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轻轻的,不是一个吻,而是他温厚的唇烙印在她额头上的一瓣冰雪。雪水化作春江,缓缓滋润心田,汨汨灌溉在五脏六腑里,和全身的暖流一同热烈地沸腾了起来;又柔柔的,像温泉润过湖面,舒服地如置身祥云里安静休憩一般。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啦!
伺立的左右面面相觑,冥后这是怎么了?
桌上的菜都快凉了,领班的侍女终于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殿下?殿下?”
姬笑笑恍然回神,朝四周张望:“啊?万劫回来了吗?万劫!万劫!”
众人还没回答,她却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撒丫子就往门口跑。
“殿下!哎呀殿下!”宫人们无奈地狂追了出去,拉着奔命一样的姬笑笑哀怨道,“殿下您当心点吧,要再出点什么意外,小的们可就没命了。”
这边宫人们心惊胆颤,那边姬笑笑却半句话也没听进耳朵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只往门口望,望尽了余霞也没望见想见的人,还回头幽怨道:“万劫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呢?”
“谁告诉你陛下回来了的啊?”宫人们哭笑不得,“殿下你做白日梦呢,一个人从早到晚都傻乎乎地笑了多少个时辰了,摆在桌面上的御膳房的点心都当看不见,到底是怎么了?”
“咦?今天御膳房有送点心来吗?”
“哪天没送来啊?殿下你怎么了?难不成花盆破碎的时候把脑子摔伤了?”
“我脑袋好好的,才没问题呢!”姬笑笑拨开大家关爱的手,又朝万劫花走去,“嫩芽长大没有?我再去照料照料吧。”
“呃呃呃!”惊恐的众人生拉活扯地把她拉住了,“殿下您别去管了,陛下下了旨意,不准你再去管了,否则便将它连根拔起。您快回屋子里吃饭去吧,花儿自然有专人细心照顾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发了芽的万劫花啊!
“我怎么能先吃呢?”姬笑笑愁眉苦脸地撅嘴,“万劫还没回来呐。”
一个侍女道:“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已吩咐仍是九霄殿旁的一个小殿里预备寝具,大约不会回来了。”
“那我去把饭端给他吃,今天的点心我一个也没偷尝呐!”说着姬笑笑又往屋子里冲。
众人连忙跟在后面喊:“殿下别忙了,陛下有旨,正殿不许闲人出入,包括殿下您啊!”
听闻这话,姬笑笑几乎是失声惊叫:“这怎么可能?他明明……”
众人将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对准她:明明怎么样?
他明明……明明已经和她和好了啊。后面的话姬笑笑只敢在肚子里嘟嚷,因为这一双双包含求知欲望的眼睛,盯得她实在有些毛骨悚然。这群无聊人士,哪位侍卫捡了哪个侍女的丝巾都要被他们嘲弄半日,要让他们知道万劫亲了她一口,只怕整个极地都要被他们奔走相告的脚步声踏得震荡。
再说了,这可是他们小夫妻俩的恩爱隐私,怎么能随便跟无关人士分享呢?嘿嘿嘿,万劫要是知道她的思想,一定会夸她聪明的!
可是为何他亲过了她,却又将她拒之门外?在那轻轻的、柔柔的一个吻里,她都能很快乐地感觉到,他明明也是喜欢她的啊。
难不成,他真的是在害羞?
