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谓因果
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人，又怎么可能从天上而来？
“师傅，我终于找到您了！”
可是，当那个身穿着梦境中的男女所穿的道袍，腾云驾雾着来到他的面前，并激动万分的拉住他的手时，戚无光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下意识地退后，躲开。
“师傅，您怎么了……咦？师傅，您怎么进入了凡人的身体里面？”
师傅？
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眼眯直线的小和尚到底是谁？！
“师傅，玉帝又派人来找您了，说是有事商量……这次的事情还挺严重的，太上老君来了几次，说可能与金禅子有关，您还是赶快随我回去吧！”
眼见着手伸过来就要拉他的腕，他连忙闪躲，只觉得那些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那些奇怪的人名，使得他内心一阵紊乱的心慌，却又抓不住重点，只知道……
眼前的小和尚似乎与他的过去有关。
“师傅，您莫非还有什么大事要办？但是这次事关金禅子……好吧，与观音大士也有关系，所以，师傅，我们赶快走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师傅？”
对面的小和尚惊讶的低叫着，他不理，直觉地转身离开，但那小和尚却不屈不挠地绕路挡在面前。
“师傅，这次不是开玩笑的，不只玉帝，还有众仙！不知道是谁把您为观音大士驱逐情障之事泄漏了，现在，所有仙家都在凌霄殿等您……”
“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不要再叫我师傅了。”
“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
忽然，一颗珠子被递到了他的面前来。
状若普通的砂岩，可是表面却圆滑如镜面，就当那小和尚把珠子递到他面前的一霎，珠子从里面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卐”字的图案更是在珠子的深处若隐若现着！
心跳忽然急剧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那珠子，可是就当指尖触碰到珠子那火一般灼热的表面时，只觉得脑海里忽然掠过了许多画面——一幅接一幅地，虽然抓不住，可是，总觉得每幅画面之中都出现了同样一名女子！
她笑，她恼，她疯，她颠！
喜怒哀乐，一颦一笑……
只觉得，灵魂在体内狠狠的晃动着，晃动着……
是因为佛珠的关系么？
隐隐的，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叫他必须得赶快把佛珠拿起来，可是，他却莫名地犹豫了。而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的防沙林区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不要！”
“安姑娘！”
他吃了一惊，也不顾自己背上的伤才刚结了疤，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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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裁刀“嚓”地一声，青丝就如同落叶般，一缕一缕地，唰然飘落。
眼前，视线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苍白着小脸，注视着站在面前，手拿着裁刀，本来正露出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的崔浮，注视着那从得意，忽然变得脸色难看了起来的脸色。
本来覆面的浏海，如今被剪刀齐眉之处。
有奇异神力的“卐”字印记，依然被藏得稳稳妥妥着，这让小岁悄悄地在心里舒了口气——方才，见着崔浮那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她真的以为崔浮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咦？！怎么可能！”
“不会吧！”
本来负责压制她的两名小伙子，霎时倒抽了两口气！
他们虽然留着粗犷的胡须，可毕竟是在纯朴的乡野长大，年纪大的那个也不超过十七岁，忽然见到在心目中根深蒂固的丑女那清丽脱俗的真面目——先别说本来就没有见过多少长得漂亮的姑娘，霎时，只觉得，呼吸间都能嗅到女儿家独有的馨香！而指下，更是那柔弱无骨的纤细手臂……
平日，他们根本就没有跟姑娘家这么亲密的接触的机会，如今却是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还是那么一名好看的姑娘……登时，脸红心跳，甚至结巴了起来。
“你的脸……安、安大小姐，你、你、你……你不是大大有名的丑八怪吗？”
丑八怪……
第一次被人当面问她是不是个丑八怪，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苍白又尴尬地笑了笑，可是，没想到这一笑，居然就使得那两名小伙子晕头转向了起来，不但耳背通红如熟虾，甚至还急急地放开了她，哪里还记得就在不早以前，曾经义愤填膺地跑到何永的屋子里，请求两位地位仅次于寨主的当家大哥出面，把眼前这名女子赶跑？！
自然，他们也完全的把站在身边，手里还拿着裁刀的崔浮，还有那藏在草丛后等着被说服的张寒给忘记了！
“安大小姐，对了，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寨主成亲？”
“对啊对啊，你什么时候当我们的寨主夫人？”
甚至，话题以****跳的程度发展，快的叫人傻眼，不但被问的她给狠狠吓到了，就连匆匆赶来，因背部的伤皱紧着眉的他，也有点无法了解目前是什么状况……
“寨主，你来了啊！”
“寨主一定是听到安大小姐的叫声所以匆匆赶来的吧！”
这两人，有必要如此脱线吗？明明自己正是造成她尖叫求救的元凶，如今却是一副帮了她的讨赏表情，甚至还好像彼此很熟捻似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那仍然有点发麻的手臂：“安大小姐，你瞧瞧，我们寨主为了你可是跑了一身的汗，你就别再矜持，答应了和寨主的亲事吧？”
“不对，我们这就去通知其他兄弟两位的大喜吧！寨主的婚事，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大大的筹备！走！”
