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阳光穿透云层直射下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挡在额头,环顾着四周,弥漫的云雾如轻烟般缕缕飘散开来,葱郁片片一览无遗。
“雾散了!”她欣喜得跳起来,双手扩在唇边高喊着,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转过头来,她微微一笑,“沈伯伯,不久我会和灵儿一起来看你,等着我!”说罢毅然转身,消失于葱翠之间。
入夜佛堂门前,一抹黑影徘徊不止。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沙弥站在佛堂门边,单手立于胸前。
莫问一怔,星辰般的双眸随即黯淡下来,一丝苦笑挂在脸上,淡淡道:“我罪孽深重,住在寺里已是扰了佛门清净,又怎能玷污佛祖?”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若施主真心悔过,心中佛门便已敞开,又何须介怀!”小沙弥一脸淡然,若不是稚气的童声出卖了他,还以为他是得道高僧。
莫问垂下头去不敢迎上他纯真的面容,喃喃道:“可是我——明知是错的,却还想继续错下去!不知如何抉择!”
小沙弥微微点头,一字一句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能明辨是非即是已有悔改之意,施主既然有向善之心,为何不从心而为呢?若施主能摒除心魔,脱离苦海,便是功德无量!我佛慈悲,就让小僧为施主念一段心经吧!”说罢转身进入佛堂。
莫问心头一颤,踌躇片刻,毅然迈进。
穆府客厅之内,令狐修背着手来回踱着,焦急不安。穆如风,穆相,佟以寒坐在桌边,个个面色凝重。
“吱呀”——门应声而开,太子和何婉蓉匆忙而进,将门掩好。
令狐修黑瞳一亮,忙迎上去,“四嫂,办妥了吗?”
何婉蓉顾不得拭去额上的香汗,从袖中掏出一小巧的首饰盒,递到令狐修手中,“多亏母后去祭奠的时候装作昏倒,我才扮成宫女模样趁乱混了进去。我仔细检查,发现紫阳郡主的后心的确有根针,针插得很深,只露出一点点,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拔出来!”
“有劳四嫂了!”令狐修忙不迭地将盒子打开,随即放在桌子中央。
穆如风探头一瞧,“啪”地合扇,“果然没错。”
“砰”——门又大敞而开。
“大姐出事了怎么不告知我?”谷歌怒气冲冲地闯进来,高声质问令狐修。
令狐修一怔,继而垂头不语,幽黑的双瞳泛起无限的哀伤。
佟以寒起身上前拉他到桌边坐下,低声劝道:“你错怪王爷了!卓姑娘命悬一线,他是怕你分心!”
谷歌神色稍稍缓和,清澈的双眸望向令狐修,浮出一丝愧意,“若不是我追问平瘦子,怕还不知道。巧巧已经无碍了!”说罢瞟见盒中的绣花针,脸色一变,“这针是?”
穆如风微微点头,睿智的眸子似笑非笑,“正是使紫阳郡主毙命之物!”
谷歌眉头一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愤然道:“小怜和郡主是为同一歹人所害!这针上的毒是由南疆的馨萝,蔓芷,嗜血草,沁琼花四种毒草配出,每一种都足以要人命。岂料万物相生相克,此毒看起来比血爪毒还要高明,其实解毒之物唾手可得,就是龙井茶、蛇胆草外加童子尿。多亏巧巧以身试毒,否则我不会这么快就配出解药。”
“南疆?”令狐修剑眉一蹙,狐疑地道:“难道凶手是来自南疆的制毒高手?”
谷歌点点头,缓缓道:“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南疆有个毒手药王,不过当年我们承熙国收复南疆的时候就没了他的踪迹,人人都以为他死了,难道是谣传?”
“会不会是他的传人出来作祟?”太子沉静的双眸漾起几分涟漪。
穆相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不管凶手是谁,已经证明了六王妃是清白的。”
“对,凶手日后再查!我现在就去找安东侯!”令狐修猛点头,盖好桌上的首饰盒揣入袖中就欲出门。
穆如风一把将扇子拦在他胸前,“不妥!这样还不足以使安东侯信服!他痛失爱女,不会那么理智的思考,弄不好还会以为我们和聚贤庄的人串通,不但艾飞不保,还会牵连更多人。”
令狐修古铜般的面容顿时黯淡下来,幽黑的双瞳波光翻腾,皓齿紧咬着紫唇。
“相爷!有两位姑娘送了封信给王爷!”——门外传来说话声。
穆相眉头一挑,即刻高声道:“送进来!”
