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盾!”将官大喝道,众军斜举盾牌,蹲下身体,长箭空中划了条抛物线,狠狠地扎下来,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倒下的人立即被更多的羽箭射中,立时毙命。
混编在队伍中的卫所兵初经战阵,恐惧地挪动身体,想避开近在咫尺的死尸,稍有破绽,又被密集的箭雨射中,瞬间成了战友的陪葬。军官在箭雨连绵不绝的“咻咻”中高喊:“不要乱动!不要动就不会死!”
一轮箭雨下来,城墙上到处都插着白羽长箭,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长箭插得象刺猬,关宁军和卫所兵的差别显现出来了,中箭死亡的大多是卫所兵,因为他们惊慌失措,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这时城上一阵梆子响,箭雨也从明军的城墙上身射了回去,只是比女真人的稀了许多,总共八千余人的守城部队,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并不多。
关宁军在山海关急驰而来,并无火炮,因此远战明军并不占便宜。明军试探性的射击象是一种挑衅,新一轮的箭雨又从女真人阵容中射出,猝不及防的弓箭手又倒下去一大批。
然后密密麻麻的军队抬着攻城梯蚁附而上。沉重地梯子靠过来,砸在城墙上,砰然有声。风焚站在城楼上,看着守军抬起了活动夜叉擂和钉拍,明军的弓箭手转向攻部队射击,女真人的弓箭手悄悄地进入了射程,在攻城的号角声中又一批箭雨从天而降。
攻城梯上的女真士兵飞快地爬了上来,巨木制造的钉拍和活动夜叉擂在在士兵的拉动下城墙边上急速地荡过来荡过去,夜叉擂将女真人撞得斜飞而起,拖着长长的惨叫声跌下城去,钉拍上密密麻麻的长钉插入人体,顿时将人拍死,尸体却犹自挂在长钉上晃荡。
一旦钉拍挂着尸体晃过长梯,长梯上便有无数攻城士兵手拖住尸体,利用难得的机会拉住钉拍,旁边的人垫着盾牌越过钉拍继续往上爬,这时旁边又有夜叉擂就撞过来了,将一批人撞倒,数个人头挤在钉拍和夜叉擂之间碎裂,白色的脑将四处飞溅,倾刻又被鲜血染成粉红,浓重的血腥味中开始渗出一股奇异的甜香,数个跟在赵率教后面的卫所兵将官,强忍恶心,脸色苍白。
赵率教对战况恍若未见,绕有兴致地看着泰然自若的风焚问道:“风壮士以前打过仗?”
风焚一楞,说:“是的。”他一下子想了以前的战斗。可是那时对手是明军,那是自己的兄弟,现在就用女真人的血来洗涤自己手上的血腥吧。
这时有数条长梯上的女真人已越过钉拍钉拍和擂木的攻击范围,继续上攻。是攻城梯上的人因前队受阻,后面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人。
守城部队收回钉拍和夜叉擂,将擂木和滚石砸了下去,沉重的石头和巨木从高处抛下,威力惊人,爬在梯子上的女真人成排倒下,数个梯子被砸断倒下,死伤惨重。又有明军士兵抬起长长的木叉架起梯子推向空中,梯子挂着士兵象巨型的和糖葫芦轰然倒地。
城下号角响起,进攻的敌人象潮水一样退去。这试探性的进攻看起来仍是十分惨烈,城上和城下到处都是尸体,但是连最没有经验的民伕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没过多久,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长长的攻城梯再一次竖起,比刚才那一次却多了许多,士兵蚁附而上,皆身披重甲,来势汹汹,守城的明军没等他们爬上来,擂木滚石就象雨点般地砸了下去。
女真人的弓箭手再次发威,羽箭准确地射上城头,大批守城明军中箭倒地,守势为之一缓。女真人趁机爬上城头,明军端起手中的火铳,在巨响和浓烟之中,用弹丸将重甲击穿,还没站稳脚跟的女真人象断线的纸袅一样摔下城去。
女真人的长箭仍是不紧不慢的射上来,将明军射倒在垛口上,摔倒在城楼下,钉死空地上,这些女真人都不愧是射箭高手,长箭很少有落在城内和城外,总是落在城墙上一丈宽的地带,让人看得心惊。
卫所兵在这持续不断的打击下渐渐不敢冒头,女真人又沿着城墙上来了。关宁军在箭雨下独立支持,死伤迅速增加,赵率教面色凝重,开始向城内张望,没有火炮的远程支持,这守城之战打得分外艰难。
大批的民伕抬上来一些木架和皮革,分送到城墙上各处,那些东西支起来形成了一片帐篷一般架在墙顶上,城下女真人都是向空中发射,在空中以弯曲的抛物线形落到城墙上。因此皮篷一遮,大量呈抛物线射落的箭都射在篷子上,守城将士有了良好的遮挡,齐时直起腰来,冲到城边,滚石如雨般砸下,顿时又将女真人的攻势打了下去。
女真人见射箭无效,沉寂了一会,突然在前方空地燃起无数火堆,风焚正纳闷时,两排弓箭兵越众而出,站在火堆前,顿时有无数支火箭腾空而起,如同一条光带瞬间陨落,整齐地落在皮篷上,原来是用火箭焚烧掉皮篷。风焚正暗叫糟糕,不料这些火箭落到牛皮上,却并未引起大火。原来,这些皮革是生牛皮制成,不易着火,倒是赵率教和风焚站的木质城楼屋顶,扑了半天火才扑灭。
赵率教也不多话,和副将交代几句,下城楼去了。风焚跟着下楼,忍不住问副将赵无极道:“这建奴攻势也不过如此而己,看来这城池是固若金汤了。”
赵无极叹道:“建奴两日内连取数关,顺利之极,因此轻骑急趋而至,想一举而下,既无周密安排,又缺攻城器械,不明情况,轻敌冒进,自然就是这等模样。不过数日之后,就难说了。”
