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做梦么,怎么尽是些凌乱的片断?
梦里大朵大朵的花怒放着,又成片成片的凋零、飘落,散成满河的凄艳。
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近了,又远了。
前世,我是一个叫东方萧的女强人,东方集团素以铁腕著称的总裁。
有一天,一个叫思小的男人留给了我一张《美人图》,他曾在大海中救过我的命,我记得他,是因为他有一双紫色的眸子,下巴上还有一道性感至极的美人沟。
他说他叫赤炼,来自一个叫梦幻大陆的异时空,他来唤我回去,去了未了之缘。
他说我的前生是一条银蛇,现在正冰冻在无缘洞里,有几个家伙宁肯舍了如画江山,舍了武林至尊之位,舍了千年修炼之功,却固执地守在洞里。所以,他来了,只为将我换回那个时空。
我果然被《美人图》诱到梦幻大陆,只可惜阴差阳错的早了许多年。
第二次再见思小——应该叫赤炼了吧,是在我练了化蝶神功,与冥王打赌,被小白舍身相救并收了银蛇之后。
那时我刚刚醒来,被化蝶功第五层祛原所苦,躺在一层类似茧状的银罩中无法出来。
那是我记忆中最脆弱的时候,那时候他走进来了,逆着光,我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朦胧的身影,他在洞口愣了片刻后便径直走进来。那时我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宰割,但屈服从来不是我的个性,我运功于掌,默念口决,准备拼死抵抗。
赤炼,你这是算是第二次救我么?
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救了我的人是否还有所贪图,于是我将全部的力量凝于掌中,却发现自己掌心吐出一柄银色宝剑,后来我叫它蝶剑。
你发现了我的杀气,于是出言质问,你说:“姑娘,我帮你破茧,为什么你却要杀我?”
我这时才看清,原来帮我破茧之人,竟是身长玉的俊逸男子。
怎能忘记你狭长凤眼中的紫色的眸子,还有那道独特的竟有几分冷艳的美人沟。
我相信你就是不惜舍弃千年功力到地球召唤我回来的思小,你更是赤炼,你本是赤炼。
只可惜,我虽穿回梦幻大陆,却穿错了时间;我本应魂穿至冰冻于无缘洞的银蛇身上,却连人带魂地来到无缘洞。
思小救得本应是我的前世银蛇,却因我的错穿而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前世你应在这里救了银蛇,然后陪着她下山,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即使失去千年功力,也绝不后悔。
不,已经没有前世了吧,一切都已经改写,甚至你那份独一无二的执着,都不会再有了吧。
今生,在未认识银蛇之前,你却要面对着我——一个来自于文明世界的成熟女子。
看着你幽深冷淡的眸光,我微笑了:“你既救了我,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吧。”
你有些迟疑,终究还是说出真正目的:“我只想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是的,我脖颈上的红项圈原是你的一魂化成,自然应该物还原主。可是赤炼,我不能还给你,因为我不能。
“那么姑娘到底愿不愿意还给我呢?”
你说这话时面上带笑,眼底冰冷,那是我非常熟悉的一种表情,前世今生,这种表情都是我做出重大决定时常用来掩饰内心的一种表情,现在看来,这种表情真的更像是蛇的本性。
“你说它是你的,我便还你。如果你说我的命是你的,我是不是也要把命还你?”
