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个。”风焚关看着中箭的女真人从箭塔上掉下去,放下弓,蹲在垛口后甩动着发酸的手臂。
这已经是遵化的战事第五天,一切都与前两天不同了。
带着长钩的沉重的云梯代替了攻城梯,裹着生牛皮的冲车开始撞击城门,攻城的女真士兵身披从双重甲冑,刀剑难透。另外,虽然他们没有火炮,却在城外架起了巨大的投石机,落下的大石倾刻间将遮挡羽箭的皮帐砸得七零八落,守城军士重新暴露在漫天箭雨之下。
最可怕的是,城外竖立起数个比城墙还高的箭塔,女真射手店在塔内,箭无虚发,给明军造成大量杀伤,而这些可以移动的箭塔外裹生牛皮,箭射不进,火烧不进,总是在战况最紧张的地段增援,大量射杀明军。
因此女真人数次登上城墙,明军士兵己伤亡过半。风焚因此离开赵率教的亲卫队,拿起弓箭加入到了城防前线,只是赵率教不知到哪里去了。
这时,又有两个箭塔移了过来,风焚只好又拿起弓箭,有三个黑影从风焚身后飞起掠过,砸向箭塔,原来城内也架起了投石机,向女真人还击。箭塔只是晃了两晃,没有倒下,这种原始的武器打击力其实十分有限。
接着又有物体高空呼嘯而过,在天空划出几条明亮的光带,砸在箭塔上,竟然轰然散发出万道红光,原来明军这次投出的不是石头,而是装着沸腾铁水的火铁箱。
通红的铁水洒在箭塔上,生牛皮象风干的枯叶一样迸碎,和着先前洒上来的火油熊熊燃烧,构建塔身的树干象烤干的火柴一样,“嘭”地一声爆燃起来,整个箭塔成了一个大火把。
女真弓箭手带着火焰跳下箭塔,大多摔得半死,在地上惨吼,还有一些则己烫死在塔上,架在箭塔的大火中烧得焦臭不堪,明军士兵站起来对着大火大声欢呼,如同开一个烧烤晚会。
所有的箭塔都在铁火箱打击下崩溃,女真人再次象潮水一样退去。风焚回头看着城内,数处炼铁炉青烟从城内升起,看来那些在西城外的冶铁作坊已迁进了城内,为城防提供大量的铁水和火铁箱,成为这个城市最强大的军工基地。
女真人的反制随时而来,更多的投石器被制造出来,随时向发射火铁箱的投石器发射。石弹战况进一步白热化,两黄旗的精锐冒着滚石擂木登上了城头,风焚放下手中的弓箭,操起弯刀大橹迎了上去。对着已登上城头的女真士兵劈了下去,盾裂,这个女真士兵脑袋被劈开倒在地下,四个长枪兵从风焚两侧刺出长枪,两个女真士兵中枪倒地,风焚踏着这几个女真人的尸体靠近了外墙。
一个身形高大女真士兵爬上城头,高举着战斧砍了下来,风焚赶紧弯腰,横斩一刀,弯刀圆润的孤线将力量分解为一股绵长的拉力,将锁子甲硬生生地割开一道口子,伤口象一张大嘴,将女真人的内脏和着鲜血吐了出来,散落的内脏中散发出半消化食物的臭味,三个长枪兵及时顶上,将快要倒在风焚身上的尸体顶了下去。风焚吐了口痰回头对长枪兵笑道:“这家伙中午吃的是奶豆腐。”
长枪兵却不答话,煞白着一张脸望着风焚身后,大惊失色,风焚明白身后有敌来袭,心中暗叫糟糕,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女真士兵喉咙中箭,倒了下来,风焚赶紧跳开,几个长枪兵替过位置,伏到垛口上,对着云梯一阵乱捅。风焚心想,是谁这么准的箭法?回头一看一个军官手执弓箭对着城头,不断引弓发射,箭无虚发。
正待向那个军官答话,身后却连声传来惨叫声,风焚回头一看,刚才协助他抗敌的几个枪兵都倒在血泊之中,一个身披重甲的女真将官提着一把长刀缓步走了过来,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风焚见刚才还并肩战斗战友遇难,心中大恸,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这个女真人双手握刀,对着风焚头上劈了下来,风焚左手提着一张大橹,是步兵防御骑兵所用的,极为坚固,当下也不畏惧,屈肘抬盾,挡住劈来的大刀,右手挥刀往女真人肋间砍下,锋利得几乎无坚不摧的大马士革钢刀带着锐风从护甲上划过,意外的是,一串火星过后,这个女真人竟然毫发无损。