“对对对！我们这就去准备！”
这是哪门子的事态发展啊？！
“等等！”
异口同声地，他和她一起开口，熟料，那两个小伙子愣了愣，也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寨主跟寨主夫人连说的话都一样！”
这……这到底是谁跟谁的命中注定啊？！
他或她，也不过说了个语气助词般的句子，他俩倒是一口气地说了那么多！
不过，就像是立定主意无视他们一般，这两个小伙子发出一种叫人后脑发麻的吃吃笑，走了。
“你没事吧？”
她愣了愣，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只见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不得不仰望他。
在无比清晰的视野之中，把他眼里的担心和关切尽收眼底，自然还有他额上的虚汗——他，是跑着来的，为了她么？
“我没事啊，但是，你还是赶快制止他们吧，不然事情闹大了，可是有损你寨主威望的。”
她真的没事，只是……心里忽然觉得好甜，就像是吃到多汁的水蜜桃一般。
“制止？制止什么？”
“当然是制止他们向别人说你我的亲……”
“你流血了。”
“呃……”
“是你做的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转向了仍然矗立在旁边的崔浮。
他的目光之中本没有严厉之色，就连语调也是极为平常的淡然，可是，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吓得崔浮手一慌，脚一软，竟就扑通地跪在地上。
“戚大哥，妾身只是想要证明这安丑……安家大小姐是会妖术的，妾身、妾身可不能留这么危险的人物在戚大哥你身边啊！”
在他的瞪视下，崔浮牵强地对她改了称呼，但是，目光之中的妒怨却是有深无减，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心里恍惚了，不安的感觉悠然而起。而崔浮的话，仍然在继续着：“戚大哥，这安家大小姐刻意把脸藏起来，必然有什么秘密隐藏着！”见她忽然震动了一下，崔浮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怂恿道：“戚大哥，你就让妾身把这安家大小姐的浏海全剪了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妾身都是为了你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是你说剪就剪？”
一旦想到崔浮为了那么无稽的推测，居然就找来了帮凶，强行剪去小岁的发，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尤其，当他注意到她鼻梁上那道浅浅的划伤后。
若是剪刀再深入些，她的右眼不就要被废掉吗？！
一咬牙，他直接转身，以快得小岁来不及阻止的速度，用左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右手往她的额前一探——
“你！”
她低叫，浏海完全被他拨开，却被他钳制着无法后退。
只能任着那“卐”字印记深刻的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然后，她终于信了！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人对她额上的“卐”字印记免疫，不受影响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他看到她眉宇之间的某处时，是被狠狠吓了一跳的，只是，他表面上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已！
因为——
那个“卐”字印记，当他刻意用指头按住，不让那个麻烦的崔浮瞧见时，竟然就那样在他的指下消失掉了！
“看到了吗，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把崔浮那个麻烦的女人赶走。
“不可能的，戚大哥，一定有什么……”
“滚！”
崔浮被他忽然的喝叱吓懵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妾身、妾身告退！”
眼见着崔浮狼狈地撩着裙摆离开，她紧紧地捂住了额前凌乱短碎的浏海，看着站在面前的宽阔背影，久久的无法回过神来。
认识他以来，他一直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他放在心上，例如她——可是，当她认为他不在意的时候，他又会表现得很在意似的，像是她的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及，他就会变得有点不可理喻，甚至还会提出要随她离开的任性要求，知道她有事，他又会抢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她真的好迷惑。
为什么越是与他相处，自己好像就越来越不像自己？
例如心跳，例如那莫名的心慌。
“对了，我还得给你刻一尊木雕！”
就当他转身，她连忙别过脸去，以免被他发现她的心慌，可是，他拉住了她。
被握住的部分，好热，热得她忍不住颤抖了下。
“你说的木雕，是这个吗？”
看着他从衣襟里拉出了熟悉的木牌，她愣住，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凑过去拉住木牌就看，两人贴密得仿佛成为一体，害得本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他忽然心跳加速了，并意外着，这似乎不该有的心悸。
而淡淡的少女馨香，从她的颈项、发间隐隐约约着。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这木牌怎么会在你这里的呢？我明明送给别人了……”
那嫣红的唇瓣飞快地张启着，仿佛花瓣般细嫩诱人，害得他的目光无法抽离，禁不住地，一再地，凑向她。
“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个……”
火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终于意识到两人那不合礼数的亲近，她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
动作实在太大了，使得两人都尴尬了起来。
好半晌好半晌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望着她那越发嫣红的脸颊，清了清喉咙，说道——
“有个事情，我想向你道歉。”
忽然撞上他异常认真且带着歉意的目光，她愣了愣。
“我把你的那个印记弄不见了。”
