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愫
霍长平正在看收到的密信,上面是幽国布兵事宜。
轻巧地闪入室内,顾云轻只看了一眼那信,便抱着霍长平,“长平兄,本王好苦啊……”
“滚一边去。”霍长平察觉到是他,随即嫌恶地推开像八爪鱼一样巴着自己的顾云轻。
“小平,那守皇陵的公主欺负我……”顾云轻嘴巴一扁,哭哭啼啼地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难怪这么早回来。”霍长平随口应道,认真地看了信。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啊,到嘴边的肥肉飞走了!”顾云轻嚎啕大哭,虽然眼边一滴泪也没有。
“那正好,打点一下准备今晚的赏鲤宴。”霍长平完全没有被顾云轻的悲情感染。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傻公主变得这么快?”顾云轻百思不得其解,“小平,那守皇陵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秦未艾,封号恒阳。”霍长平皱眉,他打听这个干吗。
“秦未艾……”顾云轻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进皇陵的事反倒抛在一边了。
她宛然轻笑的模样,惊讶瞠目的模样,甚至是不准他进含笑殿那强装凶巴巴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我真的想不出原因。”他也有想过是她想找到什么宝物不想让他知道,但转念一想,算了吧,她那么胆小怎么可能自己走进皇陵。再说,要是她入了皇陵,那些机关也会把她困死在里面。
“我只求王爷你快快探完皇陵快快回国就是了。”霍长平没好气,“王上已经在商量布兵事宜。”指的当然是他们幽国的王上。
“不急。”他进来时当然知道那是布兵的密信,他喜欢一向开玩笑的脸难得认真起来,“不过还是回封信告诉王兄我一个月后回去吧,在此之前,让徐将军先准备好。”
幽国国主也是知自己这王弟定是去探皇陵了,才来信跟他们确定时间。
“好。”
“哈,我去问问未艾。”顾云轻眼睛转呀转,心下一动。
“问什么?”霍长平撇撇嘴,才见过两次就“未艾未艾”的叫。不过这也没什么,那才见过一次的海棠公主他不也是花容月貌地赞得起劲?
“问她要不要跟我回幽国呀,”顾云轻理所当然地道,“她在夏国肯定是被人欺负到去守皇陵了,倒不如跟我回幽国。”
“你要娶她?不是吧。”
“这个建议不错。”顾云轻随性道。
“可是我们不久后便与夏国为敌。”霍长平顾虑,顾云轻终于肯娶妻,先不论是侧妃还是正妃,倒是件好事。不过他们此行来的原本目的是挑起两国纷争。
“所以才更要把她带走呀。”顾云轻吊儿郎当地挥挥手。
“你真想好了要娶她?”
“唉,其实还没。”顾云轻坦白道,“带她回幽国不一定要娶嘛。”
其实,他只是有点担心到时幽夏两国一打起战来,这个柔弱善良的女子不知有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没探究自己带她回幽国的冲动为何,他就是不想见她被欺负。
“注意分寸,那女子怎么说也是个夏国的公主。”
魏霜降睁开眸,睡眠过后,感觉好多了。
秦未艾见他醒了,端来一碗汤。“你睡了八个时辰。喝点汤。”她细心地舀了一匙汤在嘴边吹凉,再递到他唇边。
魏霜降顺从地张口喝掉。一双子夜眼眸敏锐地看着她柔和体贴的照顾。烙在她雪嫩的美丽颈项上的青紫瘀痕显得尤为惹人注目,她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也不恼怒。
暖橙色的灯光下,只有汤匙与瓷碗相碰的轻轻声响。
“你……说过要报恩的。”秦未艾低低地开了口,她不想讨他人情,但她怕他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嗯。”终于有所要求了,不过也好,魏霜降不想欠别人太多。
“那你就留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身子好了再走,可以吗?”她猜想他急着走是因为有要紧事情,但是关于他的种种诡异事情,她无法解释得通。比如说他出现的地点,比如说她的梦。
他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地承载着淡淡的渴望。
“这就是你要的报答?”他呼吸一窒。在皇陵内,他轻斥叫她放开他时,她也是用软软的语调说,“不要,可以吗。”
“嗯嗯,其他的我都不需要。”她点点头,怕他不信似的,“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守皇陵的公主,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不问我?”她不是巫族的人,对发生的种种不好奇?
“你想说,自然会说。”秦未艾咬咬唇,其实她怕的是她令他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因为他的阴冷和对人不信任,该不会是天生的吧。
“不过,我想知道,如果你愿意就告诉我吧。”秦未艾轻轻叹息,不想对他一无所知。
“现在是什么朝代?”魏霜降没答她,问了个问题。
“夏国的崇禧七年。”
魏霜降默默心算,然后悠悠道,“原来我被封印了有四百年。”
“四、四百年……”
“你在皇陵里面看到我时,不惊讶?”
“我……你在白玉棺,我刚开始以为你已经死了。”
“是死了。”他凉凉道。
白玉棺里面的只是一副毫无生命躯壳。
“那,你还是活过来了啊。”秦未艾皱眉,说起这些他好像不太愉快。
“我该谢你。”他淡淡道。
“我只是巧合帮到你。”
“我是巫族的人。”他徐徐道来。
巫族是一个拥有法力和能够与神灵相通的族类,但向来和凡人、神灵甚少交往,河水不犯井水。这是上古时代就留下的规矩。怕神灵对他们施威、也怕凡人对他们能力的觊觎和纠缠。
除了极少数人真的见识过巫族的人,其余的不过是传说。
“我听说过。那不是传说?”秦未艾小时奶娘曾说过不少故事给她听。
“不是。我是巫族里的人,因为受了点伤所以封印在荼蘼石里,”魏霜降轻描淡写道,“后来你把我的封印解了。”
“你的魂魄在这石头里封了四百年?”她惊讶,也庆幸自己捡到了石头。虽然,捡到它的过程很是令人疑惑。
“嗯。”如果猜得没错,他尸身不烂是师弟和师父的手笔,只是为何他们不亲自解封?
