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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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人间蒸发

“我说James,你这几天死哪里去了?在酒店到处都没见到你,Mike也说不知道。”告别香汤的宴会上,朱越坐在临桌发问道,我的突然出现让她掩饰不住几分兴奋,“不会故意躲着我吧?噫,你的脸上怎么有伤啊?”

“怎么会。Alice,我一直都在酒店的,只是你没看到罢了。”我一边嚼着西瓜,一边说,那晚地下室的伤主要在身上,脸庞不太严重,我向同事们推说是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知道香港是英式走向,靠左边行车的,前天晚上过马上躲车子,摔到人行道上,没事儿。”我装出土包子的神情,试图遮掩过去。

朱越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只是周围人多,闹哄哄的,不便过分,“没事就好。不是又哄我吧,我去宿舍找过你,Mike说你出去会情人去了。”

“你信他的鬼话?”我并不想继续发展与她的关系,不能让她误以为在海洋公园玩一天就成了恋人。“不过,我在香港还真的有艳遇。”

“说来听听。”她好奇地问,脸上却分明是嫉妒的表情。

“改天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听金卫国发言了。”我转过脸朝向主席台,朱越只得珊珊作罢。

金卫国西装笔挺,大步流星地走上宴会厅舞台,向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感谢辞,世间一切能想得到的吹棒词藻都让他搜罗殆尽,肉麻得让我们哆嗦,每人掉了几斤鸡皮疙瘩在地上。所谓的天花乱坠,口舌生花,不过如此。代表亚太区总部和香港汤森酒店出席答谢欢送宴的高占雄很是受用,卫国走下台时还主动上前跟他来了个熊抱,气得我们几个一直当苦力棒棒的江大人七窍生烟。

最看不惯做作场面的Clark再也忍不住了,“妈的,人家总经理威廉爵士都没来参加告别仪式,你算个鸟?”他提到的威廉爵士是香港汤森酒店的总经理,年轻时曾担任过白金汉宫伊丽莎白女皇的卫队长,立过功,退休时被授予爵士称号。我们都戏说他是汤森集团请过来养老的,在香汤进修的一个月里我只远远地看见过他两次。在我们华人面前摆摆谱是应该的,谁让香港是人家的殖民地呢?经济与政治本来就不分家,请威廉做总经理自有他的妙处,懂不懂酒店其实并不重要。

“我们只是香汤不请自来的廉价劳动力。”Mike接嘴道。“连请都不用请,我们太大老远地自己求上门来,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份工作吧。”

“就是啊。”Jack悲伤地点点头,似乎在埋怨人比人气死人。

“好了,好了。”我打住他们的话,左张右望,生怕别人听到,无意间却看到范文静正与金卫国坐在一起,含情默默地看着他。他们的关系可能已非比寻常了,那晚去兰桂坊搞不好就是去跟她约会。这个闻名世界的地方我居然还没去过,不行,明天就回去了,今晚一定得去看看。

“你看,香港人也太财迷了,给客人吃鱼翅鲍鱼。”Mike指着桌上每人一份的一片三名治,两片西瓜,三颗葡萄说。“欢送我们就吃这点东西?厂里的茶话会还瓜子花生管饱呢。”

“你没看台上的横幅啊,是答谢欢送会,不是宴会。再说了,人家这叫实在,那象我们内地人,一大桌子菜,大半都浪费了。”Clark嗞嗞一笑,一口气吃完了盘子里的水果,“这个叫开胃果,老大,我们的007,要是有酒喝就好了。”他向我做了个鬼脸。

“晚上我请兄弟们喝酒,去兰桂坊痛快一夜。”我大声地说。自从海上九死一生后,老子的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人生短暂,得及时行乐,该吃的吃,该玩的玩,纵情享乐,快意江湖,不然哪一天洗白了才后悔没有活够本。

“还是东哥好啊。”Mike一展愁眉,拍拍我的肩膀,“够哥们!早就听说香港的美女只到兰桂坊上班,憋了这么多天,今晚怎么也得爽一爽,一醉方休……”

“我也要去。”一直在旁边偷听对话的朱越插话道。

“那你叫上Joyce,她跟你同寝室的。”我打趣道,“Stenna也一同叫上,不然我不带你去。”

朱越急了,伸手打了我一掌,“就你坏,一个人还不够。要不要我把所有的女人都叫上?”

