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享乐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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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坠落的时候很快意

严鹏和马雯分手的时候,一再强调说,自己现在是独居,很欢迎她来和自己一起居住。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不是不清楚事情的利害,虽然马雯是他找的第一个舞女,不过他明白舞女一般是不会为了住宿求助客人的。但是马雯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所以严鹏竟然把自己房间外面放钥匙的地方告诉了马雯。他自己有一把钥匙,另外一把为了预防不测,被他放在房间外面的门梁上,告诉马雯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心中并没有不安,因为他的住所家徒四壁,并不害怕马雯背着他拿走什么。反而,是他在期盼着马雯的到来,这不仅因为他有生理需要,而且流浪以来的孤单也让他难以忍受。他知道这样贸然相信一个舞女有些可笑,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惧怕失去什么,和别的人在辉煌的时候需要旁人的注视一样,他在潦倒的时候也愿意旁人注视自己,他只能这样生存下去,他臆想着马雯或许会成为自己的一个救命稻草,因为凭感觉,他发现一个肯默认男人是伟男的女子,一定和这个男人有着扯不断的联系。

遗憾的是,严鹏犯了轻信的错误,他对于女人总是犯同样的错误,他以为马雯真的是刚来这个城市,所以在他邀请马雯的时候,他内心还有一个动机,那就是同命相怜的动机。他不明白,一个舞女会对每一个客人都说这样的话,一来是为了虚构自己的纯洁,二来是为了应付可能的不测。

所以当严鹏在大街上售卖报纸的时候,内心里有一种期盼,他幻想着今天下班回家以后,马雯会像童话里的那个田螺姑娘一样出现在他的家里,为他收拾房间,为他做好可口的饭菜。这样的幻想并没有超出严鹏的理智,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新闻人物,而自己这样拼命地挣扎,是应该得到老天的眷顾的。

不过,等他回家推开门,就发现幻想毕竟只是幻想。

三天以后,严鹏又去了瓦那嚓舞厅,这次他不准备花钱,而是来责问马雯为什么没有到他家里去。他见到了马雯,问了她问题。他得到的回复是,你赶快走吧。马雯说话的时候,严鹏看到她身边站着舞厅的老板和一个魁梧的保安。这个场景不禁让他想起过去的相似场面。他惧怕保安,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萎靡。当他从舞厅出来,颓败感就尤其地强烈,是的,他并不是什么瞩目的明星,没有人肯围着他转。更让他沮丧的是,他觉得马雯的拒绝亲近是因为他的生理的不够勇猛。不过,他依然不愿意死心,他在琢磨马雯说的你快走吧有没有别的含义。或许,他现在的身份已经算尊贵,而尊贵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舞厅里,如果是这样,马雯的话就是一种劝戒,那就说明马雯爱他;或许,他又一次陷入了困局,也许他的放浪已经被别人告知了报社,这样他的新工作就有可能遭遇威胁,这依然说明马雯爱他。

总之,严鹏觉得自己和马雯一定还有将来,至于工作的事情,他必须坚持着,只要上级不追究他,他就没有必要为了自己或者别人的声誉而辞职。严鹏很相信一句话,那就是,既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也不要用自己的错误惩罚自己。况且,严鹏想,自己找舞女真的算是一个错误吗?

又过了三天,严鹏拨打了马雯的电话,他不敢责怪马雯什么,而是邀请她吃饭。在餐厅见到马雯以后,严鹏说,才三天不见,你就变得更漂亮了。严鹏说这样的话不是违心的,他历来爱赞美女人,尤其是对于那些拒绝过他的女人,他的赞美就尤其地发自内心。他点了一个青菜,一个鱼,又要了一瓶啤酒。而马雯只肯对着青菜下筷子,边吃饭,马雯询问他的经济情况。这个时候,严鹏才发现马雯不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因为她的谈话里面带着这里的俚语。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影响严鹏对马雯的好感,因为他明白每个人都需要适当的伪装。

吃完饭,马雯说要把鱼打包,拿给自己的姐妹吃。严鹏试探地说,我送你回家吧。马雯说,我没有家,就住在舞厅里。严鹏觉得很沮丧,不过仍然强打着精神说,那我以后到舞厅去,你要给我作舞伴啊?马雯说,那当然没有问题。顷刻,马雯又说,不过你去我们那里,不能以你记者的身份。严鹏说,那是自然,你不用担心,我的记者的这个身份本来就不正规。严鹏还是坚持要送马雯。马雯说,不要这样,让别人看到不好。严鹏这才作罢。

