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饿了!”还没走出几里地,躺在车内的罗剑兰便懒洋洋地喊饿。
“师娘不是给您准备了很多干粮吗?在你左手边的那个红色食盒里。”车外传来黑日永无起伏的平淡声,可句句都暖入她的心窝。虽然他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态度,可在对她的照顾上却已然做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好像她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都逃脱不过他那双鹰眼似的。
“哦!”她拖长音回应一声,悉悉索索地忙活一阵后,突然笑眯眯地窜到他身后,“师兄,你饿不饿?”
“不饿!”黑日知她生性好动,让她一人坐于车内,绝对按捺不住一个时辰,他了然地回头道:“师妹,你要是觉得闷的话,可以坐到前面来。”
“好啊!”罗剑兰欣然坐到他身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幸福笑意。
黑日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在驾车上,让马车跑得更稳点。
她余光偷觑一眼他的侧脸,皮肤健康古铜色,轮廓又刚毅鲜明,心想他说了她与夜无尘、展君凡之间的感情纠葛,却只字未提他自己与她之间的事,是因为他们两个曾经毫无关系,还是他隐瞒了些什么?
“师兄,在我跳河前,我与你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是情人关系,那自己也实在是太可耻了。有夫之妇,竟然还红杏出墙,难怪夜王会再娶,可师兄也说过夜王会再娶是因为他要利用宰相在朝廷里的权势,那自己与师兄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
“朋友!”他简单回道。
朋友?罗剑兰疑惑地拧了拧秀眉。如果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他见自己没死干嘛表现得如此激动?而且在阿牛求婚时,他的态度完全不像一般朋友,倒像是醋意横生的恋人。
“师兄,你说我现在赶回去,夜无尘要是嫌弃我容貌尽毁,一纸休书休了我,我该怎么办?”罗剑兰故意问道,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则偷偷地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他不会!”黑日相信他们对她的爱绝不比自己少。
“那他要是会呢?”罗剑兰步步紧逼。
黑日凝眉微一思索,淡然道:“师父不是给你配了药了吗?”
“万一师父他老人家配的药不管用呢?”罗剑兰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就回去找师父。”黑日理所当然道。
“你……”绕了一圈她还是没能逼出他对自己的真实感觉。罗剑兰愤愤地扭身一边,决定对他来个不理不睬,让他知道她罗剑兰也是有脾气的,可谁知黑日根本就是个道行高深的老道,一个时辰下来,他连侧首瞄她一眼都没有,更别提会主动找她说话了。
他的淡定态度令罗剑兰越来越心烦气躁,她气哼哼地一脚侧踢过去,存心找茬,“天太热,我要洗澡。”
“前面就是舞城!”他不气也不恼,甚至连看她一眼也没有。
闻言,罗剑兰向前看去,果然,硕大的舞城两字在向他们招手。可恶!为什么她就是难不住他呢?该死的舞城,你没事瞎跑出来干嘛?拜托,那是座古城,本来就一直坐落在这里好不好?
顺利进城后,黑日熟门熟路般将马车停在一间客栈前。罗剑兰抬头瞄了一眼,客栈牌匾上写着‘寒飘客栈’四个大字。在寒风中飘摇欲醉的客栈?你怎么知道是此醉,而不是那个坠呢?不知道,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愿为君沉醉的醉。
“师兄,我们换一家客栈吧!”不知道为什么,罗剑兰的直觉告诉她,这家愿为君沉醉的客栈不利于她,可能是八字不合,还是趁早避远点好,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正好一脚踏进客栈的黑日莫名地回头,“师妹不是急着要洗澡吗?”
“我不喜欢这家客栈!”罗剑兰杵在门外,宁愿被太阳暴晒也不要跟进去。
“为什么?”黑日再次为她的别扭行为而感到莫名。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干脆闹小孩子脾气,令人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
见她如此,黑日无奈又心疼地折回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她挡去大半阳光,“师妹想去哪家客栈?”