“你不叫就算了,反正我们四个人正好打一辆的士,有你还嫌多了一个。”我不急不慢地说。

这下她软了,“Joyce倒没问题,Stenna就算了吧,她现在忙得很。”

Mike看着我俩打情骂俏,乐得笑弯了腰,“我说Alice,你不知道,香港的皇冠的士是可以同时搭五个人的,前排两人,后排三人,你以为是江都的托儿车啊?东哥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朱越伸手又想打我,这次我有了准备,忙往旁边一闪,推了一把Mike,她的粉拳正好落在Mike的头上。

“哎哟,痛死了。”Mike抱头做痛苦状。

“好了,兄弟们,告别宴结束。我们也该走了,目标,兰桂坊。”我拉起椅子上装死的Mike,对大家说。

那晚我们一直疯狂到凌晨四点才回去。第二天在罗湖口岸过关时,我突然想起该向肖玥宸道个别,打电话过去问问找到启光没有,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再打玥宸公司的电话,“找到了,在一个沙滩上。”她淡淡地说。“你回去了吗?好,一路顺风”。然后她挂断了电话。找到了就好,我没想那么多,在领队金卫国的率领下一路转道深圳,登上了返回江都的飞机。当时的我哪里想得到,沙滩上找到的其实是林启光的尸体,此时的香港林家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多年以后我虽然得知了真相,但我仍坚信是阿峰没有遵守承诺,直到玥宸亲口告诉我。

回到江大,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秦哥的办公室,门一打开,里面坐的不是秦哥,却是乔志敏。他坐在大班椅上,双脚搁在写字台前,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桌上的摆设都变了,难道换了主人?劈头问道,“秦哥呢?”

正在神游太虚的乔老二吓了一跳,忙把脚放下来,正色说,“是小林啦,你回来了。秦哥嘛,他走了。”

我更糊涂了,提高了音量,“他走了,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离职了,离开江大了。我的小林哥,明白了吗?”他心平静气地回答,好象在说起一个跟大家都没关系的人。

“不会吧。你在跟我开玩笑。”我不相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秦哥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真的。我没骗你。”我吃惊的表情似乎让他很受用,好象已期待了很久。

“那现在的保安部经理是……”我终于意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是啊,他走了,这个位置谁来坐?

“我啊。”回答再简单不过,无须任何修饰。

我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只听见乔老二在里面高声说,“小林,以后进来记着要先敲门,礼貌,懂吗?”

我把手机放到桌上,一眼看见旁边坐着小李子,正对着我笑。

“他说的是真的。”小李子亲热地凑过来说,“三天前他递交了辞职报告,然后离开了江大。”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他双手一摊,瘪了瘪嘴,“真的不知道。你跟他熟,会不知道?”

我摇了摇了头,太突然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莫非秦哥走私的事败露了?不会呀!或者是我发现了阿峰的地方,被他知道了?我想不通。

“小林哥,恭喜你。”小李子说。

“喜从何来?”我正在清理着思绪,没功夫听他闲扯。

“你现在是保安部的主管,部门二把手,就是以前乔老二的位置。”他一脸恭敬地说,“是老大提的,我们乔老大,保安部的代经理。”他特别强调了乔老大三个字。“大哥,兄弟以后还要靠你多关照窝。”

我没理他,一扭头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拨打秦哥的电话。可无论怎么打,电话里都是同一个女声说着同样的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Sorry,thenumberyoudialis……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

金卫国是秦哥的顶头上司,这么大的事,他一定知道,我疾步来到他的办公室。

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一看就没人。这是金卫国的典型作风,上班时间人在的时候门一定关着,不在时却一定开着,据说是跟着西方人学的。当然下班之后,秘书还是会替他锁上的。现在前厅部秘书的位置上正坐着我的老熟人,王茜雯小姐,卫国的兼职秘书。

刚才走得太急,她巴巴地望着我,好象要说什么话,我却一头朝前,根本没注意到她。现在只有问她了。

“Rose,你们老大去哪里了?我找他有急事。”我急急地问。

她在座位上拨弄着指甲,仔细欣赏着手上的新戒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人家刚才叫你都没听见。这会子想起问人了。我偏不告诉你,就是要急死你。”她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的好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只顾着找人了,没看到你。”我放软声音,试图哄哄大小姐。

“还说。去了一回香港就不理人家了。”她还是得理不饶人。

“求求你了,快告诉我吧。”我想起了那枚戒指是金卫国在香港买的,现在戴在她的手上,未必两人定情了?那范文静呢?也送了一枚?钱多了?“是卫国送的吧,好漂亮,最新款的卡迪亚,今年香港最流行。”

话说到了心坎上,她伸出手来,钻石正对着灯光,发出七彩夺目的菱形光芒。“你说好不好看?”

“好看。”我应付地说。

她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兴许前厅部的人都已经被她询问一遍了,待炫耀完毕后,不急不慢地说,“看你急成这样,就告诉你吧。史密斯叫他去了,刚刚走。”

“知道什么事吗?”

“我怎么知道?他又不向我汇报工作。”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手上的戒指,似乎百看不厌。

“那算了。”我抬腿准备走,临到门口,回过头对她说,“Rose,我给你带了件小礼物,待会儿送给你。”

“是什么?”她兴冲冲地问,可我已走远。

接下来的几天,我找遍了整个江都,他却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去过他的家,军区大院的人说,他们一家在十天前搬走了,连朵朵也牵走了,说是在外面买了新房子。三天,又是三天,为什么是三天?