他们分手以后,严鹏突然动了心思,他想多了解一些马雯。现在他已经明白,即便马雯只是一个舞女,她也不肯将就他这个漂泊的人,想要和马雯亲近,他必须拿出钱来。过去在深圳,他曾经听客户说过,要想了解舞女,只有去舞女的家里,而只有那种地方,才能让好色的男人完全领略舞女的糜烂生活。所以,当严鹏转身发现马雯上了公交车以后,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跟踪着这辆公交车。

这是一次费力的跟踪,因为严鹏根本不知道马雯会在哪里下车,所以每到一个车站,严鹏都要费劲地观察下车的人。不过还好,等过了六站以后,严鹏终于看到马雯从公交车上下来了。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轻松一些了,严鹏给出租司机结了帐,远远地盯住马雯的身影,随着她进入一个小区。当看到马雯进入一个单元以后,严鹏立刻飞奔过去,进入那个单元。他尽量小声却快速地上楼,终于听到马雯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上到三楼,发现这里有两个门,他虽然不能肯定马雯是进入了哪个房间,但是对于掌握马雯的行踪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马雯没有对他说实话,她在这里是有房子的,因为她是用钥匙开门,而不是敲门。

第二天,他估计马雯已经到舞厅以后,就又去了昨天到达的那个楼层,他先敲开一家,发现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他立刻明白,这家不是马雯昨天进入的地方。他按事先想好的言辞问,您需要订阅报纸吗?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以后,他立刻转身下楼,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他已经知道马雯的住所,因此对于控制住马雯已经有了信心。

其实严鹏也有别的目标,在他刚开始卖报纸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写小说,他觉得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写出来,一定是有市场的,更重要的是,他想以此来作一个忏悔,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疗伤的机会。因为卖报纸的工作不能满足他的精神需求,即便是做了兼职记者,也不能让他得到心灵的平衡,所以当他第一次和马雯在一起的时候,他说的誓言并不全部是假话。严鹏是一个矛盾体,一方面,他可以为了女人而挣扎,因为这个,他才来到西北,想找到关于刘云的线索,目的是让刘云这样的有钱女人不能放弃他。另一方面,他想征服女人,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吃女人的饭他未必觉得耻辱,不过如果把灵魂都交给女人,又是他不情愿的。

以后,严鹏又去舞厅找过几次马雯,马雯很愿意作他的舞伴,不过,他没有机会再亲近马雯,因为他明白,马雯不是需要他,而是需要钱。

报社这边,严鹏的报道越来越地发表了,不过报社人才济济,并没有把他转正为正式记者的打算,而他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本来就从事过新闻报道,因为那些过去是他的污点。

后来有半个月严鹏都没有看到马雯的身影,他给马雯打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关机。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弄清楚自己是否得罪了马雯,然后他又想到,难道是自己记者的身份让马雯受到了伤害?其实他和马雯曾经有过约定,就是不对任何其他人说他在报社工作的事情。可是不安还是在严鹏的心里落了根,他想,或许因为他在舞厅老板面前的失态让老板产生了怀疑,毕竟这样的舞厅是不欢迎记者的,又或者马雯已经开始厌倦他的纠缠,已经辞职了?

在仔细考虑以后,严鹏还是决定到马雯的家里去,他对马雯的感情,虽然还不能说是爱,可是已经把他折磨得夜不能寐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龄比马雯大一些的女人,严鹏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于是委婉地问,这里是马雯的家吗?女人的表情带着疑惑说,你是马雯什么人?严鹏说,我是她的朋友,最近半个月都没有见到她,怕她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女人在观察严鹏良久以后,说,马雯最近去南方了。严鹏说,那她怎么不和我说啊?女人说,她不愿意告诉你,自然有她的道理。严鹏说,那她还回来吗?女人说,她当然要回来,她的东西还在我这里放着呢。

严鹏的心里有了底,然后恳求女人说,我能进屋和您谈吗?我真的没有恶意。说着,严鹏拿出自己在报社的工作证给女人看。

进门以后,女人给严鹏倒了一杯水,然后突然有些冷淡地说,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严鹏此时已经明白,这里并不是属于马雯的房子,因为房间里看不到马雯的任何踪迹,马雯在这里,最多只是一个房客,不过严鹏也知道,这个女人和马雯关系不一般,否则马雯不会给这里送饭食。严鹏打量着房间,突然听到女人的问话,于是他灵机一动说,我在报社工作,想知道这里并不困难。

从一进入房间,严鹏就有一种预感,这里有某种他一直渴求的东西,这种念头一直左右着他,让他魂不守舍,终于,当他在电视机上面看到了梁志章的照片以后,他就对自己的直觉完全肯定了。

梁志章是把有钱女人刘云带走的人,而他来西北就是找他们的影子,这个时候,严鹏才终于明白,他那么在乎和马雯的亲近,并不是因为他爱着马雯,而是老天暗示他,马雯身上带着他迫切需要的信息,现在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而那个女主人说的是什么话,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