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妖王那样的女人,却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她说的话,又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她姬笑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相信妖王所说的话?妖王是那样一个讨厌的、令人恶心的女人!
再说了,这日月极地在世人的眼中可是龙潭虎穴,他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可以借着与万劫相似的灵气和外貌偷闯进来,而不会被侍卫们捉拿吗?
亏他还是妖族的太子,万劫的双胞胎弟弟,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在后花园里逍遥闲走的姬笑笑为自己终于也能如此“全面地”、“大局观”地思考这些事情而感觉骄傲不已。
才抬起骄傲的步伐踏入日月极地里的绝密禁地——凝华宫,睁眼却见当值的宫人们都围在她平日里常蹲的那棵枯树下,激烈地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一个侍女抬起眼来,不经意就看见了她,一下子眼睛里有金光闪亮,兴奋地朝她使劲儿挥手。
“殿下!殿下!你快来看啊!”
姬笑笑满心疑惑: 枯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啊。
可是侍女们却不约而同地喊出了一句:“你种的花,发芽了啊!”
“啊?!”
发芽了?
万劫花发芽了?
她没做梦吧?
她耳朵是正常的吧?
“啊啊啊啊啊!我要看看!我要看看!”姬笑笑一时间难以置信,几乎是用飞的速度跑到万劫花种子深埋的地方。
众人为她让开一条路,还未走近,那青翠欲滴的小嫩芽,就已呈现在她睁得不能再睁大的眼眸里。
“是万劫花的芽啊!”姬笑笑忘情地惊呼起来,几乎是热泪盈眶。
是的,这是万劫花的芽。
她就知道,就知道,春天一定会来的,极地不会永远冰冷而孤独地存在下去的。深埋在冰渣夹杂的泥土里的种子终于破土重生了,总算不辜负她日日夜夜的照顾,不辜负她耗损保命的仙气来保育它。
她太高兴了,连鼻子都开始泛酸了。因为,它是属于万劫的花,是她送给万劫的花呀!
一步一步地,如履薄冰。越要接近时,步履越是轻缓。小心翼翼地蹲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梦境一样的奇迹。在难以言说的激动之中,连呼吸都不自主地紧促了起来,她生怕,生怕一不小心,微细的呼吸会打扰这小小的生灵。
细细的茎,嫩嫩的芽,浅淡的颜色让它在明亮的光下近乎透明,路过的微风似乎也在经过时放轻了脚步,也怕自己的粗笨会折断它纤细的腰身。
屏气凝神的人们满怀惊喜地凝望着它,在极地雪色苍白土壤上,它的淡青显得是那么美丽,那么无暇,它就是冰雪天地里,迎接春天的希望!
“好美的小绿芽啊,”姬笑笑感叹着,心里又有了新的期盼,“不知道它开出的花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少个花瓣?有多大?是什么颜色的呢?哎,好想快点看见啊!”
一个小宫女突然拍手道:“对了,那个叫什么云幻妖仙的,不是送了一盏可以开出世上所有花的冰雕花盆来么?殿下不如叫人把那个花盆拿出来,,叫它开出‘万劫花’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称好,姬笑笑也觉得不错,于是又和宫人们进了屋内,叫人搬出那盆万劫吩咐过只许搁置在仓库阁楼里的冰雕花盆来。
说起来是个花盆,却被雕成了个盛开的莲花模样。只有花心中央有一盆地,盆地中央搁着一个小冰块,长得跟未发芽的种子一样,不过依旧是透明的冰色而已。
在众人的簇拥下,姬笑笑先清了清嗓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道:“我要……万劫花。”
十几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齐齐将目光紧紧锁住它。
可是,过了许久,也未见有什么动静。
姬笑笑与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道:“说不定是因为放在阁楼上太久了,就有些不听使唤了,殿下您再试试吧?”
姬笑笑歪着脑袋点头道:“恩,也好,我再试一回吧。”
再次深呼吸,这一次,她将语速放得更慢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万、劫、花。”
但,仍然无甚反应。
姬笑笑开始埋怨起众人了:“你们上次是不是看花眼了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呐?”
“没有啊,怎么可能呢?要不然咱们试试别的话吧,比如说……桃花?”