那女真人也没想到风焚用的是防骑兵的大橹,一击之下也没凑效,反而长刀嵌入木盾,一时之间拔不出来。风焚用肩膀顶住盾牌,发力前冲,那女真人被撞得倒飞而起,后背在城垛砖角上,一大口鲜血喷出,洒在盾面上,风焚弯刀再次砍下,将女真人喉咙割断,飞起一脚,就要将死尸踢下城去。
这时风焚背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死尸拖住,风焚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发箭救他的那位军官,领着一队卫所兵前来接应他,这些卫所兵经过多日斯杀,幸存下来的迅速在战事中成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风焚趁势后退几步,让卫所兵替了上去,向这位军官拱手道:“多谢将军。”
这位军官回礼道:“不敢当,在下只是推官何天球,可不是什么将军。”笑了一下又道:“风壮士勇冠三军,下官甚是佩服。”
风焚正想谦虚几句,这何天球却不是专为了称赞他而说话,没等风焚开口又接着说:“只是风壮士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地方,矢石交织之下,身上这盔甲却是太单溥了一些。”
风焚笑道:“大人说的是,只是重甲能合身的少,所以没能穿上。”
“这里不正了好有吗?”何天球指了指刚才被风焚砍倒的女真人说。
风焚大喜道:“我可真是笨啊,这么好的东西没看见,若不是你拉得快,早已被我踢下城去了。”说着蹲下身来,一边在死尸身上剥着衣甲一边问道:“这是什么盔甲啊?我刚才一刀都没能砍穿。”
何天球道:“这是建奴精锐摆牙喇,本身就身披甲冑,这个人又在外面加了一套重达四十多斤的步兵重甲,所以即便是你刀大力沉,也砍不进去。”
风焚奇道:“这女真人什么时候能造这么历害的铠甲了?他们骑兵又如何穿这种重甲长途奔袭的。”
何天球叹道:“这哪里是什么女真人造的,都是我明军的!三屯营军械丰富,所以这等大号铠甲,我们这儿没有,建奴在三屯营却己经找到了。”
风焚在他说话间披挂停当,虽然盔甲上满是血污,风焚仍是喜不自胜,丢下盾牌,双手握刀,冲到城墙边上,一顿乱砍,觉得甚是畅快淋漓。
此时已近黄昏,女真人一日攻城无望,中军之中号角响起,女真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风焚披上重甲正杀得过瘾,神经高度亢奋,突然之间没有了对手,心中压抑难受。挽着大橹,跳上城墙,举刀对着退却的女真人大吼:“呜--吼---!”
明军将士神经松驰下来,欢呼道:“呜---吼----!”
众女真人退却正是心有不甘,见有人站在城头大吼示威,顿时箭发如雨,都向风焚攒射而来,风焚举盾护脸,身体靠住垛口,在漫天的箭雨中大喝道:“呜--吼--!”
城外城内士兵看着他不闪不避,无不目瞪口呆,钳口不语,天地间只听到箭雨碜人的咻咻声,和风焚充满杀气的怒吼。
女真人的弓箭手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羽箭同时落在风焚身上,发出的只是一声重浊拉长的撞击声,风焚虽有两层重甲护身,仍被密集的长箭撞击得几乎站立不稳,后背被压在垛口墙砖上,顶得生疼,便深吸一口气,用弯刀荡去猬集在大橹上的羽箭,用刀身击打盾面,铿然有声,口中大吼道:“呜--吼--!”
明军将士在箭雨后抬起头来,看到风焚迎着满天霞光,浑身羽箭,如同金甲天神一般屹立不倒,不由心情激荡,得敲击着盾牌和城墙,齐声应和:“呜--吼---。”
皇太极站在中军帐下,听到明军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声音滚滚而来,微微皱眉,
指着站在城头上的风焚问道:“那人是谁?”
没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正是这样的人,让平时懦弱的明军慢慢成了嗜血的野兽,给他的远征制造着无穷无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