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行之难
皇上诞辰。班府。远远听见一群人在府门口吵吵闹闹，间或听见马匹嘶鸣，好不热闹！
“爹，我们快走吧！等她做什么呀？她又没给我们说她要去！误了皇上的圣宴可怎么办呢？”是紫瞳的声音。她今天说话已经恢复往日娇滴滴的语调。在长辈面前她一向懂得装乖讨巧，更何况还有她的心上人陌树在。
陌树要与我们同往皇宫同赴宴会仅仅是我的猜测。能够得到班家二少爷朋友级礼遇，又能够得到班家五小姐一颗芳心，这个陌树其实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我一直认为只有班家人和班家家仆认识我，没想到在我企图混出府时就被他一口叫出：“三小姐，请留步，你有将军大人的出门信吗？”
当时我在脑海里快速思索。我平时接触的人不多，我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那他何以认得我？还是班将军早预料本小姐终有越府的一天，已经未雨绸缪，提前向侍卫展示过我的画像？
我用画像这个答案勉勉强强说服自己，可当我回来后接班的侍卫根本不认识我！这就说明在早上，在我出府时，其实就只有陌树知道我是班家三小姐身份。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是啊元儿，这一大家子人站在大门口等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成何体统？”这是班将军他老娘，就是成天想着法儿见自己宝贝乖孙的那位。
紧接着跟随老祖宗喧哗的是班将军的一、二、三、四、五、七、八老婆。一个老女人和一群半老女人唧唧喳喳，像在召开麻雀大会。班将军还有个六老婆。传说那是我从未谋面的亲娘，还传说她早已深埋于九泉之下。
班将军没发话。他不发话很正常，一家之主就应该有一家之主的威严。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这可能源于他的性格，也可能源于他手握兵权的高位。
“大家再等等吧。韫禛很快就会过来。”二哥为我打圆场。我奇怪，我们之前并无约定，他何以说得如此笃定？万一我不来，大家白白空等一场他岂不尽失颜面？
“二哥，没看出来哦，韫禛韫禛叫得多亲热。你难道忘记三娘是被谁毒成哑巴的？”紫瞳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似是无心之语。但话中包裹的内容还是使我震惊。
三夫人是二哥生母，我一直认为她天生聋哑，没想到竟是被毒成聋哑？其实这也不难推出真相。如果三夫人真是生来残疾，试问曾经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班将军又怎么可能迎娶她？只是听这紫瞳的语气倒像是我下的毒一样，着实令人气愤。
我轻轻收住脚步，顺便听听下文，谁知班将军竟在此时发起怒来：“够了！紫瞳，不要破坏你在爹心目中的好印象。”
对嘛，她不是一直把自己定位在讨乖讨巧上面吗？怎么此刻居然隐忍不住在前辈面前指桑骂槐？对于紫瞳的一时大意，我藏在一旁掩嘴而笑。本小姐还未出手，你们就准备窝里乱吗？
“是啊。”听见班将军发话，仙竹也站出来轻微指责紫瞳，“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听姐的话，再不该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你想，这要是被你三姐听到影响该多不好？”听仙竹这么说，她也认为是我毒害三夫人？班家人真好笑，自己的夫人遭受暗算不派人去查明真相，倒把屎尿盆子往我头上扣？
“她、、、、、、”紫瞳准备再发点重磅炸弹，但害怕又一次触犯班将军，一个“她”字后便偃旗息鼓，再无下文。
这班家人人人都说过话，放点音，怎么班迎月不出半点儿声？该不会还在伤心吧？我倒宁愿希望她已经学习班仙竹做回真正贤淑的女子。
众人皆不再语，没有其它可听的话我便从假山后面绕行而出。露肩、裹胸、素腰、曳尾的枣红色大袍害我走路只能碎步前行，动作稍快就容易踩着裙摆。我害怕在可恶的班家人面前摔个狗啃屎，谁知我还未摔倒，他们一个个就摆出惊诧加震惊的表情！
反应不用这么夸大吧？
我紧张略提前摆，好给前迈的双脚扫清障碍。没办法，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穿这么夸张的衣服，得小心应付才是。我偷偷瞄向众人，大家全在看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我的装扮成功了！我能让他们惊艳，也一定能令其他王公大臣惊艳！
班将军嫌恶地看着我：“回去重新换一件。”
我愣，有一个妩媚众生的“女儿”他感觉很丢脸吗？