万劫说过,不能去相信妖王的话。姬笑笑是个很听话的小妻子,月黑风高的时候,她偷偷潜入妖族的地盘,不是因为她信任了妖王,而是为了寻找玄女。
“咕咕——咕咕——咕咕——”姬笑笑躲在萤火虫飞舞的香草丛里,学着斑鸠的声音,三声长一声短,这是她与玄女之间的秘密暗号。
话说四海八荒内,除了锦绣如画的热闹人间外,风景最美的就要非妖族境地莫属了。
如果说天族是飘渺和煦的春日,冥族是严酷慑人的寒冬,那么,妖族就是艳丽的夏日
天族的湖光山影,永远那么明媚清新,繁花一簇一簇地次第开放。天族的人们永远不会明白春光是多么美妙,因为这里除了春天别无他物了;最可怕的还是冥族,日月极地的阴森冰寒,已不是寻常仙人可以承受得住的了,放眼望极地,一片萧瑟冷清,极地险峰如一把利剑,光是直插云霄的骇人气势,已让人不由得要退避三舍了。
妖族的美丽是最妖艳的,是浓墨重彩的浮世绘,是花红柳绿的歌舞场。不同于天族的端庄素雅,也与冥族的冰冷高贵有异,妖族是一片妖娆的销魂窟。他们有最艳丽的仙舞姬,和蜻蜓一样大小,穿着薄纱,像蝴蝶一样在奇花异草中旋舞;还有最强壮的力士们,个头如一座小山那么大,三天就可盖好一座宫殿;更有醉生梦死的酿酒师们,总喜欢醉醺醺地抱着酒坛子,在烟霞绚烂的花林里欧放声高歌。
但是,这些别处难寻的异景都还不算是妖族的荣誉,妖族最大的荣誉,就是他们天才似的炼丹师。
天族的炼丹师,只管练就让人提升仙气的丹药;冥族的炼丹师,最爱的还是让人忘记前尘旧事和抵抗严寒,或者吃了之后刀枪不入的丹药;而妖族的炼丹师嘛……总所周知,他们数量众多,门派繁杂,什么莫名其妙的丹药都能练。
夜幕下的妖族宫殿,是落幕后的歌舞场,人们都累得熟睡去了,只有蝉鸣声声,风影飘摇。
“咕咕——咕咕——咕……”
“嫂子,你的斑鸠跑进我们妖族来了吗?”
声音里带着亲和的笑意的,是那个讨厌的千贤太子。姬笑笑被他吓得差点摔一跤,无甚好气地翻他白眼:“你是白痴吗?斑鸠要是养在极地里,早冻死啦。我是来找玄女的,你快走开吧。咕咕——咕咕——咕咕”
千贤差点没爆笑出来,这个可爱到极点的嫂子!
“嫂子,你蹲在这里也累了吧,要不跟我一起进去吧?”将大笑憋回肚子里,千贤好心地提议道。
但姬笑笑却是一个铮铮傲骨的仙子,因此断然拒绝道:“不要!万劫说过,叫我不要听你们的话,我不会理你的,我只找玄女。咕咕——咕咕——”
“可是玄女她……她去日月极地找你了啊。”千贤干脆也蹲下,跟她笑眯眯地玩笑。
姬笑笑一惊:“是吗?”
千贤郑重地点头:“是的。”
“哎呀那我赶快回去吧,要是万劫知道我偷溜了,又要生气了!”
姬笑笑正要起身跑掉,忽然又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女音:“千贤,找到笑笑没有啊?”
抬头一看,正是妖族太子妃九天玄女本尊。受到欺骗的姬笑笑勃然大怒,一掌推倒了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人的千贤。
千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而姬笑笑却又急又气地破口骂了起来:“你这个可恶的……可恶的……混蛋!竟敢欺骗我,我、我把草灌进你肚子里!可恶!”
见自己的夫君当真惹恼了笑笑,玄女赶紧上前来解围,一面拉住硬是要往千贤嘴里塞草的笑笑,一面说道:“笑笑快起来,别理他,这种家伙不值得你生气。”
笑得气息喘喘的千贤见玄女拉着姬笑笑要走,这才吐了满嘴的青草,着急地笑道:“娘子别扔下为夫一人啊,此地月黑风高的……”
“活该,叫你出来找人,你倒出来惹人家生气。”玄女瞪了他一眼,又对气鼓鼓的姬笑笑道,“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吧?”
“不用啦,时间紧急,我都是靠着流光灯驾风来的。我找你是为了……”
深闺内的话,怎么可以被无关人士听去了呢?姬笑笑故意把两只圆圆的眼睛望向站在一边当看客的千贤。
玄女顺着她的目光,也直直地把千贤望着。
本想看热闹的千贤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摸摸脑袋,自觉地放哨去了。
姬笑笑这才红着脸拉住玄女,小声告诉她道:“听说妖族有人会让万劫不再害羞的方法,我是来寻找的。”
“让冥帝不再害羞的方法?”玄女皱眉头,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万年冰山的冥帝是怎样的害羞表情, “他怎么害羞了?”
“哎呀你别问啦,总之他就是害羞得很。”可疑的绯红从脸上窜到了脖颈,姬笑笑急切地说道,“我记得,是在一片桃花林的后面,顺着水源往上走,过了一片荆棘地,有一个茅屋里,住着一位能教我不再让万劫害羞的方法的神秘的隐士……”
本来还怔怔的玄女忽然恍然大悟道:“哦,那是百药圣老的茅屋。”又露出了担忧的脸色:“那里是妖族的圣地,住着妖族最顶级的炼丹师,可是听说许多年前的一场战争让他变得孤僻,你若去的话,只怕会吃闭门羹。”
一听玄女找得到路,姬笑笑哪里还管那人孤僻不孤僻,再孤僻能有万劫孤僻吗?她立刻激动地拉着玄女就往外走:“快带我去吧,晚回去了的话,我在被褥里放的枕头会穿帮的,到时候万劫又要生气啦!”
