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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都是冤孽啊

从小到大,游泳不是我的强项,可为了活命,不拼命游又能怎样。小时候曾有些许江边游泳的经历,大多是与同学们沿江顺流而下,偶尔也有过横渡长江的壮举,借水流之势游到斜对岸,直线横渡却是不能。在海里却不同,平静的海水或许潜藏着无数的潮流与暗涌,它们的力量非常大,可能会把我一点点推离近海。

由于身上有伤,海水的额外浮力并不让我感到轻松。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看似很近,可游了半天还是没有变大,难道真的有从海岸边转过来的逆向潮水,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我往外推?或者那本来就是海市辰楼。刚才手脚被缚得麻木不已,现在他们开始发软罢工,加上腰部遭过重击,用力把头抬出水面很是吃力。

完了,搞不好今晚只能葬身大海了。

求生的强烈欲望仍然驱使着我本能地划水,只是力道越来越弱,信心也一点点地消失,一个浪头打来,海水刺激着眼膜,远处的灯火渐渐模糊。

“突突突……”一艘小艇向我所在的海域驶来,一支高亮度的手电四面扫射着,好象在找什么东西。鬼头鬼脑的,半夜里在海上找什么呢?我停下划水,注视着小艇的动向,莫非阿峰的人又回来了,确认我淹死没有。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别怪我无情,都是你们家欠我的。”隐约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呢而坚定地随风传来,不太真切。“哗啦”一声,一个东西掉进了海里。“虽然你曾经带给我快乐,可是我身不由己。”

鼓捣些什么呢?莫明其妙。搞海葬,是人,还是宠物?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香港市民,跟阿峰他们没什么关系。

现在我快不行了,只能指望船上的人救我,哪怕让他救了再杀。朦胧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救——命——”

小艇上的女人正对着海面发呆,以为是什么风吹过来一条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四处望了望,继续发着呆。

我的体力已经耗尽,张大嘴喊出的的声音听在别人耳里不过是一阵没有任何意义的风声。那个女人转身准备朝驾驶室走去,再试一次,不然她就要走了,我心里默想着,用力蹬了几下腿,双臂又划了划,尽量把头多抬出水面几分,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把“救命”两个字送了出去。

然后手脚一软,大股海水灌进口中,身子沉入海中,天旋地转,我分明感觉到眼、耳、口、鼻都进了水,林启东啊,你将长眠香港附近的某个海底了。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廖怡琴清丽而关切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

怡琴,真的是你!我的怡琴,你还好吗?你在大洋彼岸能感应到我的离去吗?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我真的对不起你,真的不该误会你。你会原谅我吗?如果你能原谅我,就请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吧!求求你了……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我睁开眼睛,原来是肖玥宸。“你吐了好多东西,好象都是方便面,你天天就吃这个。”隐约记得前晚错过了员工餐,好象是在宿舍里吃的这东西,日清速食面。

“怎么是你?”我努力地回想着,不是怡琴救的我吗?脑子一阵刺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切都是空白。“我,我,哇——”

“你不要乱动,都吐出来就好。”她不断地用纸巾擦着我的嘴,我全身痉挛,肠胃里的东西早已吐得干干净净,可还是想呕吐,欲望如此的强烈,仿佛不把五脏六肺吐出来不行似的。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口,柔声地说,“不要急,不要急,肺里呛进了海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试试调匀呼吸,我帮你擦擦眼睛。你看看,这么大个男人,当着女人的面又是吐又是哭的,好笑人。”

虽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样,想来一定是眼泪、鼻涕、秽物一大把,咸咸的海水已浸入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现在我要把它们通通地排放出来。

她的话仿佛是圣旨,我试着缓缓地吸气,吐气,慢慢地呕吐的愿望不那么强烈了,胸口的疼痛也逐渐舒缓。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我喃喃地说,眼睛正对着她的脸。

“哪里里话了。你的身子真太沉,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拖上船的。你喝了好多海水,已经呛到肺里去了,人家又吹又压,给你吹了半天的气才把你……”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一红。

一定是人工呼吸,两人嘴对嘴,跟接吻一样。我呵呵地笑起来,她知道我的意思,羞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转过头去,“你真坏,人家救你,你还胡思乱想。”“啪”的一巴掌,脆生生地打在我脸上,“再说,你再说,我又把你仍海里喂鱼去。”说着她假装要站起来。

“哪里呀!我谢谢你都还来不及的,你看我什么都没说。哎哟--”我摇了摇头,她那一巴掌打在我被海水泡得肿胀的脸上,痛得要命。

“你嘴上没说,心里却想,那更坏。都说男人的肚子里尽是坏水,还真是这样。看你,还知道痛,以后可不要胡思乱想了。”

“好了,我不想了。”我的体力渐渐恢复,慢慢地支起身子坐起来,原来我是躺在甲板上的,一阵海风吹来,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她起身去拿了个杯子,“来,喝点热水,你现在还很虚弱,靠着我就好。”

她坐下来倚着栏杆,让我倒在她的怀里,我感觉到她暖暖的体温和扑扑的心跳。喝了几口她送到嘴边的热水,“真是比蜜还甜。阿宸,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水呀?”