四百年……他很难受吧。那四百年的孤独,滋味一定很苦涩。
她难过地看他。
“我不需要你同情。”魏霜降的双眸冷冷地眯起。
“我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觉得难过。”话锋一转,秦未艾笑笑,“我之前在梦里听过你的声音呢,你好凶,总是在赶我走。”
魏霜降没回答,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解开封印的欲望,可是他终究是出来了。这是天意,要他去面对和收拾四百年前那闹剧的残局。
见他的沉默,秦未艾觉得很心疼。四百年的囚禁,多么难熬啊。
平平淡淡地,两天过去了。秦未艾虽从未学过服侍他人,但见宫里宫女怎么做,她也尽力模仿,有时他回陷入沉思,她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
她没发觉自己好像很喜欢看他,而且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浅浅地笑。
这天,秦未艾正按照守陵规矩诵过经,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躺好不要起来,”秦未艾帮他盖好被子。
打开门,果然是顾云轻。
“怎么又是你。”想起自上一次,秦未艾眉毛一拧,大眼一瞪,装起冷宫里凶恶的夏嬷嬷的模样,“夏国皇陵不欢迎盗墓人。”
“小未艾,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呢。”顾云轻笑嘻嘻,看着挡住门口的秦未艾,“怎么,还是不肯让我进去?莫不是你真的在里面藏着什么宝物吧?”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要总是想入皇陵了。”秦未艾想起什么来,“你和父王什么关系,为什么父王会找你?”
“未艾,你父王……”顾云轻不经意注意到她颈项上触目惊心的瘀痕,“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我……没事。”秦未艾下意识地伸手想遮住瘀伤。
“别遮,让我看看,”顾云轻收敛起戏谑,认真地皱眉。可以看得出是被人用手掐住造成的痕迹,那手量……是个男子。
“真的没什么事……”他沉下的表情让她害怕。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印象中他总是笑笑的,如和煦的日光般,因此也让秦未艾没设心防。除了上次他的胡言乱语。
“伤你的男人在哪里?含笑殿里吗。”顾云轻黑了脸,他很聪明,不难推测到她想方设法阻拦他进入是为了隐藏什么。难怪她态度的丕变。
“没有什么人……”他怎么知道?被说中的秦未艾竭力维持镇静,“瘀青我只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顾云轻生气了,“你要袒护他?他是谁?”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又出现了一个人?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谁。”秦未艾皱眉,“你骗我你是进去拜谒先祖。”
“我……”顾云轻有些心虚,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骗了你。我喜欢探索不同陵墓个中玄机,所以慕名而来。”
“真的?”秦未艾呆了呆。
“当然,你以为人人都像我如此博学多才啊。”顾云轻扬起下巴自豪道。
秦未艾忍不住噗嗤一笑。
顾云轻眼一眯,那笑很可爱,与其他女子的娇笑腻笑不一样。
“好,我答了你,现在我可以进去了。”
“喂,不可以。”秦未艾未见过这么……这么无赖的人,哭笑不得,“你别这么孩子气啦,真的有重要情况所以不能进去。”
孩子气?他是吗。印象中好像只有母妃还在世时笑盈盈地说他孩子气。顾云轻的眉目柔和了起来。
“你再不给我进去我就打晕你哦。”
“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哦。”秦未艾皱皱鼻子,直觉他不会伤害自己。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看。”顾云轻手一推想推开门。
“不要进去,”秦未艾见他真的要进去,连忙挡住,倔强得让人叹息,“小云,不要进去好不好……”
她捍卫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般,不想他有一丝危险。
顾云轻本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她颈上的伤,便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玉瓶子,“拿去,别留了疤痕。”
“你不进去了?”秦未艾未接,怕她在接的时候让他有空隙可闯进去。
“哼,总有一天我会见到里面那缩头乌龟。”顾云轻悻悻然,算是答应了她。他暗忖秦未艾单纯得有点傻气,自己才起了带她会幽国的心,可别让她因此记恨自己。
不过见到她那保护的姿态让他非常不悦。
“谢谢小云。”秦未艾见他终于不坚持,感激地接过黑玉瓶子,内心有些愧疚,其实他不坏吧,也没有真的伤过自己,现在还给自己送药。
“以后不要叫我小云,我叫顾云轻。”顾云轻趁机想摆脱那个幼稚的称号。
“喔。对了,你还有上次那瓶‘天香露’在这,我下次一齐还给你吧。”秦未艾晃晃手中的黑瓶。
“不必了。”顾云轻不甘心地瞄了瞄里面,恨不得目光能穿墙。
“那请回吧。”秦未艾笑了笑,回身关上门。
顾云轻咬咬牙,罢了。
“唉呀,王爷你怎么又来了……”守门的那个幽国小厮见顾云轻进了自己的小木屋干着急。
别人都说他家王爷孩子心性,爱胡闹,现在他可真见识到了。让他替他扮太监留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又多番出入那皇陵。早知他就装病不跟王爷来夏国了,跟了个这样的主子,歹命啊!
“哭丧着脸干吗?”顾云轻本就不悦,没好气地道,“你回去,这皇陵以后换我守。”
他就不信他留在这里日夜盯着还见不到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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