乘着夜风,在流淌着点点繁星的夜空中漫游而过,提着流光灯盏的姬笑笑与玄女在极速飞奔了许久之后,终于在一片荆棘地前缓缓落下了。
此时月华已渐渐淡入如游丝的浮云之中,万物尚在迷梦。天微微有光,加上灯火的照耀,正好看得清身后霞光灿烂的桃花林,和前方纤陌交通的绿色田野上,那一串串淡粉色的荆条花。
姬笑笑奇怪地问道:“怎么降落了呢?还要越过这片荆棘地,才能到茅屋那里啊。”
望着前面似乎无边的荆棘田野,玄女满面忧心忡忡:“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阻挡,连流光灯也不能发挥作用了。。”
“那怎么办啊?”姬笑笑盯着荆棘上的刺,不觉皱紧了眉头,“那不是要从这里走过去啊?”
开玩笑吧,多半她还没走过去,已经先流血而死了。
“应该不会吧。”玄女站在田野前,忽然心生一计,恭敬地对着远处道,“晚辈九天玄女,春光仙子,前来拜会百药圣老。”
这么小声,人家听得见么?姬笑笑在心中狐疑地嘀咕。
不想她却低估了人家的耳力,玄女话音落下不久,忽然空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请春光仙子进。”
好厉害的千里传音啊!从对方的中气和音量来听,此人至少有上万年的修为了。
只请姬笑笑一人进入?玄女觉得事有蹊跷,肃色道:“圣老,我愿与春光仙子同入,请准许!”
那沉沉的声音却道:“仙子有事求我,就必须独自前来,劈荆斩棘以示诚意。”
玄女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姬笑笑一把拉住了:“没关系的,就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可是……”可是里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啊。
打断了玄女的焦心,姬笑笑神情凛然道:“前辈说得对,我是来诚心求问的,自然应该经历一些劫难才能求得。玄女,我就一个人进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等我吧?”
望着她目光坚定的双眸,玄女在心中哀叹,这丫头倔脾气上来了,大约是劝不住的了。她只好把顶在舌尖上的劝谏咽回喉咙里,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任由她去了。
姬笑笑朝她灿烂一笑:“玄女谢谢你,等待我胜利的消息吧!”
一路的荆棘似冥界幽狱里的鬼手,在风的助虐下向姬笑笑招摇伸来。带刺的藤蔓萦绕在身旁,尖锐的小刺就像躲不开的银针,一根根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衣衫,扎进她娇嫩的肌肤上。
每走一步,都要用力去摆脱那些死死要牵制住她的荆棘小刺;然而每当摆脱了一串荆棘之后,却只意味着她已经落入了另一串鬼手之中。
数不清的小刺在她身上扎进、扯出,姬笑笑只觉自己就像一个扎针的线球。先开始还有些针扎后的疼痛,越往前走,荆棘越在她身上、脚下紧紧缠绕牵绊,鬼手的利爪就在肌肤里越扎得深,几乎是恨不得连藤蔓也窜进肉里,各处的疼痛让她都快记不得荆棘不缠身时是怎样的舒服了。
拖着疲惫,在这可怕的炼狱里踉跄前行。很想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终点,但是四周的荆条似疯了一样地生长,早已在她咬牙忍泪时筑成了一堵松散的绿墙,彻底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要是万劫在就好了,他长得那么高,法术也那么高强,一定不会被困在这儿的……
明明没有顶头的烈日,姬笑笑却渐渐地感到了晕眩,她好想躺在万劫宽阔厚实的怀中美美地做一场温柔的梦,但遍地的尖锋将大地变成了钉板,她虽然头晕目眩却依旧明白,若要躺下去,一定会如万箭穿心一样难受。
万劫……
可恶,为了万劫一生的幸福,她、她豁出去啦!
使劲咬咬牙,姬笑笑鼓起勇气,打起精神来,一扫刚才的阴柔懦弱情怀,大步朝前踏去。
一个迈步,就是一个痛苦的劫数;一次呼吸,都像一场拼死的抗争。
阳光已经渐渐明亮了,清晨的凉爽也随着她的汗水远去,可前面的路,还有多远?