这一次,桃花二字才一出口,那冰盆里的种子迅速发出了冰雕的茎,冰雕的芽,长出了枝桠,开出了冰粉色的桃花来,冰片的落英还翩翩落下,一旦挨着桌椅地面,便化成了雪水,渐渐散去了。
奇迹发生了,姬笑笑却气得几乎要捶胸顿足了:“好可恶,为什么就是开不出万劫花呢?可恶可恶!”
大家安慰她到:“殿下快别这样,您送给陛下的花,那可是四海八荒里独一无二的,如今第一朵都还没长出来呢,云幻妖仙何尝知道它该长什么模样?”
姬笑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那枝妖冶璀璨的冰雕桃花,竟然一下子疯狂地生长了起来,突然又“铮”地一声破碎了,冰渣化作云雾缭绕,一片茫色之中,竟然化出了一个漂亮的小人儿来。
这……不就是那个轻仙居的老婆婆升天时的年轻模样么?姬笑笑惊讶地目瞪口呆。
“姬笑笑,好久不见了了。”漂浮在云雾中的小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声音娇艳清脆,已不似以前老态龙钟的沙哑了。
姬笑笑疑惑道:“原来真是医女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这不过是我的幻象而已,本仙真身此时并未在冥界,而在妖界。”
“妖界?你怎么会跑到妖界去了?”
云幻妖仙冷冷笑了一下,似有讥讽:“妖界有一仙者要见你,正在你的寝室里,你自己去看看吧。不过,只能你一人前往。”
话音落下,云幻妖仙转身消失了,态度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来她始终还是个恃才傲物的冰美人。
有人在寝室等她?还是妖族的人?那多半就是玄女咯!
姬笑笑好奇地走过去,推开门的同时惊喜地唤到:
“玄女!”
但房间里等候的人却不是素净如雪的玄女,而是万劫妖艳的母亲,妖族女王!
正惊异着,四周忽见白雾平地而起,弥漫了整间寝室,放眼望去,一片白雾茫茫,让人仿佛置身云中一般。她慌忙环顾四周,寝室里的窗户门帘、桌椅板凳、床榻衣柜通通没了踪影,只有她,和前面艳光四射的妖族女王。
“你想干什么?!”把她骗来,是想抓她来对付万劫的吗?姬笑笑想起绝音以前对她做出的那些事,一下子愤怒起来。
妖王却只是微微一笑:“别紧张,我本身不在冥界,你所看见的我,不过是个幻影罢了。”
一提及此,妖王的心中就恨得牙痒痒。本以为自己的法术已是天下无敌了,不曾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有如此大的本领,在这极地里设下咒文,让没有法令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偷潜进来。
幸好她早已收买了那个云幻妖仙,要不是借助她体内内丹的气息,只怕她连幻影都没法呈现在日月极地里。
失望与不高兴交集,姬笑笑没好气:“你让幻影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想对万劫不利吗?”
妖王高高挑眉:“当然不是,万劫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做母亲的,拼了命也要保护他,怎么舍得让他受罪呢?”
姬笑笑嗤鼻朝天望:“哼,你早这样想,就不会联合天界来伤害他了。”
“你们都误会我了,”自私得旷古难寻的妖王似乎一下子有了母性,竟然委屈地红了美丽的凤眼,一丝精光隐藏在了垂下的水眸之后,“当日是天族的人诳了我,说万劫杀害了他的父亲,作为母亲的我,理应教训一下这个杀父弑君的不孝子。当日我心爱的丈夫杳无音信,所以才……哎,是我当时哭晕了头,如今知道错了,儿子却已经把我当做了敌人。”
见她说得恳切,言辞之间似乎也有悔恨之意,又思及一个母亲与儿子之间积怨如此之深,一定其中也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误会,姬笑笑不禁心软了起来:
“你的丈夫失踪了,怎么你就和大家一起一口咬定是儿子干的呢?这分明是诬陷嘛!”
