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默许了让他跟着,但是水夜枫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若不把话说重些,他便能蹬鼻子上脸。
“不出现就不出现。”水夜枫俏脸紧绷,赌气地说道。
不出现是不可能的,他就不信,她真能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云墨衣望望天,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放下车帘,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闻人醒两人,也各自放下车帘,掩下眼中的一抹黯然,追妻队伍中,又多了一位,他们得更加努力才是了。
“前面的人,等等!”众人整顿出发,没走了几步,又有人喊道。
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啊?云墨衣暗咒一声,一把掀开车帘,探头看去,这次又是谁啊?
又是一辆马车,后面跟着几名随从,喊话的正是那马车的车夫。驶到她的马车前,有小厮打开车门,掀起布帘一角,一道紫色的身影,探了出来。
竟是楚亦尘,他来做什么?总不会也是要跟着去吧?
他可不像会作出此种行为之人。
“三王爷?民女这边正要出发,三王爷可有事?”云墨衣眉间一挑,极为疏远地说道。
“有事。”楚亦尘淡淡地点头,“本王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楚亦尘确实是个妖孽,一张艳如春花的脸,让女人都自叹不如。凝如白玉的皮肤,吹弹可破,可见平日保养的极好,凤眼含春,眼角微挑,只需一个眼神,周围的人便吧嗒吧嗒地流起口水来。
男生女相!人妖!云墨衣心里不齿地暗骂,嘴上却说:“要什么东西?”
“本王给你的休书。”楚亦尘犹是淡淡地说道,似乎什么东西都引不起他的情绪起伏。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波涛汹涌,说出那张休书,他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光芒。
耳边又想起她的那句话:“错,我知的是萧,而不是王爷!”
一曲合音,似开启了他心中的某扇门,他寻找了许久的东西,仿佛一下子找到了。
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是因为母妃地位的卑贱,从小便被父皇忽视冷落。
记得小时候,母妃常常抱着他,坐在宫门前,痴痴地望着门前的大路,母妃在盼着望着什么,他小小的心便能感知到。父皇却总是不愿意多来看他们母子一眼,甚至一年半载也没有来过一回。
他成长的过程中,父皇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关注,而总是把他的父爱,给了贵妃娘娘的的两个儿子,特别是贵妃娘娘去世以后,她的两个儿子,便得到了父皇全部的爱。
他自小便长得极为好看,越大,便出落得越发迷人。就连宫里的小太监,也总是痴痴地望着他,感叹:小皇子长得真好啊。
他便故意去父皇面前晃荡,以期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以期能得到一句他的表扬:“我儿长得真好啊!”,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瞄了他一眼,给了他一句:“不像个男孩儿。”
他的心冷了,一个人躲在墙角去哭泣,哭过之后,却又狠狠地擦干眼泪,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要做个男子汉!
他便奋发地读书,发狠地练武,三更睡觉,五更起床。
直到他的文采和武功,是四个孩子里面最好的一个。
尤记得那天,夫子教课的时候,父皇来巡视,夫子当着父皇的面夸他,他一颗小小的心无比雀跃。
然后父皇又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死读书有什么用,没有人气儿。”
他只觉得似乎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下来,他那样刻苦,只不过想引起父皇的注意,父皇却只是冷冷的一句话,便抹杀了他全部的努力。
他甚至哭着回去问母妃:他是不是父皇亲生的?为何父皇只对大皇兄和四皇弟好?
母妃不但不安慰他,反而骂他,因为他没有得到父皇的重视。她将父皇对她冷落的原因,统统归结他身上,他小小的身子,承受着母妃歇斯底里的怒气。
他的心也由此闭上了,他慢慢生出了自己锋利的棱角,将自己的心磨练得骄傲无比。
他开始看不起任何人,就连对他很好的皇兄和皇弟,他也暗暗鄙视,若不是父皇对他们的宠爱,他们什么也不是!
其他的人,在他眼里更如草芥。
他妖孽,他无双,他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他开始流连花丛,玩弄女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后便是被叶梦熙的利用,被一个不爱的女人下了情蛊,对她爱的痴心一片。
再然后便是被控制心智,差点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是她,将他拯救出来。
那晚,他躲在御花园里,暗暗悲叹自己的一生。直到那一曲结束,他仿佛将心中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那一个合音人的到来,似一把钥匙,解开了他心中多年的枷锁。
是她,竟然是她!披着月光,他的知音人,竟然是她!