姬笑笑不知道,她的面色已如纸惨白,红唇都失去了颜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在沙漠中久久未能寻到绿洲的孤独者,似乎只消一阵大风,就能将她轻易刮倒。
她快没知觉了,脑子里一片茫白,灵魂虚脱出窍,只知道一步一步地迈进,一点一点地用力挣脱。走到最后,天也在旋,地也在转,脚下飘浮不稳,被狠狠扎刺的四肢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前面那是什么?好像有一点点的白,一点点的绿,一点点的……为什么视线模糊了?眼皮好重,像灌了铅一样,她好像在做梦一般,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到了,到了!她能感觉到,前面是没有荆棘的土地,是一派鸟语花香的美丽风光。忽然眼前飘来什么黑色的东西,已经飘到了她的面前,她却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
好舒服……没有荆棘,没有痛苦……只要再迈上一步……
“万劫……”
心中的喜悦还未感受完,万劫的容颜终于在眼前的黑幕中隐去,她浑身一软,她呢喃着他的名字,终于不堪重负地昏厥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明光透过半开的纸窗,将木榻竹椅耀得清晰。抚着涨疼的太阳穴,姬笑笑从床上咬牙力撑了起来。
抬头望见的,是高高的茅草棚,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穿越过了荆棘地的劫难,到达了孜孜寻觅的彼岸?
咕噜……咕噜……
一缕药草的苦味在屋子里飘飘浮浮,屋外传来了热水沸腾的声音。有人在外面熬药吗?姬笑笑有些好奇,穿上鞋子,拖着无力的身体,蹒跚扶了出去。
纤尘未染的檐下木廊上,正有一个浑身黑纱紧裹的怪人,盘坐在地上,监守着熬药的小吊。
“圣老,我想要使人不再害羞的方法!”带着紧张的心情,姬笑笑开门见山地开了口。
历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天也大亮了,不知万劫此时是否已在日月极地里大发雷霆。
她要抓紧时间才行啊!
“让人不再害羞?”百药圣老冷冷哼笑了三声,“谁害羞了?”
好怪的人,难道必定要一层一层地裹着,让外人看不出他的样子,这才显得出他“世外高人”的气质吗?
还有他的声音,阴沉冰冷,还带着些许苍老,却似在哪儿听过,十分耳熟。
“我、我丈夫。”要与外人说这些隐私性的话题,姬笑笑都羞红了脸,声音跟蚊子一样细弱。
圣老的恍然中带了点讽刺:“哦,原来是这样啊。”
若换做平日,得到了人家的讽刺,姬笑笑一定要当个小气鬼,还一定会撅着嘴巴争锋相对地与对方辩论一回。但今日实在时间紧迫,她也没了跟高人斗嘴的心思,只能急切地哀求道:
“圣老,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自己走过那片荆棘地了啊,请您快点帮我制药吧!”
百药圣老却一点也不谅解她的心意,自顾自地慢慢添加者药材:“别着急,我已经让玄女先回去了,待会儿也会用法力将你送走,不会误事的。”
玄女已经回去了么?姬笑笑松了一口气,也好,也免得她焦急地等她。前辈说要用法术送她回去吗?她太高兴了,因为那片万恶的荆棘地,她再也不想去碰触啦!
“好了。”百药圣老突然提了提声音,身体也略略地动了动。
“已经好了吗?“姬笑笑兴奋地想上前来看,却被他身边一道无形的墙给挡住了。
圣老淡淡道:“药水已经放在屋内的桌子上了,自己去拿吧。”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人家话音才落,姬笑笑就飞也似地着跑回了屋里,果见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已有了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
扯开瓶头的红绸头子,借着阳光一看,里面不过是一些透明的水,闻一闻,似无味。
这个,真是药水么?
姬笑笑狐疑地拿着瓶子朝屋外走去:“前辈,你这个药水怎么像清水……咦,人呢?”
才不过一进一出的功夫,神秘的世外高人竟然就不见了踪影。这茅屋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四周望去一片绿色荆棘,他去哪儿了呢?
他曾席地而坐的木廊上,只留下银黑色的砂罐,和小灶里星星点点的火光了。
不对,还有一个小瓶子,一个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小瓶子。
难道这也是药么?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姬笑笑将手中的瓶子装进衣袖里,踱步到药锅前,打开了隐者留下的小瓶。
“这是……”
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白色烟雾忽然从瓶中大肆涌出,干燥的味道浓烈得让人不由得咳嗽起来,竟管不得这烟雾浩浩荡荡环绕周遭,遮天蔽日。
“咳咳咳!咳咳咳!”好让人难受的气体!姬笑笑几乎以为自己要把血给咳出来了。
“殿下怎么了?”