一个家丁走进来恭敬地将信递给令狐修,转身退下。
令狐修连忙拆开信,眉头当即舒展,脸上浮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当日艾飞出事,金伦国太子端木宏即刻来通知我,准备派大哑小哑先救走艾飞,不料莫问半路杀出,他只好派大哑小哑一路跟上打探。艾飞现在藏身于云隐寺。”
“既是这样你便可放心了!”穆如风轻按令狐修的肩膀,转身嘱咐谷歌,“此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也不要派聚贤庄的兄弟四处打探。”
令狐修将手中心紧紧攥于掌心,贴在胸口,眼前似浮现出那熟悉的笑容。
深夜,令狐修进了静王府,没有回怡然居,而是朝天缘阁缓缓步去。进了天缘阁的院中,竟发现屋内溢出的烛火映照出一人影晃动在窗上。他的心猛然狂跳起来,飞奔过去一把将门推开,充溢满面的惊喜如潮水般退去。
“王爷!”小钗吓得一个冷战,哆嗦在一旁,手中还拿着那半截的白玉笛。
令狐修稍稍镇定,掩饰不住黑瞳中的失落,淡淡道:“这么晚了在这做什么?”
小钗未语泪已盈眶,颤声道:“我梦见王妃——”挤出几个字已泣不成声。
令狐修也不由鼻子一酸,伸手拿过白玉笛,柔声道:“去睡吧!”
小钗欠身行个礼,捂着嘴跑了出去。
令狐修轻轻掩上房门,走至床边缓缓坐下,从怀中掏出紫帕轻拭着手中的白玉笛,幽黑的双瞳水波漾起,喃喃道:“这白玉笛是你最珍爱的,上次出走你什么都没拿只带了它去,可现在却连带走的机会都没有!你一定会怪我吧!我真没用,明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也不能去见你。你现在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安稳吗?有没有受伤?呵呵,我好像不该担心你,反该替那寺里的和尚们担心,清净的寺院被你一搅和,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呢!”他抬头望向窗外,嘴角微微扬起,晶莹的泪珠却滴滴滚落下来。出神片刻不由手下一松,白玉笛“当”地触地发出一声脆响,滚落至床下。
令狐修回过神来,慌忙俯身撩起几乎垂落至地的床单,黑瞳搜寻着,却只见漆黑一片。他猛然起身找了根燃着的蜡烛,再次俯身探下头去,瞄见一团晶莹,将蜡烛放置一边,连忙伸出猿臂摸索到光滑的笛身,攥在掌心拔出。小心翼翼地拂去白玉笛上的尘土,他紫帕入怀,绽放出释然的笑意。不经意往床角一瞥,笑意顿时僵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疑惑。纸张的一角挂着丝丝灰尘俏皮地露在床单与地面的缝隙间。
将白玉笛放置枕下,他缓缓地将纸张抽出,轻轻掸落沾染的灰尘,视线洒落下去。渐渐地,他饱满的紫唇张开,剑眉越拧越紧,最后一个字闪出视线,他猛然起身,幽黑的双瞳散发出熠熠光彩,傻笑几声飞奔出去,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使馆外,安东侯的随从冲令狐修一拱手,冷冷道:“侯爷睡了,六王爷请回吧!”
令狐修朝里面望了一眼,房内灯还亮着,剑眉一挑,毅然快步直冲而入。
“王爷,王爷!侯爷睡了,你明日再来吧!”随从在后面追着连连高声阻拦。
令狐修来至房门前,沉声道:“侯爷打扰了!”说罢推门闯入。
“侯爷,他——”随从尾随进屋,面露难色。
“你先下去吧!”安东侯坐至桌边,摆了摆手。他面色通红,双眼已有迷离之色,却未抬头,只自顾将杯中酒斟满闭目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