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陌树来访
两天光景一转眼过去，我越发烦恼。明天就是皇帝诞辰，班家人人人都在悉心挑选装扮的式样，而我却连一套像样的宴服也没有。
几天前去找昭凰我穿了一件较为合身的粉底长裙，外面套雪白色上衣。樱提见我以为我是班家一等大丫鬟，其实我穿的确实是她们的服饰。然而聪明如她如何能猜到，就是那么一件丫鬟服饰也是本小姐唯一一件见得外人的衣裳。
白色容易脏，脏了又轻易洗不白。那浸染的几滴鲜血，任凭我搓、揉、打、蹭，无论如何也清洗不掉。想着用温水泡一下，结果颜色是浅了，不过晕圈也更大。
我彻底放弃，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世上有一分钱逼倒英雄汉的说法，依我看应该贴句下联，一匹布急愁无衣女。
正在这时小竹楼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我惊喜小瞧回来，立忙擦掉眼泪起身跑去楼下开门。我想除了我也只有小瞧会出现在这座小楼，班家人是决计不会过来的。当然，抓我们去受罚时例外。
我的表情由欣喜转为惊诧，又由惊诧转为疑问。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称呼。
“陌、、、、、、陌统领？”
陌树淡淡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三小姐还是叫我陌树吧。”
他立在门口，挡住大半阳光。我这才发现自己只能仰视他。他伟岸挺拔、英俊精壮，身材与小瞧有得一拼。不过贴心的小瞧习惯站在我身后，让我不用仰视他的高大。陌树则威猛耸立在那儿，倒让我的心“咯噔”一声竖起一道防线。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他语气温和，手里拎一块包，像个串门赶礼的客人。
发觉自己双手扶门挡在路中间，我尴尬笑笑，放开手，请他进屋坐。
我递茶给他时见他坐得有几分吃力，心下意会两三分。上楼拿来坐垫递给他，他稍显错愕后点头接过。我同他在桌旁坐下，他似乎对小竹楼特别感兴趣，举目四处张望。
我轻咳一声：“不知陌统领有什么事情？”
“哦。”陌树转过头，有点局促，“我这次是特意登门向三小姐道谢。你的药很管用。”
“那没什么。”我挥挥手，小瞧找的药能差吗？“药是小瞧为我准备的。你要谢就谢他吧。”意识到话说错方向，我立刻闭嘴。张口闭口提小瞧，不摆明让人问他去了哪里吗？
“三小姐的这位家仆在下曾有幸在碧峰阁见过。他跟二少爷、、、、、、还有小姐的关系似乎都不错。对了，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他生病，回家休息了。”我顺口圆个理由，不想这次却漏洞百出。
“可是我听二少爷提起过，说小瞧10岁就被亲戚卖进班府，家里应该没有人了吧？”陌树似乎很了解小瞧情况，但见我对他所说不置可否，一时不知该继续谈小瞧好，还是不谈好？
我见话题出现死角，连忙寒暄：“陌统领客气。一点小药实在算不了什么。对了，陌统领还有其他事吗？”
他很快被我一句话点醒，连忙道：“对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替二少爷送礼物给三小姐的。”
我听他这样回答才知道原来刚刚他手上的包是拎给我的。二哥托他送给我？他送什么东西给我？
陌树笨拙地解开包袱，指着里面的绫罗绸缎解释说：“这些东西三小姐可能用得着。”
我见衣服光泽熠熠，忍不住伸手抚摸。衣服面料平滑细腻，质感极强，果真是上等好货。衣服样式别出心裁，处处匠心独运，也不知费去裁缝多少日功夫？
不过可惜，我并没想过接受二哥好意。二哥也算心细如尘，一定猜到我没衣服到皇宫赴宴，又知他送来我定不会要，于是思来想去只有请请陌树帮忙。二哥大概希望我看在陌树曾放走我的恩情上接受这份礼物。
陌树因我受伤在前，我赠药医他在后，他的恩情我已报答，我不会因为是他送来便不好意思拒绝。我注定将来得罪整个班府，早得罪与晚得罪之间又有何不同？我收回贪玩的手，不想却挂到包袱里一枚朱钗。
“这是什么？”我捡起朱钗。只见它做工尚算精细，然而材质一般，跟锦绣衣裳放在一起颇有些不相称。这感觉就像泡萝卜和山珍海味同放一桌，反差太大。
“这、、、、、、也是二少爷托、、、、、、托我带来。”陌树舌头打结，便以喝茶加以掩饰。“这茶真甜。”这样慌乱的他和那天与我在府门口僵硬对峙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放回朱钗，整理好锦绣，重新系好包袱，然后把它们推至陌树跟前。
“拿回去吧。谢谢二哥，还有你。”