艳丽的女王听她口气软了几分,便要上前来亲切地拉她的手。不料姬笑笑也没打算给她这个脸面,竟然一下子躲开了。
这可恶的丫头……哼,她可忘不了她上次在天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辱骂她的事,若不是她还有点利用的价值,她早就一个闪电劈把这个胆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小仙神魂俱灭了。
女王在心底狠狠地骂着,面上却在擦拭根本没有掉泪的眼,柔弱地哭诉着:
“我自知对不住我的儿子,身为一个母亲,却因自己为妖族之王,不得不只带着千贤回去,把万劫留给了他父亲,时时地,也不敢去看他,怕他恨我。如今只能悄悄心疼他,也不敢奢求他原谅,现在知你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我也就放心了。现在我这个做母亲的别的也不求,只求你们二人早早地开花结果,让我能抱抱孙子才好……”
开花结果?她倒想啊,可是万劫却……一想到那晚的他暴怒的样子,连日来又夜宿正殿,到现在竟连见都不愿见她了,姬笑笑那张红扑扑的粉脸不禁又沉下了颜色,闪亮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她的变化太明显了,妖王想不察觉都难:“你们……还没有圆房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姬笑笑又惊又羞,心想难不成是极地的八卦都传到妖族去了?
终于走进她设下的圈套了,现在只要引诱一下这个白痴一样的丫头,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往里跳。妖王假仁假义地慈祥道:“傻孩子,他只是害羞罢了。”
她微微笑着,和蔼又可亲,纤纤玉手往空处一指,一片耀眼桃花林便在迷雾中渐渐呈现了出来。顺着林中溪流往上游行去,有一片绿玉葱葱的花园,园中藤蔓环绕,荆棘妖娆,遮蔽了后面傍水而筑的干净茅庐。三重茅之上青烟袅袅,云淡风轻,看样子,这是炼丹的隐士所居的幽境。
“这里是妖族的一个僻静之地,住着我族最顶级的炼丹师。”妖王靠近看得发呆的姬笑笑,贴在她耳边,轻声迷惑道,“顺着我的地图去找他吧,他会教你如何让你心爱的人不再害羞。”
女王的声音幽幽的,冰冰的,像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音一丝一丝沁进她的耳朵里,脑海中。
姬笑笑觉得有些晕眩起来,难道这白色的云雾有毒?艳光四射的女王在眼前噙着微笑,和她闪着精光的紫色瞳眸一起渐渐烟消了,而同时姬笑笑实在无力再撑开自己的双眼,终于沉沉闭上了。
似乎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忽然察觉到周围熟悉的、凉沁的极地空气在萦绕她,能感受到的再不是先前那样一片黑茫的无声世界了。
咝咝,这是冥火燃烧的声音。
空气虽然冰寒,身上却是暖和极了,心里还有暖流涌遍全身的感觉,就好似久久困于严寒的人终于盼来了春光,那一刻是喜极欲泣的欣慰。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姬笑笑立即睁开了眼,一张略微疲惫的俊颜在眼前呈现。
冥火还在咝咝欢跳,两人目不转睛地相看了良久,时间似乎都过了一万年,又好像不过白驹过隙的短暂。
他永远冰寒摄魂的眼中,有什么光芒在微微流动。姬笑笑被吸进了他望不见底的眸中湖水,茫茫然地探了许久,也未曾探得这光芒的来头。只觉得,有这光芒照身,让她体内的暖流愈加温暖,跳跃的心愈加深重了。
她多想,一辈子就这样,让灵魂沉迷在他的光芒中,永永远远不能自拔。
可是突然地,万劫收起了目光,回过了身。
“醒了就起来。”
先是一怔,接着她也回过了神来,低头一打量,原来自己正睡在寝室的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呢。
“我就不起来,我病了,”想着他这几日的冷漠,姬笑笑撅起的嘴巴那弧度都可以挂一只油壶了,“你不是不理我了吗?谁叫你来管我的?哼!”
万劫没有多跟她计较,只淡淡道:“病了就起来吃药。”
药?
她高枕在床上,往他所在的位置望去,却见那里正搁着一方桌子,桌上放着碗勺等物,中间是一个小土风炉,炉火咝咝,火舌正舔着一个瓦灰色的药罐子,罐子里咕噜咕噜作响,苦中带甘的药味在空中飘浮。
眨眨眼睛,万劫是在给她熬药妈?
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她可没打算就这么原谅他连日来的错误行为哦……再说了,小小地怀疑一下,他会熬药吗?
