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的一番话,让平儿整天里都是提心吊胆的,另外凤姐服了汤药也不见好,说话还虚的很,她心中更是没底,只好时时刻刻守在凤姐床边,看着凤姐的脸色一天好过一天,声音一天大过一天,才慢慢把心放下来。
可是,事情远没有到此为止,凤姐才觉得身上有力气,就遣了心腹旺儿媳妇出门办差,具体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只是没几天小院里就传出尤氏凄厉的叫声,里里外外有经验的婆子媳妇都知道,那尤二奶奶怕是要早产了,弄不好还是一尸两命的事,当然有些耳目的也都猜到了七八分去,纷纷将平时最灵敏的耳朵和最闪烁的眼睛给闭上了,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贾府奴。
尤氏的房门外头,贾琏烦躁地走来走去,地上七七八八跪了好几个丫头婆子,凤姐由平儿扶着在东屋门口站定,用不怎么有力的声音说道:“平儿,将那几个伺候不力的贱奴才各敲20棍,如果她们主子出了什么事,全都给我轰出府去!”
“是!”平儿屈膝应到。
“二爷,二爷,求求您看在二奶奶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有事……”尤氏的丫头环儿跪地哭诉。
环儿毕竟伺候时日长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正待要说,听得凤姐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拖下去!”
一种执行杖责的家人见贾琏仍旧反应,将地上跪着的七八人一把钳住,往院子外头拖去,环儿见机不妙,嘶声力竭道:“二爷,你要为二奶奶和小少爷做主啊,二奶奶肯定是被人害的……”
听到这句话,贾琏面色一变,正要说话,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他甩头即往产房门口冲去,门从里打开,产婆一脸喜色地出来:“恭喜二爷喜得千金。”
贾琏的脚步立时顿住了,那头凤姐听到是个女儿也让平儿扶着进屋去了,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二奶奶”,逐渐消散在阳光底下。
产婆抱着小婴儿不知如何进退之时,贾琏就已经转身走人了,估计这个产婆也是见多了市面的,叹了一声,就把小婴儿抱回屋里头,放到尤氏身边,嘱咐了几句,自去领了赏钱就出府去了。
没多会,老太太、太太还有二太太都派人送了各色物事过来,老太太还吩咐等到孩子醒了就抱去那里让她瞧瞧,其他两位主子也都是差不多的嘱咐,不外注意身子,好好坐月子之类的,这让赶来的尤氏气得直咬牙。
原本尤氏今日是随贾珍一起去侍奉贾敬了,晌午才听到尤氏早产的消息,急急回来就见到自家妹子身边不仅每个趁手的人伺候,而且听说贾琏连孩子都没看一下就走,就不由为她抱屈,但回头一想,不说妹子一个妾室,就是她这个正房夫人还不是要看那些个人的脸色,只好忍将下来,另派了几个忠厚老实的丫头婆子过来伺候着,再去求了贾母让尤老太太过来暂陪几日才安心不少。
虽说是贾琏的妾室,但迎春等几个做小辈同时又长一辈的姑母们倒是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她们去了贾琏的院落,并没有直接去看尤氏,而是去了凤姐屋里说话,将东西都交给平儿处置去了,另外还给大姐儿添了一份礼,比之小婴儿的更重一分,这番做法连凤姐都找不出漏子来,直说迎春长进了,姑嫂一片和乐。
告辞了凤姐出来,迎春几个又去了贾母处用饭,湘云在省亲第三天就被史家的人接回去了,黛玉又成了孤身一人,少不得到贾母处走动的时候多了起来,连带着三春也经常在老太太这里用饭。
外面不知道的奴才们还以为几位姑娘成了老太太的新宠,甚至有传宝玉越来越不受贾母待见,黛玉听到雪雁一一细数这些道听途说,苦笑着摇头,老太太还正是贾府里的顶梁柱啊,只要稍微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下面的动静就来了,只是几顿饭的事情,都能传成这样,想到就好笑,不过雪雁也说了,最近小厨房里几个婆子的态度明显好多了,偶尔还会主动问她们几个大丫头要不要吃点什么的,让雪雁几个颇有些受宠若惊。
对于这些风云不相干的事情,黛玉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只要事情没有真正闹到自己头上,就不要轻易去说些或者做些什么,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这是她最近从凤姐的身上悟出来的新道理。
平平静静地等到尤二奶奶出了月子,大家伙都去敲了小婴儿,贾赦在邢夫人的说和下“破例”为小婴儿取了一个在黛玉听来平平无奇的名字——贾茜,此后就同大姐儿一样被下头人唤作茜姐儿。
另一头,偶尔才能露脸的宝玉终于通过了贾政的考核,贾母亲自同贾政要了宝玉每天晚饭的时间,这好像给人一个信号,宝二爷终于要回来了,而且老太太还是很重视他。很多心思活络的人大脑又开始飞快运转了,黛玉虽然没有目的,但脑子倒也跟着大多数人一起转了。
前次凤姐生病,尤氏早产的事情,贾府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风声传出的,虽然版本很多,雪雁每天都能变着花样讲,但黛玉认为一条不引人重视的小道消息才是真正说到了关键,老太太要开始培养新的代理人了。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黛玉也是不以为然的,可后来凤姐恢复,不仅贾母没提,甚至王夫人也没有请示贾母要将管理权移交之事,虽说这个事情很多人不知道,都以为凤姐没有康复,老太太体恤她等等,可是黛玉身在局外,她知道凤姐这次是真的将要失势了,除非她能有一个如元春般的女儿或者能有另外一番奇遇。
现在宝玉回到贾母身边,那么以前老太太和她提过的婚约是不是即将奏效,是不是她就是那下一个代理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黛玉不由开始厌弃如今的身份,可没想到有人即将要为身份的丢失而改变一生的命运。
(写到现在,眼皮直打架,还好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