一个他曾经的侧妃,一个他从没去看过一眼的女人,一个被他一纸休书休回家的女人!
她是一个传奇,她从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一跃而成为救国救民的女英雄。
她其貌不扬的面具下,竟是一张比他还美的脸!
她的箫声,吹到了他的灵魂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过往都不算什么,她懂他!
在王府里踌躇了多日,他终是鼓起勇气,来要回他的休书,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休书?”云墨衣慵懒地靠在车厢里,眼神却如一把利剑,“三王爷,此时来提休书作甚?你还想再来羞辱我一次么?”
“不是,休书作废,本王要收回。”楚亦尘淡淡地解释道。
“作废?”云墨衣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我不懂。”
“本王不想休弃你了,将休书收回,你仍是本王的侧妃。”楚亦尘好看的眼眸微敛,耐心地解释道。
“呵,王爷,你老人家不会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后悔休了我,然后就跑来找我要休书吧?”云墨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我……”楚亦尘的俏脸有些不豫之色,从来都是莺莺燕燕围着他转,他还从来没有对女人低头过,“你给是不给?”
“神经病。”云墨衣翻了一个白眼,放下车帘,决定不去理他,对破劫吩咐道:“走吧。”
破劫扬起马鞭,谁知楚亦尘一跃而起,跳上他们的马车,伸手一夺,破劫猝不及防,马鞭被他抢了去。
“你要干什么?”云墨衣一把掀开帘子,怒视着他。
楚亦尘伸出手来:“休书给我。”
“你休都休了,现在又来反悔,吐出的口水还舔回去,世上哪有这样恶龊的事情!三王爷,你再不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云墨衣的脾气也上来了,眼看日头都要到头顶了,还没出门,正午的时候太阳太大,又不宜赶路,这一天便走不了多少时辰。
“本王可以休,便也可以收回!”楚亦尘骄傲地扬着眉。
“那我若是不给呢?”云墨衣抓着车帘的手开始运气。
“你是不是在怪本王?那好,本王答应你,王妃的位子让你坐。”由来已久骄傲的性子,使得楚亦尘说不来好话。
“哈。”云墨衣怒极反笑,“宫里的贵妃我都不愿意做,稀罕你个王妃的位子?三王爷,你未免太抬举自己!”
“那你要怎样才能将休书交出来?”楚亦尘被她一奚落,捏着马鞭的手不由自主的发力,不注意,马鞭被他弄成两截。
“三王爷你若是要做梦,敬请回家去做。我最后说一句,你再胡搅蛮缠,耽误我的行程,我就不客气了!”云墨衣盯着他手里断成两截的马鞭,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上的气流更甚。
许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许是也不想与她硬碰硬弄的太僵,楚亦尘闭了闭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地跳跃着:“那好,本王先不要休书了,本王跟你去越阳。”
啥?
云墨衣停了身上的气场,泄气地看着他,他还嫌这个队伍不够强大吗?这一个个的男人,真当是陪她去游山玩水呢?
“本王陪你去越阳。”楚亦尘又重复了一遍,“要么,你把休书还给我?”
“你要跟就跟吧!别说我没提醒你,路上别被玄衣教的人掳了去,再被下一只情蛊,说不定这次给你下情蛊的,是个男人!”云墨衣狠狠地放下车帘,隔开两人的世界。
“你……”楚亦尘等着布帘子,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揭人伤疤,还要再撒一把盐!
宽阔的官道上,一列几十人的队伍在驰骋,引来路人侧目。五辆各不相同的马车,前后排列,每辆马车周围都围绕着数名骑马的侍卫。
当先一辆马车,最不起眼,没有丝毫的装饰,然而赶车的马车夫,却最不容人忽视。
其后紧跟的四辆马车,却一辆比一辆华贵,尤其是远远跟在最后的那辆,极尽奢华之能事,整个外车壁,包裹着一层红色的锦缎,看颜色就知道是谁的车,只有他,连马车的颜色都如此招摇,也不嫌吸热。车窗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车顶四角,挂着镏金的铃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身前端,由四匹汗血宝马并驾齐驱,连赶车的车夫,都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