“药是御医们熬好的,我只是在加热而已。”万劫背对着她,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
姬笑笑一下子傻眼了:他、他、他听到她的心声了吗?完了完了,以前在心里也常常骂他小气鬼孤僻虫什么的,他都听到了么?哎呀,遭了,万一他以前没听人家心音的法术,现在有了,刚才我还想着以前骂他的话,这不是又被他知道了吗?可是我也没错啊,他本来就很小气嘛,幸好偷吃他梅花糕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哎呀,又完啦!
这边姬笑笑在心中为自己的白痴欲哭无泪,那边的万劫已经把药倒好,端了过来。
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俊颜,似乎他也没生气……不过他向来都是这样冷着一张脸的,无论多生气多恼怒……
姬笑笑做贼心虚地缩着乌龟脖子,闻见了苦味儿,便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道:“哼,一定是想把我苦死,要不就是毒死,谅你才没这么好心呐。”
她叽叽咕咕的,自以为高高的万劫是听不到的,不料万劫却回答:“要你死还需要用毒吗?这只是一些驱寒的仙草。”
确实也是哦,真想要她不好的话,只要万劫收回她进入凝华宫的指令,她立马就会和门口的枯树一样死翘翘。
等等,枯树……
“啊啊啊!万劫万劫!我想起来了!”兴奋的姬笑笑一下子撑了起来,激动地差点把万劫的袖子扯断。
幸而与万劫稳重有力,姬笑笑此番的力量于他无异于蚍蜉撼大树,要不然滚烫的药水早就洒到地上去了。
瞥了这不安分的病人一眼,万劫冷冷道:“把被子拉起来盖好。”
“啊?”经他这么一提醒,姬笑笑这才感觉身上有丝丝凉意,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只有一件贴身的小衣遮身,脖颈胳膊甚至胸前,都露出了一片白嫩嫩的春光来。
听话地拉起了被褥,姬笑笑只露出一条莲藕似的手臂出来,拉着万劫的衣袖继续兴奋道:“万劫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万劫花没有?万劫花的种子都已经发芽啦!”
“没有,”万劫把药碗递给她,“把药吃了。”
“啊?”端过药碗,姬笑笑目中的星光被失望的乌云遮蔽了,“什么嘛,凝华宫里人人都看见了,你怎么会看不见呢?就在外面的,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万劫没有回答她的恳求,却沉着俊颜厉声道:“我说过不准再给你的花渡气了,为什么不听?”
凭什么他就可以凶?不甘示弱的姬笑笑鼓起勇气伸着乌龟脑袋叫嚣道:“什么我的花,那是万劫花!万劫花!”
可是当万劫的黑眸变得深沉起来了的时候,乌龟还是没骨气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我、我也没渡多少气给它啊……”
万劫的眸子半眯了起来,怒意在明显得凝聚。
呜呜呜,她知道他最恨人家欺骗他啦:“我、我是渡了不少,可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话说到一半,姬笑笑忽然想起自己正坐在床上喝药的现实,后面几个字的音调渐渐变低,直至无闻。
也无怪冥帝会生气,让一颗种子在凝华宫中发芽,对于他而言也许所需的仙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但对于失去了内丹和九成仙气的小仙子来说,已经无异于慢性自杀了。
“好苦!”她在他森冷的目光下被逼喝药,结果差点被第一口药苦死。
这全怪可恶的万劫!
姬笑笑可怜兮兮地抬头请求:“万劫,我想吃蜜饯……”
但万劫显然不同情她:“没有蜜饯,快点喝。”
“我只是让一颗鲜嫩的生命在严寒的地方成长了起来而已,不至于连蜜饯都要克扣吧?”姬笑笑嚷嚷着抗议。
万劫冷声道:“只有这这件吗?那告诉我,那个花盆是谁拿出来的?为什么冰花破碎的时候只有你晕了过去?”
“我……”姬笑笑自知有错,低头不敢迎接他严厉的目光。
他早就吩咐过,花盆只准放在仓库里不许拿出来的,而且过几天就要和其他许多物品一起销毁了。不过这可不是她拿出来的——一定是那群宫人惧怕万劫,所以都往她身上推了。
可是各位,虽然万劫不会因违抗圣旨杀了她,也会因为她的不听话给她脸色看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他脸色沉下的时候真的很可怕、很可怕吗?
