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非儿,为了雪儿。为师时有利用对天朝皇宫之熟,利用自己这一身了得的武功潜入皇宫,对二弟下慢性毒药。
可是,慢慢的,为师又后悔了。二弟居然将他所有的功劳记在了为师的头上,将所有的过错记在了他的头上,他丝毫不在乎名声,他在乎的是如何找到雪儿母子,如何赎罪?这样的二弟,我能毒死他么?
她则更是痛苦,时有进入梦游状态,时有进入梦魇之中,她本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啊,因了我,她痛苦了一生,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庞,看着她日渐憔悴的心,看着她每每寻死解脱,为师的心,一步步的往悔恨的深渊中落去。
为师为了报仇,此为可称对。
为师为了报仇算计自己的至亲至爱,此为可为错。
是以,为师时有问自己:再该如何?
为了不再造成她和非儿的痛苦,那么,这种苦,就让为师和二弟来受罢。
非儿没有长大,二弟暂时不能死。为师一如既往的往二弟的饮食中投加慢性毒药。为师相信以二弟的聪明,当他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一定会下尽全力寻找雪儿母子,那个时候,非儿就可以不用杀父,只凭遗诏就可继承皇位了,这样的话,雪儿母子就不会有多少痛苦。至少非儿没有杀自己的父亲,至少雪儿没有杀自己最爱的人。
终于,二弟的慢性毒药发作了,他有觉查了,也加快了寻找雪儿母子的步伐。
为师可以放心的走了。只是,以这残破之躯,为师无颜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可是,天可怜见,让为师发现了一本武学秘笈《乾元功》,据传此书男人练习可以掌握绝世武功,独步武林,号令天下!而女人练习,则可以转性成男人,功力更会高出一筹,较之男者练习更甚。是以,为师妄想着一旦练习成功,也许可以摆脱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身子。那样的话,为师就可以以一个男人的身子去列祖列宗的面前请罪。
可是,乾元功仍旧有一个弱点,如果练习方式方法不对,轻则气血倒流而走火入魔、重则丢命。所以,数百年来争夺它的人不少,练成它的人没有一个——非死即废。
为师也逃不过非死即废的命运。这段时间,时有觉得血脉倒流,不受控制。是以写下《札记》,以备徒儿了解当初为师为何要徒儿冷血、冷情,却又要徒儿做侠之大者的疑惑。
《札记》中还记载着诸多为师练功的心得和这么多年每天所做的事的详细经过。如果二弟感兴趣,徒儿可将此册交给二弟,为师是他武功的启蒙者、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大哥!
看到这里,南宫非和冯宝宝的眼中都流下泪来,默默的将册子交到凤翔手中。凤翔轻叹一声,接过册子塞入怀中,从孟轲怀中抱过雪吟,直往竹屋方向走去。
南宫非摆了摆手,示意允文、允武将蓝蟒重新葬好。一众人方重新返回竹屋。
清雅的夜,曲曲折折的山道,远处的瀑布似银锻溅起水花,传来轰鸣的声音。月光似水银泄了一地。
草丛中时而传来夜虫的鸣叫,给清寂的夜带来一丝灵动、和谐。风时而吹过,惊起一方夜鸟,扑翅往天空飞去,很快和和夜的天空融为一色。
月光似水银,柔和的缠绕着竹屋前相依相偎的二个人。
“雪儿,你的毒解了呢,为什么还不醒来?还是,你根本不想醒来?”男子说到这里,心泛起阵阵的酸,“是不是,你不想看到我?要知道,我们二兄弟带给你一生的痛苦,你特别的恨我们兄弟,是不是?”