拍啦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一群宫装的侍女从门后走了进来,穿过渐渐散去的薄色迷雾,她们面上的焦急清楚地呈现在姬笑笑的视线内。
“我……我怎么……”这里不是凝华宫中她的寝室么?她怎么在这儿啊?
等等,那个隐者说过,会送她回来的,难道全靠的是那场迷离的烟雾?天啊,不愧是世外高人,这移位的法术,也太太太高深了吧!
姬笑笑对高人的法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在艳羡不已,侍女们已围在了她的床边禀告道:
“殿下快起来吧,陛下回宫了。”
“万劫回来啦?”只听到“万劫”二字,姬笑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两只眼睛闪得跟星星一样亮,一蹦下床就往外冲,“万劫!万劫!”
“诶!殿下!殿下!”
姬笑笑欢呼雀跃地蹦出寝室,一头撞进了刚刚进宫殿大门的冥帝怀里。
这样的场景,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不小心撞在了一堵墙上,随侍的人们都不由地担心起她本来就不怎么高挺的鼻子来——会不会被撞得更扁呢?
“唔……”果然,莽撞的小丫头揉揉鼻子,一张小脸满是招人心疼的可怜样。但她很快就从鼻子被压扁的疼痛中缓和了过来,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朝冥帝放出了朝气蓬勃的阳光,“万劫,欢迎回家!”
圆圆的面庞像新鲜出炉的白嫩包子,绽放着如天山雪莲一样纯洁的笑颜,每次看见她笑,冥帝就不由得想起一种极地里许久不曾出现的植物——向日葵。
“万劫……”
在他的面前,她就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喜欢在他面前扭捏地撒娇。就好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似要将自己的身体也融在他怀中一样,还满脸甜蜜地磨蹭他,激起他男性最原始的反应。
努力压抑住心中那团似要燎原的火,冥帝闭眼咬牙道:“去把鞋子穿上。”
“嗯?”姬笑笑怔了一下,旋即往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一双粉嫩嫩的脚丫子,正光光地裸露在外面。
哎呀,又忘记穿鞋子啦!
她听话地转身要往回跑:“我马上去穿好!”
这时冥帝却一把拉住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用了,我抱你进去,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见此暧昧情形,宫人们赶紧都识趣地退到了远处,低着头互相挤眉弄眼地笑着。
唯有姬笑笑没感受到这粉红色的气氛,还亮着眼睛兴奋道:“你要送我礼物吗?是什么东西?我要看我要看!”
“别乱动,”冥帝压低了声音,眉头轻皱,“进屋里去,我会拿给你的。”
未免身体虚弱的冥后在睡梦中受严寒侵扰,特意置了乌金兽的香炉在凝华宫的寝室里。进入了暖烟轻袅的内室,脚下冰凉的姬笑笑果然觉得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冥帝将她放在小软榻上,抬手招来屏风后的鞋子给她,又看着她摇曳着双腿冲他傻乎乎地笑,一张白扑扑的脸蛋却没有往日的粉红。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惨白?”冥帝疑问道。
“脸惨白么?”姬笑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这会不会是因为刚才在妖族经历过荆棘地的原因呢?对了,千辛万苦求来的药水还在袖子里呢,可千万不能被万劫发现了呀。
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本来迎接着万劫的目光开始闪避起来了:“没有吧,可能……可能我今天睡得有点久的原因吧。”
沉默的冥帝冷眼注视着她,看她目光闪躲低头望脚的样子,就知道这从来学不会隐藏心理的丫头,又在做贼心虚了。
“姬笑笑。”冥帝沉声唤道。
“啊?”望着他严肃刚毅的俊颜,姬笑笑浑身紧绷,像偷吃了鱼后被人家逮了个正着的小猫。
“把嘴巴张开。”
这一次姬笑笑还没从他奇怪的旨意中反应过来,他骨节分明的手已将她圆圆的下巴握住,另一只手牢牢地控制住她的脑后。他闭上了眼,风神俊秀的脸庞渐渐逼近,直至她再也不能完整地看见。
厚厚的指端像一簇簇火焰,在她柔软的面容上滚烫着。
而他唇上的温度,比她的脸还要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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