万劫的深沉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被逼无奈之下姬笑笑总算皱着眉头喝完了药。真是一点都没敢经过舌头,直接灌进了肚子里,但那股苦涩的味儿还是禁不住往上窜了窜,可怜的姬笑笑这下真如哑巴吃了黄连一样有苦不能言了。
“好苦啊,比蛇胆还苦好多……”姬笑笑吐了吐舌头,望着万劫放碗的背影道,“万劫,我睡了很久了吗?”
“不久,”万劫说,“一万年还没过去。”
姬笑笑撅嘴:讽刺人家也不带这样的吧。
“姬笑笑,”他忽然回望着她,目光凛然,颜色肃清,“无论妖王对你说了什么,不要去信。”
姬笑笑瞪大了杏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万劫仍然没有回答她,却是严肃地盯着她道:“听懂了没有?”
切,有必要这么凶吗?怎么会去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她又不是傻瓜!
“听懂了……”某人不服气的回答小得像蚊子嗡嗡,可是忽然她又抬头道,“万劫,你喜欢我吗?”
一双圆圆的黑眸如两湾清亮的春水,水中落了几片桃花瓣,瓣瓣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冥帝忘不了这双眼睛,她初进极地时,莽莽撞撞地冲进了他的九霄殿,带着这样一双眼睛,含笑,清澈;洞房之夜却被关入大牢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凝泪,含冤;蓬头垢面地将他从废墟中挖出来时,他睁开以为再也睁不开的眼睛时,还是这样一双眼睛,红肿,悲喜之情交加在晶莹的泪流中。
这是四海八荒里唯一一双敢直视,也喜欢直视他瞳目的双眸。人人都怕他,她不怕;人人都恨不得他死,她却一心一意要紧紧拥抱他。
现在,仍是这一双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剔透无暇,不掺杂一丝杂质得美丽,带着最微小的祈愿。
“我喜欢你,万劫,很喜欢、很喜欢,”冥帝与她对视着,沉默着,姬笑笑再次表白,“那万劫呢?万劫也喜欢我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启禀陛下,紫沧将军在九霄殿外求见。”
宫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冥帝吩咐了一声“知道了”,便转身要走。
“好好休息。“这是他留给她的话,仍不算是回答。
没有得到回答,他人又要走,姬笑笑急了,干脆掀开被子,就着一件单薄的小衣下床来,一下子奔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不要!万劫你不要走!你走了就又是好多天不会见我了!”她害怕了,泪水都已决堤,她已经感受过被思念的洪水淹得窒息的感觉了,那实在太可怕,她再也不想当被他抛弃的孤儿了。
“姬笑笑你不要命了吗?!”万劫转过身来,瞪着她几乎是裸露的身体,一把将她强行抱进怀中,放回了床榻上。
高大的冥帝抱着娇小的姬笑笑,就好像是一个大人抱着孩子一样,这样的情景让刚才还是又哭又喊得姬笑笑也忍不住害羞地低笑了起来。
压抑住怒火,忍耐着为她盖上了被褥,万劫转身要准备出去了,姬笑笑却又一把拉住了他
回首低望,仍是那一双含着卑微愿望的祈求目光。
“万劫,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但你都不愿意抱我。”姬笑笑委屈地泪光闪闪。
“不抱你的原因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的声音依旧很冷,但自跟对别人的冷漠残忍不同,“内丹的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好好休息。”
姬笑笑赶紧点头:“我一直都很听话啊,你叫我喝药我都喝了的,万劫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
姬笑笑凝望着他,心跳得很快,呼吸有些急促:“那,我可以亲你吗?”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可是忽然,冥帝竟然俯下了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那一瞬间的时光,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好好休息。”
姬笑笑还没在惊讶中回过神来,冥帝已转身快步离去了。
他……吻了她?
他在亲吻她?
姬笑笑在惊讶中带着喜悦,不可置信得久久没能合上张大的嘴巴。
可是一想起他万年冰山面容上那一抹奇迹般的绯红,姬笑笑的心中便不再是暖流缓缓,而是热血沸腾了!
万劫他……万劫他……果然还是害羞吧!
嘿嘿嘿嘿,她的万劫,和万劫花一样,破土发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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