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他,终于有了丝忐忑不安,终于有了丝惶惶不可终日,希望越是来临,失望似乎也会越大。
轻拔一下身边的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光飞快的飞回三十年前,再次遇到她的一幕幕。
“又是谢谢?……算了,反正你欠我几条命了,我也不急于讨要‘以身相许’,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不如我们打个赌,下一次,如果我们再见面,你一定会是我的。你再也跑不掉了。”
“告诉我,你是谁?赶明儿,我好上门提亲……嗯,好吧,不告诉我也行。这样就显得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更有缘分,到时候,可就是命中注定了。”
那个时候,他在她的面前霸道不羁,丝毫不留情面,直将她‘整’得目瞪口呆、怒气横生。
那个时候,第一眼,他知道,他爱上了她,是以死缠烂打、兜兜绻绻。任她如何躲避,他都可以激起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还记不记得我在梧桐林中弹奏的曲子?……如果你真做了决定,那么,就在这里,弹给我听。”
往事如烟,淡去无影,这漫山拂过的清风怎么能够拂尽他此生的爱恨情仇,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他回忆起一切,看着那遥远的、熟悉的方向,假山山洞、蛇窟也好,梧桐林、藏书阁也罢,那里有一张似雪蝴蝶般清冷的身影,在那里静静的坐着,看着他。
前尘不在,可因了思念和回忆,感情随着时间的长河慢慢沉淀,似酿的陈年老酒,越陈越香,越酿越有味。
如今,他身上的毒已解,她身上的毒也散,为什么,她仍旧不愿意醒?
任她靠在他的怀中,轻拨琴弦,低沉的男音随着山风送来,婉转百折、缠绻千回,细听来却是“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男子的思绪随着曲子回到过去,没有发觉怀中的女子已是睁开了眼睛,眷念之极的、柔和的看着他。直至男子将歌唱完,似乎还沉浸在过往中不能自拔,她的眼睛就那么柔和有神的看着他,似乎要将这三十年来没有看的都捡回来,半晌,她方伸出白晰的手,摸上他的脸颊,“阿翔!”
男子的身子马上僵硬,不敢动弹一下,只怕方才的感觉和听觉是幻境,一双有神的星目直是看着远方,都不敢看向怀中的人,生怕方才的幻境破灭。因为那声‘阿翔’太真实,而那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似乎还有些许的温度。
“阿翔!”似乎知道他的担心,也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她再度出声。
不是幻觉,是事实!他欣喜若狂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如往年的容颜,只是现在,却是平静如水般的看着他,眼光赛过这满地流淌的月光。
“雪儿。”他有些激动的抱紧怀中的人,声音带丝哽咽,“你终于愿意面对我了?”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再叫你一声‘阿翔’!”她仍旧摸着他的脸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心中的脆弱,那份脆弱是为她而生啊,“你瘦了。”
“想你想瘦的。”
“可我却胖了。”
“那是我照顾得好。”他坏坏一笑,一如三十年前的意气风发,“赔本的买卖我是不做的,总有收利息的时候。”
这个男人,一如往年,不管干什么,都要报酬啊。“那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方醒来会有什么事?可看她的眼神,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我喜欢澈儿。”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她方醒来,他不希望有什么事能转移她对他的注意力,除了他外。
昏睡中的她什么都知道,就是醒不来,睁不开那厚重的眼皮。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她有丝撒娇,“是你说,澈儿和陌儿长得一个样。”
“既然一个样,那就不用看了。”他向来霸道,不希望任何人转移她对他的注意力,儿子不行、孙子也不行。
“可我喜欢。”
外表的她柔弱不堪,内中的她坚硬俏皮。
“三十年了,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她再度摸上他的脸颊,“我想看澈儿。”
是以,当某个正在默念朗朗上口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孟子》心经篇的人感觉到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靠近床榻,并且毫不迟疑的将睡在他和老婆中间的小儿子一把抱走的时候,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你母亲醒了。”
闻言,南宫非欣喜的起身。身边的老婆居然没有动静?仔细瞧去,天啦,亲爹居然点了老婆的睡穴?这番身手,着实骇人。
凤翔一把摁住要下床的儿子,“你母亲不想见你。”确实,她只说了要见孙子。
不想见?亲爹对母亲向来独断专权!南宫非停下穿鞋的动作,抬头看着自己的亲爹,有些怀疑。
“她只想见澈儿。”这也是事实。
看着亲爹抱着儿子步出竹屋,南宫非有丝委屈,摸了摸鼻子,他成了谁都不要的人了么?
亲爹眼中只有母亲。没有因为他是亲爹的儿子,亲爹就多爱护他一分,除了派五百双鹰眼限制他的人生自由外……唉,根本不管儿子对老子有多么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