“我……”她刚想开口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欣喜声打断,“御寒!”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天蓝色罗纱裙的娇艳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
“御寒,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啊?”女子皮肤白净透亮,在阳光的衬耀下显得更加明媚亮丽。
是她敏感了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她不愿住这家客栈的真正元凶?罗剑兰透过黑纱细细打量一番此女,总觉得这个女人跟寒飘两字有着莫大的联系。
“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罗剑兰抢在黑日回答前,突兀地问道。
这时,女子才注意到黑日身旁还有一位身材娇小,打扮怪异的人,她立马扬起职业性的迷人微笑,温和回道:“正是小女子,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阿丑!”罗剑兰在回答的同时,也在细心地观察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好在她自己脸上蒙了一层面纱,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人瞧,不然她的怪异行为绝对会令人感到不适。
虽然女子听完罗剑兰的自报家名后没有露出任何变化,可神经敏感的罗剑兰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
“老板,你的闺名里是否带有一个飘字?”罗剑兰再次直言道。
“阿丑小姐,你可真会猜。小女子的芳名乃柳飘飘。”她回得温和有礼,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垂下过,看得罗剑兰越来越觉得她虚情假意。
她不再理会柳飘飘,冷冷地转身径直朝马车走去,“师兄,换客栈!”
嘎?罗剑兰的不按牌理出牌行为,令柳飘飘当场傻了眼,她将委屈的眸光投向左右为难的黑日,柔弱道:“御寒,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阿丑小姐生气了?”
黑日看看坚持要换客栈的罗剑兰,回头道:“没有!”
“那阿丑小姐为什么要换客栈啊?你每次来舞城都是在我这里住的。”她这是在埋怨我让她失去了接近我师兄的机会,还是在为损失一笔生意而懊恼?耳尖的罗剑兰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嗤之以鼻。她头也不回地大声道:“就因为每次来舞城都在你这里住,所以要换客栈。别再问我为什么,你娘生你脑瓜不是让你拿来装饰用的。”
“师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剑兰第一次见柳飘飘就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可她方才的话也太伤人了,黑日自然地提高嗓门喝止她,免得她越说越不像话。
“干什么?我只是脸丑,又没耳聋,你用得着那么大声吗?”本就心里不爽的罗剑兰见黑日竟然喝斥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叫柳飘飘的女人,她心里的无名火腾地一下蹭到脑门,转身朝他咆哮道。
“你说错话!”简单的几个字道出了他喝斥她的原因,也道出了他不是故意的歉意。
“是我说错话,还是你不乐意听?”该死的太阳,明知老娘怕热,还拼命暴晒我,这是想让我的怒火更加旺盛吗?罗剑兰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额头在滴汗,她知道师父给自己配的药最忌讳的就是汗水,如果让汗水跟药物混合在一起,那自己这张脸不仅会奇痒难忍,还会腐烂得更厉害。
“师妹!”他再一次喝止她,换来的却是罗剑兰的任性对峙。
柳飘飘见状,立马笑容可掬地出来打圆场,“阿丑小姐,都是我不好,你就别再跟我一般见识了。其实来到舞城,住哪家客栈都一样,无论是价格还是房间,我们这都是统一规格的。”
还真会做人!别以为你那套虚情假意骗得了我师兄那头蠢猪,就可以蒙得了聪明绝顶的我。罗剑兰不屑地撇撇嘴,执意与黑日对阵到底。要她先低头认错,不如让她直接去撞墙,尤其是在这个假惺惺的女人面前,她更不会退让一步。
“飘飘,你先回去!”说这话时,黑日两眼一直盯着与自己相对阵的罗剑兰。
“御寒,我……”柳飘飘来回看几眼互相对峙的两人,欲言又止,可她也了解黑日说一不二的脾气,她还不想自己难得盼来他又错失与他单独相处的良机,所以她只能在离开前,背着黑日狠剜一眼坏自己好事的罗剑兰。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人顶着烈日互相对望着,有股誓将自己化身为雕塑的气势。
最终,是黑日先败下阵来。他微乎其微地轻叹口气,大步向她走去。
站定在她面前,他伸手轻拦过她几近僵硬的娇躯,一手轻拍她瘦弱的后背,无言地安抚着她熊熊燃烧的怒气。
“我讨厌那个女人!”窝在他怀里,渐渐软化的她终于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因为你对她好!”她醋味甚浓地指控道。
