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燕医师
冰岚走到红衣男子的跟前,恭敬地道了声谢,尽管这毫无分量的谢谢不足以跟他救了大家相提并论,甚至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还是要说,这是她的原则。
“夫人您言重了,其实小生也并没有做什么。”红衣男子在冰岚恭敬地鞠了个躬后,赶忙把她扶起,这样的大礼他可受不了。
“大恩不忘,以后要是有需要奴家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着冰岚取出一块别在腰间印有“傅府”二字的玉佩,塞进了红衣男子的手中,在接触到男子的手那刻,冰岚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红衣男子见状,忙推脱道:“大恩不言谢,如今夫人已经给小生道了谢,这就不必了。”说着便把玉佩推回给冰岚,见冰岚没有要接回的意思,红衣男子继续说道:“如果夫人不介意,小生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公子尽管说。”冰岚忙说道。
“那夫人要把玉佩先收回去。”红衣男子连忙把玉佩递到冰岚的眼前。
冰岚见状,想了想,还是依了男子的想法,把玉佩拽回怀中,既然男子都有求于自己,那也算是回报的一种吧。
“夫人能否领小弟去一趟甄府?因为初来贵地,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红衣男子看见冰岚把玉佩收回囊中,才道出自己的请求。
“甄府?”冰岚愣了愣,随即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尽管有些不解。
“有劳夫人了。”红衣男子恭敬鞠了个躬。
“公子可否稍等片刻,奴家如今要先去一趟医师府。”说完便看了看在一旁,一脸忧心地看着他的爷爷。
红衣男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颌首表示赞同。
此时,男孩也走上前来,稍稍向男子鞠了个躬,对于男子的救命之恩,岂是一个鞠躬就能道明的,但他知道男子并不需要他的报答,如果自己还是执意纠缠这个问题,那不识大体的人可是他了,不但报恩不成,反倒糟蹋了恩人的一股热心肠。
男子颇有喜色的看着男孩,顿时加了几分好感,他本以为男孩会上前对他道尽谢言,不料男孩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恭敬感谢的眼神,随后只对他还了个恭,不卑不亢,诚心的感谢尽显,却又不觉过多的谦卑。
男子抿了抿嘴,黝黑的脸上明显挂上了些笑意,这男孩如果日后加以培训,绝对能成大气候。
见男孩如此识大体,男子亦宽心了许多,摆摆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男孩略略点了点头,然后再把目光投向冰岚。
冰岚会意,转身看向小桃,示意她跟自己同行,带路。
虽然她是知道有这么一名医师,但从未出过府门的她根本就不知哪个方向,唯有靠小桃了。
小桃打从一开始便知道冰岚的想法,当下便走上前来,到冰岚的左侧,看似陪同她前行,实则是在为她指路。
一行人走过几条街,转过几个巷,一路上都遭到行人投来奇异的目光,但大多都是投向红衣男子的,他那一袭红衣,在这拥挤平凡的街道上行走,自然惹来不少目光,加之他那身黝黑的皮肤与艳红的衣服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此,世界上能尽收目光的除了极美的就是极矛盾的。
按这样的说法,红衣男子惹来众人的眼光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惹来各方的目光,但他们一行人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医师府终于在街道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出现,高高的牌匾上凸出两个被漆上金粉的大字,看那刚劲略带怪异的字迹就知书写此字之人对书法上的追求,继承却不模仿,认同却不尽信,在以往的书法上加上自己的理解,写出与众不同的字,虽然看上去颇有些怪异,乍看之下也稍显它的丑态,但却能吸引人的眼球,而且越看越觉得那字不一般,如此耐看的字冰岚还是第一回看到,不禁看出了神。
在她身边的红衣男子见她如此如神,也抬头看向牌匾,“燕府”,这二字确实有些怪异,他对书法没半点兴趣,只看一眼便拧开头去,当他再次看向冰岚时,她已经回过神,不再注视那牌匾了,而是走上前去,对守门的家丁道明来意。
只见那两名家丁迅速扫过他们一群人,随后脸上表现得极其不悦。
他们这些当守门家丁的,少则也在府中呆了五六年,也是主子们看重的人了,自然是比些斟茶递水,负责报信的奴才强多了,因此那颗高傲的心也比他们强,再加上来人都要经过他们这个关卡,自然就又把自己的身价抬高了。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懂得了小瞧人,也懂得了如何分辨人。
