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严鹏知道马雯就要离开自己了,当他还能勉强清醒的时候,他想到了向马雯索要萧丽的QQ密码。马雯没有拒绝他,不过马雯把密码告诉严鹏以后,对他说,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梁志章想对刘云妥协,可是当他说出愿意到杂志社做杂工的话以后,并没有得到刘云的积极回复,因此他就更惶恐起来。现实让梁志章不得不进行反思,他发现这些年来,自己思考问题都是从自我利益出发的,正是因为这个,他才逐步走到了被人鄙弃的道路上来的,于是改变立刻成了迫不及待的事情。
有时候,信心来自看清楚自己的缺点,而未必是来自成功。想到这些,梁志章没有再等待刘云的答复,而是自己去找了杂志社的领导,说明自己有信心做好杂工的工作。于是三天以后,梁志章就到杂志社上班了。
刘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刘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本来,刘云有永远离开梁志章的打算,她回国,无非是想用这种方式宣告梁志章对她的可有可无,她明白自己不能当面赶他走,因此希望用这种方式迫使梁志章无趣地离开。后来梁志章给她打电话说想做杂工,她感觉那只是梁志章的一时兴起,并没有当真,她以为梁志章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后来知道梁志章真的干上了杂工,而且没有放弃的意思,她的内心就有一些酸楚。她回想这些年,梁志章虽然带给她许多不如意,不过在奋斗方面,他一直是能给她良好支持的人,如果公平一些说,梁志章这些年虽然没有固定收入,可是他也是在自己养活自己,尽管他弄来的钱也都借助了刘云的力量。因此刘云打消了和梁志章分别的念头,她对自己说,再观察一下他,如果他从此改变了,就给他一个机会,这虽然有些像赌博,不过毕竟也是我自己的机会。
刘云回新加坡以后,梁志章故意对她退避三舍,而梁志章在杂志社的工作却很用心,他已经成为一个熟练的杂工。刘云会在工作的间隙查看梁志章的举动,然后发现梁志章确实有改变的精神,因此离开他的念头就更清淡了。
刘云回来以后,梁志章始终没有向她求欢,梁自己一个人睡在一个客房里,说起来是怕耽误刘云的睡眠,实际上也是在和刘云赌气。那天,刘云下班比较早,梁志章还没有回家,刘云就到梁志章的卧室盘桓了一时,这一来不要紧,却有意外发现。她在梁志章的枕头边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器具,起初刘云怎么也没有弄明白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可是仔细观察以后,刘云立时羞臊得抬不起头来,因为她知道,那是一个男用的性玩具。
吃晚饭的时候,刘云说,你最近怎么变得清淡了,是品位提高了?还是另有了新欢喜?梁志章一边吃饭一边说,我听不懂你说话的意思。刘云用脚尖踢了一下梁志章的腿说,别装糊涂,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对我没有兴趣了。梁志章说,那怎么会,我天天想着和你黏糊,就怕影响你的心情啊。刘云说,你不找我才影响我的心情,今天晚上搬回大卧室睡。梁志章说,好啊。
晚上梁志章看到刘云故意穿着性感内衣,自然就过来求欢,刘云也非常迎合。两个人变换着姿势弄了许久,在梁志章快要高潮的时候,刘云突然抽出身来说,先别,把你的那个宝贝拿过来,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用的。梁志章没有弄明白刘云的意思,说,什么什么宝贝?刘云说,就是你放在那边卧室枕头边的。梁志章这才明白,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刘云的提议让他很兴奋,所以立刻跑过去,把那个男用器具拿了过来。
刘云很快就知道了器具的用法,然后对梁志章说,今天我来用这个给你弄,让我看看你喷在外面是什么样?两个人戏弄了半天,终于都比较满足了。而后刘云说,我听说也有女用的玩具?梁志章说,是啊。刘云说,那你回头买一个回来。梁志章一边抚摩着刘云,一边说,好啊,没有问题。
两个人的分道扬镳的打算,被这次高质量的性爱给彻底击碎了。
那些天,梁志章在床上很得意,由于得意,他也犯了一个小错误,他把和萧丽的过往告诉了刘云。刘云听到这些以后,虽然有些吃醋,却也觉得基本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有了她以后,梁志章只是在上海和萧丽有过一次勉强的苟合,却因为那次苟合,她才有了报复严鹏的机会,所以她并没有追究梁志章的意思,因为她从梁志章的话里面听出来,他和萧丽之间已经没有继续纠缠的机会,而刘云心底里,倒产生了会一会这个和自己命运相通的人的想法。
梁志章告诉刘云关于萧丽的事情,除了因为他有一个愚蠢的念头(这个念头是他以为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有吸引力),还因为他想让刘云判断一下,究竟他得罪了谁,才会有人想绑架他?这方面,刘云并没有什么见解,她觉得瓦那嚓的老板只是想吓唬梁志章,至于梁志章说到的那双他熟悉的眼睛,刘云以为那一定是梁志章的错觉。