对于她的指控,黑日无言得唇角直抽抽。
“你看,你默认了吧!我就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她的哭声渐大,引来路人的纷纷侧目,可在接收到黑日那寒冬似的冰眸时,个个又见鬼似的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我不喜欢飘飘。”我只喜欢你。他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
“叫得那么亲热,还敢说你不喜欢?狡辩,撒谎,小人,伪君子。”她愤愤地连哭带骂,一根手指还不停地在他胸膛上戳啊戳,幸亏她没练过一指禅,不然黑日准被她戳成马蜂窝。
随着她一边哭诉一边在他胸膛上猛练一指禅,黑日的神色是越来越不对劲,身子也越来越紧绷。
“师妹!”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粗哑,呼吸也略显急促,可沉浸在自我发泄中的罗剑兰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变化,仍在他身上不断地点燃起一个又一个火苗,大有一鼓作气将他烧成灰烬的气势。
此时,他已口干舌燥,冰眸逐渐被大火吞噬,他心里警铃大作,知道要赶紧远离她,可令他窘迫的是下体的明显变化使得他只能抱着她遮掩尴尬。夏天,大家本来就穿得单薄,而他今天为了方便赶车,恰巧没穿儒雅长衫,仅以一身短打劲装蔽体。造成现在这等上不得,下不得的局面,他黑日该如何是好?两条路,要么抱着她活活烧死自己,要么以最快的速度躲进无人的房间。
他的喉咙都快冒烟了,而罗剑兰仍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他的不是。黑日心一横,突然推开她,以着瞬间移位的速度疯狂逃窜。
没想到黑日会突然推开她,罗剑兰怔愣了一会,等她回过神来时,哪还有黑日的影子?早已逃之夭夭了。
掠过前院的酒楼,黑日一个大跳跃直接飞上后院的二楼,正当他目标明确地逃窜进那间独属于他的房间时,隔壁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柳飘飘欣喜地喊道:“御寒,你不走了吗?”
“嗯!”他仓促地回应一声,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可是如此神速逃窜竟然还是慢了一步,柳飘飘眼尖地瞄到了他异常的反应。
一抹风情荡漾的笑意在她唇角缓缓展开。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门前,抬手轻叩几下房门,故意将声音放得柔情似水,“御寒,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进去帮你?”
“没,没事!”虽然他已极力稳定声线,可这该死的狂热欲火还是摧残得他泄露了一些些异常。
“真的没事吗?御寒,我好担心你,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帮你。”柳飘飘意有所指道。
“你……叫人抬一桶冷水来!”他咬牙喊道。
“好!”柳飘飘爽快答应,可在她转过身后,脸上却挂着算计的笑容。
很快,黑日要的冷水抬进了房,而他一直背对着他们,吩咐他们放下水后就可以离开。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黑日迅速拉上门拴,三两下脱去衣服后,他急欲跳进冷水降火,可水桶里却冒出湿漉漉的柳飘飘。原来她为了能留在他房间,进而与他发生些什么,便躲在水桶内让下人们抬进来。
这个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黑日都懵了,他本能地以脚尖挑起衣服遮住下体,怒喝道:“飘飘,你这是干什么?”
“御寒!”他的怒问没有吓退她,她反而挺了挺曲线毕露的傲人身段,扭动着水蛇腰向他靠近一步,可黑日一脸警惕地退后一步。柳飘飘媚眼微闪,故意脚下一滑,惊呼着扑向黑日。
黑日本能地伸手接住她,可这正中她的圈套。所以说习武之人也有不利于自己的缺点,那就是身手太快,如果黑日反应稍微慢一点,那横趴在地上的就是她柳飘飘了,可柳飘飘是什么人?她对黑日的身手如何那是绝对给以肯定啊,不然她也不会以身犯险啊。
黑日只是以上衣围在腰间,而柳飘飘那件轻纱罗裙紧贴在她身上后,整个身材曲线显露无疑,纱质衣料本就透明度高,打湿之后那是更加暴露。两人以着暧昧的姿势搂到一起后,柳飘飘更是大胆地趁势搂住他的腰,那对浑圆昂挺的双峰更是在他胸口上左右磨蹭。
“飘飘!”黑日懊恼地想推开她,可她却死抱着他不放手,红艳艳的嘴唇更是伸出舌尖挑逗性地划过他结实的胸膛。
见她如此轻佻,黑日的脸倏地寒冬冰霜,他身子紧绷,双唇紧抿,欲举手一掌劈开她。
可事有不凑巧,也可能今天是他黑日的倒霉日。就在他要动手时,房门被人一脚猛地踹开。
黑日身子一僵,心里突生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他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站在房门口的那个娇小身影,他真的很想将自己就地正法。
能让一贯淡然的黑日想到将自己就地正法,除了那个害他欲火焚身的罗剑兰外,还能有谁?