就说冰岚这一群人吧,除了红衣男子还有点富贵像,其余的都难登大雅之堂,一副穷鬼的命,不要说赏钱了,就连能否付得起汤药费都成问题,这样的人他们一般都不会理睬。
冰岚见他们只是扫看了一眼,之后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没想到如今守门人也会有看不起人的,只是当作他们没听明白,就又多说了一次,可这次他们连看都不看,完全把她无视,无动于衷。
冰岚的眉心稍稍蹙起,并不是因恼怒,而是不解。
红衣男子看向冰岚,觉得奇怪,看她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知这俩家丁为何如此,但如今的人,哪有不知这理的,要见主人,先过奴才的关,银子自然就是关键所在。尽管她是大户人家里的人,毕竟也到中年了,应该不至于连这样明显的神情都看不出来。
冰岚还在想,却被小桃轻轻地推了推,看向小桃,只见她做了个无奈摇头的表情。
冰岚自然是看不懂了,但在她身旁的红衣男子算是看懂了。
只见红衣男子悠闲地走上前,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了几个碎银,对着其中一个守门的家丁说:“还劳烦大哥为我们通传一声。”说完便把手中的碎银递向他。
那个守门的家丁一看,哪还站得住脚,就连再对面站着的家丁亦动容得不行,直想奔去为男子效命,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才勉强站稳了脚。
红衣男子那几个碎银可不是几个钱,就算是大户人家登门造访所赏的也不过几串铜文,一来他们只是守门家丁,二来凭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没必要对一个家丁出手如此阔绰,即便不给,也奈何不了,一句话说明,就是有身份的通行无阻,没的,纳钱来。现实的社会,现实的人。
那个守门家丁先是被眼前的碎银惊吓了一阵,随后赶紧伸出手把它们纳入怀中,这可是他当几个月家丁才能换得来的工钱,如今不费功夫就能得到,可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让上天如此关照了。
他把银子收好后,一副人模狗样地哈笑道:“大爷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为爷通报。”说完后便飞快地闪入屋内。
红衣男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家丁的行为让他不齿,但他又何尝不知这就是世道呢?他们只是想生存罢了,倚仗着强势生存,遭人鄙视也总比流浪街头,挨饥受冻强,况且遭人鄙视只是他一人,遭冻挨饿的是他一家人,权衡之下,遭人鄙视划算多了。
红衣男子一回头,就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给他银子了?”他还没站稳,责骂声便先传进他耳内,虽然语气不重,声音的主人也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装成只是一般的询问,但他还是听出了里边的责备。
眼前的妇人她究竟是如何了?难道她真不懂这些“规矩”?那也枉她活了这么长时间了。
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男孩也向妇人投去匪夷所思的目光,就连她身旁的丫头也用略带无奈的目光看向自己,看来她是懂了的,为何只有妇人对此毫不知情?他刚想开口答话,不料她身边的丫头比他快上一步。
“小……夫人,奴婢回去再给您细说。”小桃脱口就想喊“小姐”,幸好即时止住了嘴。
冰岚见状,还想再纠缠,却见刚刚进去的家丁已冲了出来,她只好不问。
家丁冲到男子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老爷……老爷正在偏厅等爷。”
红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便招呼身后的人上前来,他们一行六个人便被一个丫鬟领着,往偏厅的方向走去。
冰岚走在后头,注视着这燕府的设计,这里的宅邸都是对称式的,从大门进来,有一条通往主堂的石路,由大理石筑成,两边摆着一盆盆鲜花,在同一边上,找不到相同的植物,而在对边,却是一一相对着,想不到连这小小的细节都如此着紧,再往远处张望,吃惊的程度便越加的大了,就连一个小小的喷水池,它的设计也按足了对称的要求,喷出来的水柱也是同样的大小,就连池旁的一棵小杂草,也不马虎在另一方也能看到它的踪影,不知这是刻意之为,还是自然之作了,但还是数前者让人信服些。
冰岚看着那条通往主堂的石路,他们没有走向那路,而是走在左侧一条比较狭窄的小路上,这两旁的树都比较高壮,把阳光都遮挡下来了,只有些许的斑点在大理石的小路上跃动着,上方传来树叶沙沙作响之声,如此惬意的行走,让谁能不心动。
这两旁的树也尽显对称的理念,冰岚不禁一惊,如此神似的树,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通往偏厅的路并不长,不多时便出现在眼前,冰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牌匾,还是那越看越有味的字,这样她生出想见见这字的主人。
