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郝云玺漫步在通往风云阁的九曲回廊上,漫天的雪花随风飘荡,回廊上也皆是白色的冰花。他看看身侧的严管家,随口问道:“严管家来郝府多久了?”
“禀少爷,老奴在府上已有二十七年了。”严管家走在他身侧恭谨的答道。
“严管家来的时候府上便有三位夫人了吧。”郝云玺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奴来的时候,老爷与大夫人新婚不久,二夫人与三夫人是五年之后才来的。”
“老爷与大夫人新婚五年未有生子,后来大夫人背着老爷将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娶进门了。娶完了老爷才知道,就为这事老爷还跟大夫人闹了别扭呢。”严管家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脸上扯出了一抹老实憨厚的笑。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当年老爷与大夫人可恩爱了,小两口感情不知道多好呢。可就是大婚五年也未有生子,老爷倒是也没说什么,大夫人反倒比较在意。后来老爷有次出远门做生意,大夫人就背着老爷把二夫人三夫人娶进门了,老爷半个月回来之后才知道。老爷不依,偏要把两位夫人送走,还跟大夫人怄气呢。后来大夫人气的要离家,老爷没办法才把两位夫人留下了。谁知道这事还巧了,就在二夫人三夫人进门没多久,大夫人竟然怀上了。”
严管家说到这里叹了口起,又缓缓说道:“再后来,老爷对大夫人不知道多上心,每日每日的陪着,就怕大夫人摔着碰着了。其实那时候啊,三夫人也怀了呢,可老爷一次也没去看过。再后来……哎,不说了,说了老奴也难过。大夫人待人特好,下人都特喜欢她。可怎么就……”
郝云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仅及他肩膀的老人,竟在他眼角看到了盈盈的泪花。他伸手拍了拍严管家的肩膀,温润地说道:“严管家,我娘死的那天,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么?”
严管家抹了把脸,将视线移到了回廊外的园子里,记忆仿佛随着那漫天飘舞的雪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飘雪的天……其实大夫人要生的前一个月,身体就不大好,很虚弱的样子。也挺怪,大夫人身体一直挺健康的,就那一个来月,身体竟然变差了。大家都以为是要生了的关系,可到了快生的头几日……”
严管家突然压低了嗓门,轻声说道:“我记得大夫人要生的前三天,看到她贴身丫鬟拿出一个带血的衣服烧了。那几日大夫人的情况特别差,身子虚得不行,后来生下少爷的那天就……”
不觉的,竟已走到了风云阁门口,严管家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满眼泪花。郝云玺看了他一眼,便迈进风云阁。
瓦铫煮春雪,淡香生古瓷。
刚进到屋内,一种淡淡的檀香味便沁入他心脾,屋中太师椅上端坐着郝风祺与另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
见到他进到屋内,郝风祺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云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富川的王掌事,富川的盐行都是他在掌管。王掌事啊,这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云玺,我老了,不管这些了。你今天有何事,你就直接与云玺说吧。”郝风祺将身侧的中年男子介绍给郝云玺,说完便拿起一边的瓷盏,品了一口茶。
“大少爷。”王掌事突然站起身,向郝云玺行一礼,然后缓缓说道,“是这样的,郝家生意在富川已经经营多年了,大大小小的商铺,不说八成,起码也有六成是我们郝家的产业。可从去年开始,那个卿公子便将生意也做到了富川。其实生意人么,哪有不相往来的,你赚我赚,大家一起赚才好么。可那卿公子一来,便将富川的绸缎庄、酒楼的生意,一个接一个的抢了过来。愣是闹的郝家名下的酒楼绸缎庄,这近一年的生意都是赔,本都保不了!”
“卿公子?”郝云玺接过侍女手中的瓷杯,一杯香茗青烟袅袅,散发出阵阵清香。他将视线凝在白玉杯中,思绪却飘的很远。
‘她爱他那么多,她为他抛弃了那么多,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当初我就反对他们来往,都说当商人的没有一个好人,可你娘偏偏不听,偏偏要嫁给他,现在却落了个这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你要为你娘报仇,她辛苦怀胎十月,却曾想到会如此……’
‘要为你娘报仇,为你娘报仇……’
苍老沉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勾起属于记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