“我恨你!”彼此呆愣几秒后,罗剑兰率先作出反应,随即转身跑了出去。
“兰儿!”黑日一掌劈开仍纠缠在他身上的柳飘飘,迅速套上衣服后,他火急火燎地追了出去,对于房内那微弱的痛呼声完全做到充耳不闻。
“师妹!兰儿!”等他追出来之后,罗剑兰失去了踪影。他问了下迎客的店小二,说是出客栈往东边跑了,黑日立即沿着街道开始搜寻她的身影,无奈街上人多妨碍他找人不说,各个延伸出来的小街小巷,他还得不放心得一个一个进去找,如此下来,直到天黑他都没找到她。
怎么会这样?他现在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就听罗剑兰的换客栈了。
站在接近城郊的三岔路口上,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罗剑兰虽会用药,可她毫无自保能力,要是遇到什么强盗之类的贼人,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仅靠他一人的力量,恐怕是希望渺茫。如今唯有动用一切力量去寻人了。
思及此,他又火急火燎地朝一个地方急速飞掠去。
“大堂主!”当他飞身掠进一处挂有通天镖局牌匾的大宅院后,一名看似精干的壮实汉子恭敬出迎。
“嗯!”黑日淡应一声便开门见山道:“立马调集人手,帮我寻一人。”
壮实汉子得令,很快清点了一批受过特殊训练的黑衣卫在院子里候命。
黑日大致扫视一眼院子里的黑衣卫,颔首道:“这次你们的任务是找寻一名女子。她身材娇小,头上蒙着一块黑纱,闺名叫……”他略一停顿,继续道:“叫阿丑!如果谁发现了她的踪影,就以信号弹通知大家。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舞城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大意放过,哪怕是要将整个舞城翻个底朝天,也务必要找到她。”
得到命令后,众黑衣卫迅速分散而去。
黑日仰望着璀璨的星空,默默地祈祷她平安无事,至少能让他赶得及救回她。
四更天了!身手麻利的黑衣卫几乎快翻遍了整个舞城,可愣是没发现黑日所描述的女子。
黑日自己更是疯狂地翻找着她的身影,如果天亮后他还没能找到她,估计他会下令让大家扛上锄头来个挖地三尺。黑衣卫们虽不知那位女子是他们大堂主的什么人,可从他寻人的疯狂行径来看,那位女子在他们大堂主心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以冷酷闻名的大堂主也会有失常的时候。
“大堂主!属下发现这个。”一名黑衣卫恭敬地上一块黑纱巾。
黑日望着这块熟悉的黑纱巾,心里不由得往下沉了沉,他迟疑着伸出手接过,逼着自己问道:“在哪发现的?”
“南边的城门口!”
还好那里没有什么湖啊河啊之类的万恶之源!黑日稍稍放下心。南边的城门口是去展鹰国的方向,而兰儿说过要去夜凉国的,难道她是走错了方向?不可能!城门口有守城卫士,她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那她为什么还要出城门?如果她并非是自愿的呢?黑日又低头看了看罗剑兰从不离身的黑面纱,一口冷气倒吸入他的肺。有人挟持了她!
有了此推断,黑日反而冷静了下来。所谓关心则乱,如果他这个时候急着乱寻人,只会令挟持她的人更有利于逃脱而已。他为展君凡打拼天下已不是一年两年了,遇到的急事险事已经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他早已学会了如何面对困境,不然他也不会做到大堂主的位置上。
“传急信给沿路的各个分坛,暗桩,让他们密切关注一名容貌尽毁的女子。如果发现她的行踪,切忌不要打草惊蛇,一路留下暗号便可。”
他冷声下着命令,冰眸里寒芒四射。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安然带走他的师妹,看来那个人并不简单,不过他黑日也不是吃素的,敢动他最在乎的师妹,那他即使要穷尽一生,也要跟他斗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