城外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城头上传来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来势迅猛的攻击出乎意料地飞快结束了。
胶着的战况接连几日,女真人的攻势渐渐缓了下来。虽然府军伤亡过半,关宁军也多有损伤,但是城防并没有出现危机。害怕屠城的居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大多数有经验的将领都认为取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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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十一月一日,在遵化战事展开的第一天,北京城终于接到了第一份战报,女真人轻松攻破喜峰口长城,从蓟镇入关了!朝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新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敌人势如破竹,重兵屯积的三屯营也失守了。
年轻的崇祯皇帝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六岁时,作为信王的他还是毫无根基的闲散王爷,被时局推上了帝位后,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要么会在魏忠贤的手下成为傀儡,要么或死于非命时,年少的他却干净利落地除掉了权势熏天的魏忠贤阉党,震摄朝野,天下民众发自内心的称颂。
登基后极其漂亮地亮相让他对自己的治国能力有了充分的自信,加上毫无掣肘的权利,异乎寻常地年轻,这一切使他完全相信自己会是一个中兴之主。如果这个中兴还需要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在辽东地区对于女真人一场干净彻底的胜利。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能给他带来胜利的人,袁崇焕,这位身家清白的举人将领曾在辽东取得过一场难得的胜利,是一个坚定的进攻主义者,他在自己面前慷慨陈辞:五年平辽。
这是一上多么鼓舞人心的承诺,五年平辽,让那些保守胆怯的官员们滚一边去吧,让那些只顾自身得失,瞻前顾后的将领们无地自容吧!
五年平辽!即使是少年老成的崇祯一想起袁崇焕的承诺就激动得发抖,他想起袁崇焕坚毅的面孔,自信的言辞,他相信一定会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胜利,就象当年年他剪除阉党一样。
因此他赐给了袁崇焕尚方宝剑,撤掉了监军的太监和辽东的巡抚,给予其充足的粮饷,甚至他还容忍袁崇焕擅自杀掉东江总兵毛文龙,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句信心满满的“五年平辽”。
可是只有一年时间,女真人竟然进入了中原腹地,兵锋威胁到了帝都,这种事连一直被被认为昏聩的神宗、熹宗主政时都没有发生的事,竟在自己即位两年就发生了。
愤怒和恐惧几乎让他疯狂。
他在御书房里咆哮着问内阁大臣钱龙锡:“朕的兵马在哪里?袁崇焕在哪里?他不是要五年平辽吗?他把建奴平到了朕的家门口了,他现在在哪里!”
“臣等无能,罪该万死。”钱龙锡叩首请罪道。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失态了,这不是圣明之君应有的仪态,当下强压火气道:“起来吧,谁之过错以后再议,爱卿可有御敌之策?”
“陛下圣明,京师藩篱尚有遵化和蓟州两大重镇,局势并非不可挽回。”钱龙锡宽慰这位年轻急躁的皇帝。
“连三屯营这样的重镇都旦夕而下,遵化和蓟州守空虚,又能挺多久?只怕遵化现在己在敌手了。”崇祯自暴自弃地说道。
钱龙锡道:“天佑吾君,上月二十五日兵部不是有消息,山海关总兵赵率教领四千精骑入驻遵化吗。”
“你若不说朕倒还忘了,关宁军是是朕投了无数银子练出来的,应该不是蓟镇兵那样不堪一击吧。”崇祯的心稍微一宽,却又想起一事,颤声道:“往遵化的旨意下了吗?”
钱龙锡知道,五日前崇祯知道赵率教擅入遵化后,当即派钦差带了尚方宝剑前去捉拿赵率教,幸亏这女真人来得及时,于是赶紧道:“钦差只走了三天,一定还在去遵化的路上,现在也进不了遵化城了!”
崇祯沉吟道:“如此说来,这遵化城是守得住了,这天下勤王之召发还是不发?”
钱龙锡知道,这勤王召令一下,天下震惊,天家脸面大有折损,自己身为首辅大臣,自然难难其咎,只是遵化数千兵卒,如果孤城困守,迟早会攻下来的,只有在外围阻吓女真人,才能解遵化之围,京城之困。
当下说道:“神京安危,乃天下之重,不可不慎,因此勤王之召不可不发。”
崇祯也知道凭赵率教和蓟镇之兵防不住女真兵,当下涩声道:“那就下旨吧,让孙承宗总督天下兵马,勤王护驾,切不可使奴兵入蓟西。”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别的事明日早朝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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