“呃……”
她呆呆的，指头摸向自己的眉心：“你是说……”
“刚刚我碰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本以为她是要生气的，可她却是撩起裙摆飞奔离开。
“你去哪？”
“自然是要去照镜子啊，笨蛋！”
意外于她居然哭腔大起，他连忙伸手拉她，却扑了个空。
“等……”
随着她转身的一霎，他意外地看着站在他们背后的那名从天上来的小和尚。
这人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师傅，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您随我回去吧！”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不要再缠着我……”
“师傅，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是菩提子，您的大徒儿啊！”
“我真的不是你的师傅。”
大家都说他是这个山寨的寨主，所以他就是这个山寨的寨主。
“您定是忘记了什么，师傅，徒儿现在就给您恢复记忆！”
“不必了！”
他脸色一变，制止了菩提子。
“可是师傅，您不想恢复记忆吗？而且，以前您吩咐过徒儿，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就必须赶紧来找您……事有轻重缓急，您不能再在凡间逗留下去了啊！”
是的，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没有过去，包括他，他自然也会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但是！但是如果知道了以后就得离开，他宁愿就这样保持原状！不管他是否忘记了什么，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起码，他还可以耍赖着要求去想去的地方。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第四次，我、不、是、你、的、师、傅！”
他把话说的一字一铿锵。
不管菩提子的脸色有多焦急，转过身去就走。
“可是师傅，您若不肯随徒儿离开……徒儿就这样跟着您！”
“随你！”
他的脸色也不见的好到哪里去，不过，就当他要离开，身后却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大哥！”
转身，他意外的看着跃过草丛跑过来的张寒。
错觉吗，总觉得张寒是从草丛后面站起来的，不过，张寒来的正好，他正愁无人问津：“张寒，你来的刚好！快告诉我，与姑娘相处，要怎样才能使对方开心？”
“什么？！”
耳边，是菩提子那夸张的鬼叫，不过他无视，倒是张寒，大大咧咧惯的人，居然结巴了起来：“姑娘、姑娘？”
“恩，姑娘……例如，安姑娘。”
“安姑娘！大哥您对安姑娘……”
“我只是觉得我惹她生气了，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讨姑娘家开心的？”
明明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听张寒那样夸张地一叫，倒害他紧张忸怩了起来：“算了，当我没有问吧，你忙您的事情去吧！”
说罢，他赶紧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被遗留原地的两人——张寒或是菩提子，他们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且说张寒，本来对于何永的提议是万般拒绝的，但自看到他对安惜岁的在意后，还有当所有人离开只剩下他时，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奇怪行径，真的是越发信了崔浮的推测，于是，张寒奇怪着一张大便脸，赶到了何永的屋子里。
“怎么了？”
“大哥刚刚好奇怪，居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跟崔浮那娘们合作？”
“你不是说你不能做任何让大哥不高兴的事情吗？”
“你说的那个计划，我是不赞同，但是……”
但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把危险的因素留在他们最重要的大哥身边！
就当张寒犹豫不决之时，另一边，菩提子赶回天庭，遇见到了候在南天门的太上老君。
“菩提子，怎么只有你？世尊呢？”
“太上老君，借一步说话，好吗？”
菩提子奔到太上老君的面前，待把太上老君拉到无人的角落里，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师傅的怪异之处告诉了太上老君。
“这果然是万物皆有定数啊……”
“太上老君，您跟师傅那么久的交情了，是不是可以帮忙在玉帝面前给师傅说一说情？”
“你也是修道之人，如何能犯戒？”
“可是……可是我瞧着师傅像是忘记了什么，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了菩提子的话，太上老君半掩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了阴谋得逞之色，但抬起时，只有无尽的担忧，仿佛正为了菩提子的烦恼而烦恼一般：“这样吧，老夫在下界有许多门徒，这事就交予老夫处理，你且先回去九天静修。”
“可是金禅子和……的事情，只怕瞒不了多久了。”
“天上一日，凡间十年，你我也莫要再耽搁了，这样，你且先回去，老夫这就下凡一趟，宽心了吧？”
望着太上老君热忱的眼神，菩提子只好点了点头。
“这是师傅交予我的佛珠，拿着它就可以找到师傅了。”
“喔？”
太上老君半掩的目光你忽然掠过了某些东西，把佛珠接过的同时，某个念头在心间成了型。
就当菩提子安心转身的一霎，太上老君的唇角处歪出了一抹深刻的笑容，而言语，轻得几若无闻：“再怎么聪明，心智不健全，菩提子你也只能如此。放心吧，难得世尊着了老夫的道，老夫的门徒，在这件事情上又怎么会怠慢了我们那位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底的世尊呢？”
人有人道，佛有佛道。
天地万物，皆有定数，生生相昔，因果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乖徒儿，你可别让老夫失望呀！”
望着玄天镜内映衬的下界，太上老君脸上的笑纹，越发的，深刻了。
只见玄天镜里，戚无光正为着某些事烦恼着，而这时，何永凑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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