“我只有这一件可以穿出门的衣服。”我丝毫不退缩。不管他认为美也好，不美也好，今天我穿这件衣服穿定了。二哥在一旁似想告诉班将军，我还有一件他派陌树送给我的衣服，但一收到我阻止的眼神便不再多说，无奈转身去查看马车。
“迎月，紫瞳，你们跟三姐身材差不多，谁借件衣服给她？”班将军询问他另外两个女儿。结果一个女儿似没听见，仍旧继续独自落寞；剩下一个冷哼一声：“不巧，紫瞳这两天大扫除。旧的衣服通通赐给下人，留下几件好的也命丫鬟全洗了。三姐该不会想穿妹妹身上这件吧？”
我听出她意有所指。她还在气昨天，顺便提醒提醒我。她越提醒我反而瞧了陌树一眼。他果真在这儿，愣愣地向着我。这真是一出闹剧，堂堂班家三小姐居然没有衣服可以换，必须向自家姐妹借，可借也借不到！
班将军又找仙竹问话。他这样给我四处求衣，弄得我像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一样。我懒得听他摆布，自作主张跑去马夫身边询问：“请问我坐哪辆马车？”
“没有备三小姐的车。不过老爷说了，让三小姐同二少爷坐在一起。”马夫一面回答一面把我带到二哥马车旁。二哥他也在。
班将军见借衣不成，恼怒地要让我换上仆人的衣服。我轻笑：“穿什么我无所谓，扫了您的颜面可就担当不起。”
他没想到对于他的暴怒我竟能一语抵之，这更令他丧失家长尊严！他喝道：“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正试图自己踏上马车，只能背对着他回答：“你当然不用看见我，但我想皇上寿辰的宾客名单上一定有我。你若当真不让我去，我下来便是。”
我和班将军两军叫阵，二哥在一旁扶我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张开双臂护住我，万一我不幸摔落，他还有抢救我的可能。
“这什么丫头！”老夫人愤恨地嘀咕。其他夫人也随声附和。“就是嘛，跟老爷那么说话。出来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她叫过一声爹。”
我已经进入马车，无法看见班将军脸色。我也不急，坐在里面静听外面奚落我的谩骂声。听了一会儿马车外传来领头马夫喊“出发”的口令，我这才吁出一口长气。我赢了。当时班将军叫我滚的时候，我心里猛震一下，手掌甚至急出汗来。
我开始打量二哥的马车。少爷就是少爷，马车不仅宽敞明亮，可以容下七八人，而且东西一应俱全，连茶水和糕点都有。
“不要客气，随便吃。”是二哥。他走进马车对我客气一笑，然后挑了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这又与之前他和我故装熟络有所不同。
“你吃吧。我吃了早饭。”那些糕点似乎很诱人的样子，我告诫自己，不要多吃班家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拥有更好的。
“小竹楼能有什么好吃的？”二哥语气陡然加重，见我抬眼投向他，语气又稍微和缓。“你总是跟我那么客气。”
我不答话。马车里好长一段时间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发现二哥在偷偷看我，待我去看他时，他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有个声音：“陌统领，你让我跟少爷捎个话，行不行？我还得给老夫人回话呢！”
原来陌树在外面。不一会儿他的脸就出现在窗口。他骑着高头大马，一派威风凛凛的模样。怪不得心气儿甚高的紫瞳也会对他刮目相看。此刻只听他传话说：“老夫人又派人过来催了。”
又派人？可见这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想必老夫人已经派人催过好几次。我相信爱孙心切的她能够做到如此乐此不疲，不过苦了陌树。他为二哥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拦时才策马过来传话。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陌树见二哥点头应允，准备离去。在我们目光相触一刹那，他迅速别开脸。今天他和二哥特别奇怪，仿佛都很怕我，难道我已经变成食人的恶魔吗？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吃点糕点补补肚子。皇宫里繁文缛节很多，没什么时间吃东西。”二哥临行前嘱咐我。这是常常出席各种宴会的他的经验之谈。二哥说话时目光扫过我，落在虚无处。我想我在班将军眼里没穿衣服，在他眼里干脆彻底透明了。
我无所谓，反正此行不为吃。如果小瞧在，我倒可以考虑横扫御厨房，为的是给他包点好吃的。但是他不在，我便失去对吃喝玩乐的莫大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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