“就是白开水啊,你以为是什么?船上会有什么?你以为是在酒店啊?”她嗔道,继续喂我。

“怎么这么甜呢?”我喝完了,她又帮我擦干嘴角。

“是你的身子太虚了,加上海水喝得多,自然就觉得淡水是甜的。”

“原来是这样,海水真他*的咸,咸得发苦。”我点点头,“阿宸。”

“嗯。”

“你说今天是不是美人救英雄呢?”我想起了上次在地铁里自己英雄救美不成功的事。

“你又打趣我了,不理你了。”嘴上这样说,身子却没离开我。

对这样一个女人,绝对不能油嘴滑舌,她可不是东洋之星上的那个波兰人Anna,人家是良家少女。

“喂,我问你。”玥宸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问,“怡琴是谁?”

“哪个怡琴?”我很诧异她的提问,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她。

“我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的口里一直在念叨着这两个字。不会是哪个相好吧?”

我沉默不语,该怎么跟她说呢?“我还说了些什么?”

她顿了顿,学着我的口气,“怡琴,怡琴,我,我,我,对,对不起你,真的。你,你原谅我。”然后忍不住扑哧一笑。“反反复就这几句话,没什么新花样。不过真的好感人,我要是那个怡琴,一定原谅你了。不过不知道你对人家做了些什么?”

“怡琴是我以前的爱人。”怡琴,刻骨铭心的名字,离我是那么的摇远,却好象又近在咫尺,忘记她谈何容易。每次提起这两个字,心中有如电击一般,身体不觉抖了几下。

“你,你一定很爱她吧。”她感觉到我的抖动,淡淡地说。

我没有点头亦未摇头,她是我的初恋,是第一位我想斯守一生的女人,可是她早已伤心离去,天涯相隔,一切都是我的错。爱与不爱亦如何?

船舱里静悄悄的,我们都没有话语,唯有海浪声哗啦哗啦地扑打着船弦,游艇轻轻地摇晃着,我的眼皮沉沉地闭上。怡琴啊,我能坐上这艘小船漂过太平洋来看你吗?

再次醒来时,天已黑下,我们的船停泊在维多利亚湾的游艇码头。由于年轻,我的体力已基本恢复,思维逐渐清晰起来,“噫,你一直陪着我吗?怎么没有跟启光在一起?昨晚一个人跑到海上来?”

“哎,说来话长。昨晚我接到大爷爷的电话,说启光几天没回家,不知去向。就驾着他家的游艇到海上来找,以前他最喜欢跟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到海上钓鱼的。他爸和大哥在市区里找。没想到启光没找到,却找到了你。”

“钓鱼呀。几天几夜不回去?太夸张了吧!”上赌船是钓鱼吗?我本想跟她提起地下室里的事,大约记得阿峰说把他扔到某个海滩上去,此时应该还活着。但觉得此事太复杂,也不大光彩,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找到了吗?”

“刚刚Uncle来过电话,说还没找到,问我要不要报警?”玥宸双眉紧锁,一副可怜可爱的样子,她在为自己的未婚夫担心。不知道以前的怡琴是否也曾经这样为我担心过?启光真幸福,我一命换一命也值得。

“要不报警得了。警察一定会找到他的。”我回过神来,想起了昨晚在香汤地下室的事,不知道阿峰是否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已把启光放回去。可他为什么还不回家呢?想到这里,我突发奇想,“你说他会不会在外面有女人,跟相好的跑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语气决决地说,“不会的。自从我跟了他,他就非常专一,从来不在外面搅女人的。”

东洋之星上左搂右抱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眼前,女人啦,总是那么天真,心爱的男人几句誓言,一枚小小的戒指就把你哄住了。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多花心呀!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

“在想什么?”她见我目光游离,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没什么。就是觉得脑子还涨痛得很,象是要爆炸一般。”我假装拍拍自己的脑袋,遮掩了过去。

“呛了水都是这样的。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下吧,晚点我送你回酒店去。”她说。

其实此刻的我哪里想得到,前晚在我呼喊救命的海域附近,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正在上演。肖玥宸亲手把自己的未婚夫,也就是我的堂兄林启光扔进了大海,我迷迷糊糊地听到的那些话正是她说给绝望的他听的。可怜的他当时被缚住手脚,堵上嘴,想求饶也说不出来,他一定想不到这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死都不能冥目,自己的女友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后悔吗?太晚了。

玥宸做完这一切,刚要离开时,却听到我在海上的两次求救声。她犹豫了一会儿,本想就此离去,却又忍不住跳下海向我游来。她是爱上了我,还是感觉我此刻还不能这样死去?没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她送我回酒店之后,独自赶回林国沣的半山55号别墅。大爷爷本来年岁已高,加上孙子启光失踪几天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他担心过度,瘫倒在床。“莫非真的有报应?”曾经身经百战,马革裹尸的他害怕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们不是已经被国岳……”

在林国沣的床榻前,玥宸悄悄地她向大爷爷说了几句话,他睁大眼睛,望着她嘴角得意的微笑,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端详着这位未来的孙媳妇。太像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嘴角,那个一直在梦里千百度地追寻的微笑,甚至她的一身打扮竟是如此的熟悉不过,眼前的玥宸不正是四十多年前的她吗?国沣一声长叹,“国岳,想不到你没有狠下心……我明白了,不怪你!我不是也……唉……”然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