陌树不说话，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沉默一阵缓缓起身。
“我想是我打搅到三小姐，在下这就离去，还请三小姐见谅。至于这些东西烦请三小姐务必收下，不要辜负二少爷的一片心意。”他说完低头快速走到门边，准备踏出门槛又回转头，“无论如何，陌树能认识三小姐都是陌树上辈子积攒下的好运。”
我看他急冲冲离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原来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其实那朱钗一看就不会是出手阔绰的二哥所送，而是对我略有好感的陌树所赠。我之所以不接受衣服和朱钗，一不想欠下二哥的情，二不愿欠下陌树的意。
我隐隐感觉陌树和二哥他们都想对我好。这两个男人一个为亲情，一个为爱情，可是我的心已经住着一个人，容不得别人再住进去。虽然那个人注定与我有缘无分，但是我会让他永远藏在我的心窝。即便有一天，我守在别的男人身旁，也只会对着他轻吐悲苦。
小瞧，明天我就要进宫去网罗皇亲国戚，勾引几个同班家不和的贵族，而你则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我想我疯了，我不再拥有清澈的眼睛和纯净的心灵。我变得厌弃清纯，厌弃善良；我开始向往妩媚，向往争夺！
我渴望掳获！
陌树走后没多久，我十分地“幸运”地被赏赐一记火亮耳光。紫瞳，是紫瞳。她毫无礼貌闯进我的地盘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扇我？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走一个陌树，来一个紫瞳，看样子我的居所人气越来越旺。
趁紫瞳尖酸的质问还没来得及喷口而出，我便把巴掌狠狠甩回去。既然决定做强者，这第一步就不能输！
“你、、、、、、”紫瞳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我。只可惜她眼皮再怎么撑，眼睛也只能是一条细小的缝儿。“你居然敢打我？”
我看着渐渐红热的手掌，立刻把它紧握成拳。
“打你又怎么样？你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揍你。”
“哼，”紫瞳冷笑一声，“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你不柔弱嘛。”
那是善良。但是善良被欺负过头了，就会变成暴虐。
我摸摸左脸颊，更冷地冷笑：“彼此彼此，五妹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弱不禁风呀。”
紫瞳没有她大姐仙竹现在的平和，也没有她四姐一直矫揉造作的虚伪。她很直接，对我直奔主题。我想这点遗传到冷酷的班将军。
“班韫禛，我不是班迎月，任由别人抢走心上人。不怕告诉你，陌树他是我班紫瞳的男人，你最好离他远点。”这么说班迎月已经告诉班紫瞳我倒回去找尚武国皇子，而她自己则被气得跑掉这件事。从小到大我就主动抢过班迎月这一次，而且还失败了，她摆明获得最后胜利，为什么还能觉得委屈？
我刚才间接拒绝陌树对我那份还尚处于幼苗期的情意，算是离他越来越远，这单眼皮丫头在这里瞎闹个什么劲儿？不过看她又怒又恨，似要生吞活剥我的架势，我渐渐预感游戏的惊险刺激。
与其想方设法扳倒班家让他们遭受贫穷困苦，不如改变方针与敌斡旋。抢走敌人最在乎的东西，摧毁他们梦想才是复仇者最高明的打法。
“好吧。不过他要再来找我怎么办？”我做出一副摆脱不清，非常苦恼的模样，这果然再次令班紫瞳暴跳如雷。
“他找你，你也得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下次崔管家的蛇皮鞭可就不仅仅只抽方小瞧一个人！”
她这是在威胁我。我有什么可怕的？一具躯壳，还是班家人“恩赐”的躯壳，她想要给她又何妨？只是她也跟我提小瞧，还提小瞧为我遭受皮鞭的事，这多少令我的心疼痛地牵扯几下。我不想继续跟她逞口舌之强，也不愿意再看见她，现在我只想伤心。
“你走吧。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我说。
紫瞳见我一下子锐气顿失，本该乘胜追击，没想到颇识时务地见好就收。
“你最好记住你刚刚说的话。”说完扬长而去。
她走后我摊开手掌，灼热刺痛的感觉仍未消失。方才我紧握拳头并不真的想揍她，而是怕被瞧见我在甩回她耳光后其实也伤到自己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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