我又去过他们说的新房子,秦哥原来的门面,房东已经换了别人。秦晓峰的小学我也去了,老师说,家长让转学,至于转到什么地方去了却没说,只让校长开了张转学的介绍信。连当年怡琴住过的那间烟雨巷旧房子也去找过,房东一问三不知。凡是可能有他信息的地方都去过,什么都没留下。

要说跟着秦哥几年也有点长进,能想到了一般人想不到的东西。我想起了秦哥的那辆桑塔那,有车牌号就有登记。现在只剩下车管所,这是最后一条线索了,再要找不到的话,我真的没辙了。不过,假如秦哥真的想躲开一切的话,当过特务连长的他,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果然,通过熟人查到了车管所的车辆过户记录,该车已经在三天前在二手车交易市场转手,价格很低,几乎等于白送。怎么又是三天前?那一天他到底做了多少事?

三天前我在哪里?想想,我在哪里?哦,想起来了,我被玥宸救起,在她的游艇上养伤。这两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应该不会,不,一定不会,绝对不会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走得如此匆忙,连我这个他最信任的人也来不及通知,甚至连任何信息都不留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魂不守舍,脑子里总是浮现秦哥的影子。我还是不习惯称乔老二为乔老大,每当看到他那张二不挂五的脸时,我才知道,秦哥真的离我而去了。

还有一个人也离职了,不是别人,正是小李子最讨厌的毛日军,毛晖,听说是前一周离职的。真他*的怪了,现在不是离职的季节呀,怎么一个个都给老子玩失踪呢?

几天后,我接到毛晖的电话,约我到他开的农家乐玩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也许他知道一些答案。

“你是什么意思?东晖山庄,取这个名字,也不怕别人乱猜。”我农家乐门前停下脚步,看着灯箱上的四个大字问。

“老大,没别的意思,这里是江都市城东,南山脚下,我的名字里有个晖字,‘东晖’总比‘南晖’听着顺耳些,就取了。我还在镇里的工商所注了册,别人不能再用这个名字。”毛晖对自己的才学好象还很满意。

“我还以为是林启东与毛晖的合资企业嘞。”我有些失望。

“这一层意思也有,当然对外不能这么说。老大不是说为人要低调吗?您的大名不能随便用的。”他连忙陪小心,生怕我一生气转身走了。

“你小子,那可不是便宜了你,用我的名字,老子要占股份的。”我正色道。

“占就占吧,反正也没投几个钱,哈哈。”他拉着我来到一间顶楼的棋牌室,“老大,您看在这里打牌不错吧。”

我粗略扫视了一下,装修很豪华,大量使用当时最流行的椈木材料,包房还自带一个大阳台,后面是郁郁葱葱的南山,正前方是滔滔东去的长江。

我无心欣赏无敌的江景和山色,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有正经事问你。秦哥为什么会离开呢?离开江大也就罢了,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老婆孩子也……”

“我只听说他离开了,原因不清楚,你知道我多比他还先离开江大。他没跟你说?”

“他犯了什么错误吗?”这是我最担心的。

“没有。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酒店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事。”他说。

“你小子,拐着弯儿骂我?什么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酒店一切正常。难道我在的时候就不正常吗?”我敲了敲他的脑门。

“老大,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毛晖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的意思,跟你开玩笑的。”我顿了顿,开始沉思起来。我跟毛晖的关系好,秦哥是知道的,如果他想要留下什么话,一定会告诉他的。看来他连我也要隐瞒,一定是出了大事。

毛晖在我沉思期间,给我泡了一杯茶来,“老大,我也辞职了。您知道吗?”

“知道。你刚才说了嘛,为什么呢?”

“哎——,一言难尽。你是知道的,我的直接上司小李子,现在是副主管了,他一直都很讨厌我。在他的下面做事,真的太难了。何况你又不在,哎——”

“哦,我理解。”我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上司给下属穿小鞋,下属是活不出来的。

“现在我辞职了,安心经营自己的农家乐,东晖山庄,我觉得当个小老板也很有意思。”话虽这样说,可我听得出来,他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江大,离开我。

“生意好吗?”我试图转个话题。

“将就了。平时差点,一天几十百把块,周末有时上千块,一个月下来除去成本,应该有四五千块的利润。我想,如果坚持做下去,上万应该不成问题。”

“刚开始能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没发现这小子居然还有点经商的头脑,是个人才啊!“以后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再跟着我吗?”

“愿意,一百个愿意。”他一脸正色地说,不象是在迎合我。

“好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老子饿了,山珍野味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好好喝一台,就在这个风景怡人的地方,不醉不归。”我一把拉着他在阳台中间的餐桌边坐下。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