冰岚还没把目光从牌匾移开,便听到领他们进去的丫鬟发话,“老爷正在里边等各位。”说完,福了个身便走开了。
冰岚跟随着他们进了屋内,尽管她已经知道这燕府的设计都已对称为主,而且狂热的程度似乎有些过了头,但在看到了偏厅的摆设,她还是被惊吓住了,偏厅以中央为界,两边摆放这同样的桌椅,古玩,茶具,就连在墙上挂着的字画都一模一样,让人不禁猜想那是临摹出来的。
让人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燕医师身旁的两个丫头,从头到脚,不论体态神情,服饰装扮都毫无二异,最让人吃惊的,还是她们的相貌,相似得吓人,俨然就是复制般,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特殊的辨认法子,任凭谁都看不出来她们哪个是哪个。
同行的五人也显现出不同程度的惊讶。
燕医师见他们都面带惊讶表情,只笑不语,他的这阵势吓倒多少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冰岚回过神来,上前恭敬地道:“燕医师,请您看看这位老人家。”说完,引着男孩上前。
“既然你们能来找老夫,那必定听过老夫的名号,你们可有带足银子来?”那个燕老头半闭着眼说,语气相当的不客气,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没钱治病,他也不会为没钱的人治病。
男孩一听,年少气盛的他当场就要调头走人,却被冰岚抓住了。
冰岚一进门后,除了观察这间房子的设计布局,还观察了坐在高堂上的老者,看样子他已经六询有多了,满头的白发干瘪的脸,精瘦的身子骨,他穿着的长袍似乎做了些裁减,但还是没能做到合适他身形的地步,不知是裁减的人不专业,还是他那身骨太过于精瘦。
他那双眼睛始终没有完全张开,处于半开闭的状态,就此看去,他像个病人多于像医者。
冰岚之所以拉住男孩,原因是她相信眼前的老医师绝对不是热衷于钱财的人,虽然她只是对这府上的摆设匆匆一瞥,但她所见之景,之物,都充分显现了医师喜宁静的特质。
从花草树木,到偏厅上物品的摆设,挂于墙上的字画,都以花草为主,再到他所穿戴的衣物,都以素色为主,并没有大福大贵之象。
此时,红衣男子也走上前来,他又往怀里掏了掏,通过之前的事,冰岚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忙出手相阻。
红衣男子蹙眉看着她,这次他眼中闪出怒意,如此明了的意思她也听不懂?
冰岚当然看出他的不友善目光,但却没有理会,偏过头,不卑不亢地对燕医师说道:“奴家自然有听过燕医师的传闻,但据奴家的了解,燕医师也并不对出手阔绰的人有多热忱。”
燕医师出了名古怪,这是大家都知的,达官贵人他医治得不多,穷困人家他也不见得就不去医治,有时达官贵人重金也请不到他,有时他却行走于平民窟,为穷人治病,相反的,有达官贵人也能不费一毫请到他诊治,也有穷人费劲万苦,筹得一笔颇有份量的银子却请不动他。
这老头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就连被他救治过的人也不知为何能得到他的青睐。
冰岚的话引起了医师的注意,只见他微微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她的外貌实在是出众,只不过是出众在另一边,丑的一边,但她的眼睛却是非常出众,是美的一边,如此组合让人叹息,那双美瞳真是入错主了。
正因为她的那双眼睛,燕医师有史以来都没完全睁开过眼睛突然间睁开了,那并不是一双特别出众的眼睛,而且眼球上还附有一层迷蒙,看上去还是跟之前般无精打采,但这只是看第一眼的印象,至于第二眼……已经没有第二眼了,因为他那双眼睛是不得久视的,越看越深陷,最后会产生恐惧感,至于为何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冰岚也被他那双朴质却不普通的眼睛瞪回去,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
“老夫今天没心情治病,请回吧。”燕医师看着冰岚说,他还在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众人听到此话,都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燕医师不待客,为何还允许奴家一干人进来?”冰岚还是一样的表情,虽然她不敢看向燕医师的眼睛,但看着他干瘪的脸还是可以的。
燕医师似乎眼前一亮,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强悍的妇人,她似乎不懂得什么叫男尊女卑。
“老夫这般做也只是想看看来者何人,再决定要不要医治,你们是什么人,老夫已了解,请回吧。”燕医师云淡风清地说,他这一说强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