说吧,说我的命是你的,我便把命还你,毕竟欠了你两世两次相救之情,而现在的我,决不可能爱上你的我,只剩下命可以还你了。我悲哀而又绝望,一瞬间只觉得万念俱灰,来到这个世界,我连无缘洞还未迈出,就一连遭遇生离死别,是不是我回来错了。
你不语,却掩饰不住眼眸中的渴望,若嗜血的人看见了新鲜的血液,你盯着我的脖颈的眼光让我觉得全身发冷。
我越发笑得鲜艳,只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因练化蝶功到第五层,已经尽褪了容颜的美丽,那笑容在你眼中会不会有些狰狞,我摸着那条无法拿下来的血色项圈叹息:
“它的确是你的东西,可是怎么办?它已经无法拿下来了”
“有一个办法可以还给我。”你的表情严肃而正经,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的念头冷酷而邪恶。
“需要我把血放光吗?”我不动声色。
“如果需要姑娘肯吗?”我冷笑,我们之间需要这样的试探吗?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丑陋而奇怪的女人而已。
“肯。”我毫不迟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让我相信你是厌弃了生命?还是太过善良?或者是——爱上了我”你的声音充满嘲讽。
“随便你,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
“哈哈……”你笑得有些狰狞有些空洞,我知道,那是因为今生的你心中不再有爱,“我没有见过象你这样面对生死而不变色的女子。”
“可能,”我声音低哑,“我面对了太多的生死……”
“我不想也不必知道你的理由!”你懊恼什么呢?为了还你的一魂,即使死我都不在乎,虽然我也并不爱你。
或许只有这一次吧,只有这一次,久困碧峰山的我失去了耐心,失去了隐忍和反抗的理由,失去了对生命的尊重和希望。
“其实,你不必死也可以还我那一魂。”
你边说快若闪电的移至我面前,似乎怕我反悔一般。
你不应该这样待我的,虽然我非银蛇,你仍然不应该的。
你举起闪着血光的利剑,一剑刺向我的喉咙。你终究还是想要了我的命,终究还是不惜一切要拿回那一魂。
我应该闭上眼睛的不是吗?可是我没有,对自己的保护已经成了一种深深烙入生命的本能。
我猝然吐出掌出蝶剑,快得连自己都被吓到,在你多次试探已然确定我心存死念之后,却为了维护自己生的权利全力一击。
在如此短的距离,在你我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那一剑的力道大的惊人!
我看见一朵红到再上的绝美花朵在你胸前绽放,绝望而充满恨意,前生的爱不在,或许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或许那种存在只是为了今生的恨作了铺垫。
爱与恨都好,都是你我前生今世无法摆脱的宿命,一都萦绕于心的深刻执念。
你笑了。
那笑容若寒风暴雪中绽放的梅花,又若细雨微风中摇曳的碧荷,倾城倾国,因为它绽放出世间最强的恨意,所以美得无与伦比。
我的蝶剑才一出手就沾染了你的鲜血,以致今后每次出手都会引起心的丝丝震动。
你一只手用力握住我的剑刃,握得那么用力,我几乎要担心它会将你的手掌切成两半,大滴大滴的鲜血从掌中流出,染血的剑身,却又于一瞬间被剑身吸收。
我的蝶剑竟然是一把会吸血的宝剑,还是仅仅因为,是你的鲜血?
终于,你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修长的手指若至好的羊脂白玉,身体缓缓后仰,手却慢慢松开。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刚才拼命刺出的那一剑,竟然将我们带出无缘洞,站到了炼狱之渊的边沿。
炼狱之渊,那是一个魔鬼都为之变色的名字,是一个没有人会到过的地方,因为到过那里的人,都不会再出来了。
“不要!”
我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为什么?”你依然微笑,眼神也依然冰冷,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虽然你已然炼成人形,可惜,你始终还只是一条蛇而已。
“不为什么。”
往事已逝,不必再提,就只我一人知道好了。
你脸色越发苍白,终于还是问道:“你,究竟是谁?”
“一个来自异世的孤独之人而已。”我苦笑。
“你叫什么?”
“萧萧!”我不会再是你前世的小小,更不会再有来生。
“我叫赤炼!”你笑得虚无缥缈,失血的唇边仍挂着一抹五月鲜花般冷艳的微笑。
“我会救你……不要!”我绝望地喊,敏感到你猛然松开的力量,带着一种绝诀!
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绝境中的反击而感到后悔。
“无论前生还是来世,或者今生,我都不会真的害你,小小!”
你的眼眸直看到我的眼底,你叫我小小,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一直都知道,你全都知道,从进洞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眼中的那个银蛇,反反复复试探的,一直都是你。
你何苦如此,多疑是你的本性么?多疑是悲剧的根源么?
或者,面对无力扭转的命运时,我们只剩下了试探和怀疑?
你若一道飘然逝去的云,在我的眼前消失,只不过你不会像云那样飘像遥远天际,却只能坠向无底深渊,坠入那人间最黑暗黑可怕的地方——炼狱之渊。
“梦里不知身是客,赤炼,但愿不见。”
飘缈的声音梦幻一般,回荡在炼狱之渊的上空。
既然这是宿命,既然这是结局,就让它成为永远的过去,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