒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挺着肚子立在了眼前,腰间还别着一把菜刀,一打眼就是一标准的****哥们,还是个练家子。她不由两腿开始发飘。
“大哥,他说要把我们红烧了!那小乞丐得意洋洋地用着激将法,不料比比划划中一个白花花的元宝从身上露下来,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他立时闭了嘴,忙蹲下拾起银子双手奉于壮汉面前,声音颤颤的明显没了刚才的底气,“大哥,我——正准备交给您,一时被他追得忘了,您收好。”
壮汉一把夺过银子揣在怀里,抡起毛茸茸的右手狠狠甩在小乞丐脸上,吹胡子瞪眼骂开:“你个小杂种胆儿越发大了,竟敢私吞大爷的钱?想不想吃饭了?”
小乞丐捂着脸还没缓过劲来,壮汉又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小乞丐身子弹飞出去摔在地上,像皮球般滚落在艾飞脚边,其他孩子见状一齐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却谁都没说半个字。
小乞丐蜷缩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一言不发,眼里却满是愤恨。
按理说眼前这场景正是艾飞刚才所幻想的,她应该竖起大拇指向那位好汉致敬才对,可是她此刻却一点畅快不起来,反倒觉得胸口堵得慌。
“没死就快起来,给大爷弄钱去,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大爷亏了去了!”那壮汉嘴歪向一边,露出一口大黄牙,欲上前再补一脚。
艾飞此时大概昏了头,竟然眉毛一挑,指着大汉的鼻子教训开来,“亏他叫你一声大哥,就这么对待兄弟?他还是个孩子呢,你有没有人性啊!人家也都是爹妈生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帮孩子们见状,连忙扶起地上的小乞丐通通躲到艾飞身后,一个个怒视着大汉。
那大汉一看这阵势,脸上横肉挤在了一块,大喝一声:“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想造反不成?想找个野种当靠山?”然后一指艾飞,“你哪条道上的?”
没等艾飞开口,身后的孩子们一齐叫道:“他是我爹!”
艾飞一听差点没蹦起来,心下暗呼不妙。
果然,大汉眼睛半眯起来,露出凶光,伸手往腰间的菜刀摸去,“知不知道这是我常老虎的地盘,想跟我抢饭吃,你是活腻味了!”
艾飞见他来真格的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比划着,示意孩子们快点逃走。
那小乞丐却误以为她是在安慰他们不用害怕,便捂着肚子站起来,冲大汉叫嚣,“我爹会葵花点穴手,打得你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