爱情的新生给了梁志章很大的勇气,这种勇气让他在工作中也意气奋发,他觉得在杂志社打杂是一个快乐的活计,因为他可以在这里看到刘云颐指气使的样子,他觉得那是他的一个骄傲。人的生活不能太安逸,因为安逸使人颓废,现在他做的虽然是清扫搬运这样的活计,但是他却能找到做男人的自豪,刘云是这里的明星,而他把自己想象成明星的护卫(实际上,他当初正是凭借着保镖这个身份才进入新加坡的)。在这里,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给别人干活,而觉得是在为刘云服务,为了刘云,就是为了家,为了家,就是为了自己。
所以很快地,梁志章就和杂志社的上上下下打成了一片,大家起初还对他依靠女人有些龃龉,不过当发觉他是真的在奋斗,于是大家就开始夸赞他。一个月刚满,总监就找梁志章谈话,准备把他安排到广告部做业务员。
梁志章有新生的感觉,虽然他不熟悉广告业务,但是这些年在刘云的熏陶下,他对于杂志社的工作已经有了一些感觉,而有了刘云的支持,他很快和新加坡的一些厂商有了良好的接洽。说到底,还是他在干杂工的时候的态度感动了总监,所以给他安排的业务划区有良好的业务基础。因此,几个月下来,梁志章就成了业务高手了。
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间歇的时候,他爱回忆过去难堪的日子,他觉得这是一个胜利者的反思,是对失败的一个雪耻,然后他发现,自己努力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成功,而仅仅是为了洗刷耻辱。
他记得那些初识刘云的日子,那时候,他一直是迷乱的,并且是崩溃的。他现在觉得,即便是他来到新加坡以后,日子依然是迷乱的,他没有给自己梳理出一个思路,而仅是凭着感觉在活着。
他回忆。他想起自己初见刘云的时候,那些举动是混乱不堪的,当时他的心理是这样,他明白刘云对自己是重要的女人,可是又焦虑只是维持在工厂的平凡工作难以获得刘云的真心,于是他在北京和港城之间来回盘桓,企图寻找一个生活的向上的窗口,而事实却是,他被送进了疗养院。
他记得在北京逗留的那些天,内心亢奋,其实焦虑,有时候,他会因为亢奋突然在公交车站上蹦跳起来,而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有路人的蔑视。
有一次,他买了一张报纸,报纸上说美国新发射了一个飞船,于是他突然开始沮丧,等他拿着报纸坐在公交车上,竟然有落泪的念头,然后他就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美女看这他奇怪的外表而哭泣开来。他当时无法分辨那个美女是因为美国发射了飞船而难过,还是因为他的落魄而难受。但是现在想起来,他明白那都是耻辱。
而后他又想起那些在疗养院的滑稽日子。护士收走了他的手机,又不允许他离开疗养院半步,因此,他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自由。他记得当初是怎样苦苦哀求那些要外出的人,求他们给刘云打电话,而那些人从来不会带给他任何希望。他多次把刘云的电话号码写在烟盒上,可是还是没有人帮他打电话。后来他终于借到了一个手机,可是给刘云发出短信三天以后,还是没有任何回复。于是他绝望,他开始喜欢上一个酷似刘云的护士,他准备追求人家,不过他始终没有分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想得到那个护士,还是弄得她烦躁以便她提出恢复他自由的意见。那个护士并不迁就他,而且后来他们成了朋友。等他终于明白,只有向父母兄弟和朋友妥协才能离开疗养院的时候,他已经对刘云没有太高的奢望了。
好在他很快又见到了刘云,而刘云一下就把他带到了新加坡。他觉得来新加坡以后,自己的生活应该算是一种休养,因为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又感觉自己已经做了很多,甚至他做的事情,比刘云在外面获得的成就还要重要。虽然他不愿意夸口说自己挽救了刘云,可是他也不愿意承认是刘云在挽救他。总之他们就这样相扶着走过来了,如今,他还能抽出时间回顾以往,这说明,他已经站在一个新高点上。
他又想起,他还在港城工厂的时候,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句话:“救赎只能在同性的拥抱中才能完成”。他不明白这话的涵义,不过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曾经试图和同宿舍的男人睡一个被窝,虽然他很快就打消了讨好同性的念头,但是那些事依然算是耻辱。也因为那句话,他那时不敢完全信箱刘云的话,于是踏上了奔波的路,他期望着在旅途中能遇到贵人,却还是落得一场空。
现在他明白,最大的珍惜就是责任,而最大的责任就是关照命运,虽然他没有能力关照众人的命运,但是对于自己和刘云的命运,他是愿意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