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宝眼睛有了一丝犹豫,不告而别一向是她所为。而如今,果真有了一丝牵挂,回头,看向温泉处,半晌,她低头垂眸,“告诉他,短则二、三个月,长则半年,我必归。”
语毕,人已不见了踪影。
南宫非利落的穿好衣袍,“夫人,我们踏着满山的月光走走如何?”一边系着外袍一边绕过巨石的人却未见到他想见的人,四下看了看,“夫人!”
他虽不懂武功,但视力极好,仔细的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莫非,夫人为我送来衣物后又回去了?”
迈着轻松的步子,踏着皎洁的月光一路上山,推开寝房的门,空无一人。莫非他和她错过了?他重新掩上房门,打算沿原路返回或到桃然亭中去看看。
南宫非方迈几步,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姑爷。”
“夫人呢?”
“姑娘有急事。”
他的心‘咯噔’一下,似有所感,“什么事?”
“姑娘未言明。”
他的心静了下来,明白,她只怕已是出京了,“去了哪里?”
“姑娘没有交待!”
她居然什么都没有交待?是不在乎还是怕他担心?“她交待了什么?”
“姑娘说,若姑爷喜欢这里,可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我等保姑爷安全。”眼见南宫非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感觉却是心酸的笑、失落的笑,丫环低下了头,清了清嗓子,“姑娘临走前有交待,短则二、三个月,长则半年,她必归。”
南宫非轻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丫环下去。
轻步走到昨晚与她共榻的床塌边,静静的坐了下去,摸了摸锦被,那上面,似乎还留着她的体温,“你有什么事走得这么急?急得都不与我打声招呼?”
“岂今为止,你将我摆在什么地方,可有?可无?还是连可有可无都不是?”
继而,似乎为他的失落轻笑起来,“不会的,不会的,你应该已经将我放在你的心里了。”闭上眼,眼前出现的是这一个多月来,她在他面前的点点滴滴,“你在我的面前时有小女儿态,已不是东吉城中那首霸的面孔,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经将我藏在你的心中很深很深了吧。”
“你可知道,你在为夫的心中有多深?”长叹一声,闭上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子一袭紫衫向他走来,是她的模样。
嘴角抹过一丝笑意,他的意气风发再度回到脸颊上,睁开眼睛,熠熠生辉,“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告诉为夫你的全部,为夫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太子太傅南宫非独自还朝,翌日至皇宫上书房亲授太子龙傲课业。
东吉城人尽传言:京城首霸甩了太子太傅,在外逍遥。
东吉城人人揣测:太子太傅苦难的日子业已来临。
虽是夏初,但烈日炎炎,来往的客商时不时的擦着脸上的汗,摇着手袖,只愿这毒辣的太阳早些下山。
一匹枣红骏马出现在官道上,马上一袭紫衣公子装扮的人从一众在树荫下乘凉的人面前飞奔而过,只留下一长串的灰尘在身后飘散。
“好骏的马!”
“只怕,是北意国的汗血宝马?”
“这速度……”
马上的紫衣公子正是冯宝宝,自那日出桃花源后,她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去往‘冷月庄’的路。
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很好的遮掩了冯宝宝原来的模样,现在的冯宝宝是另外的一张脸孔,她在冷月庄的脸孔。当这张人皮面具戴在她脸上的时候,也就是说她是冷月庄的下一任庄主。因为,这人皮面具就是冷月庄主的证明。
江湖中,烈日庄、冷月庄、寒星庄为权威禁地,江湖人称‘三庄’。
位于北意、西如、天朝交界处的冷月庄,占地面积千余亩,下辖三十六镇,是‘三庄’中最大的一庄。
据传,冷月庄的历代庄主都是性格怪异,行事无忌,杀人无数的人。不分正派、邪派,旦凡惹着他们、引起他们兴趣的人——杀无赦!也正因了此,江湖正、邪二派的人对冷月庄多有忌讳,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也得绕着走,这个拥有三十六镇的冷月庄也就成了一块与世隔绝的江湖禁地,越传越神秘。
正因了这份神秘、这份禁忌,所以,当接到师傅的红绳信鸽的时候,冯宝宝的心焦急无比,有什么,是师傅解决不了的?
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几近一月有余,终于看到了崇山峻岭中蜿蜒延续的大片建筑。
挥舞着马鞭,沿着熟悉的山道,直冲冷月庄大门而去。瞬间,冯宝宝眯眼拉住了身下的汗血宝马。呆了!
白幔,一望无际的白幔,包括那威严冷清的刻着‘冷月庄’三个字的大匾额上,亦是裹着素净的白。
“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守门的人看到一袭紫衫、骑着汗血宝马的冯宝宝,惊喜的叫喊着。
紧接着,从山庄内奔出大大小小不下五、六十个身影,均着白色素衣,见到汗血宝马上发呆的人,都跪了下去,“恭迎少主!”
冯宝宝有丝不确定,手挥着马鞭,指着匾额,“怎么回事?”
冷月庄的管家,面带悲怆的抬起头,“庄主练功不甚,导致气血倒流,我等无才,庄主已是与世长辞了。”
“你说什么?”冯宝宝飞身下马,飞略至管家面前,拎起管家的领口,“再说一遍?”
老管家颤颤兢兢,抹泪答道:“老庄主留有一封书信,少主人看了便知。”
冯宝宝甩手,将老管家丢至地上,狂奔进庄。
正厅,白幔高挂,一硕大的棺木停在大厅中央,正面,高高的悬挂着一硕大的‘奠’字。
“师傅!”冯宝宝有些不确定,也有些不相信的冲到了棺木边,顺手拍去,她要亲眼见一见,那躺在棺木中的人,那个任何人一见都会害怕的人是不是授她武功的人?
随着棺盖的拍飞,旦见一股气流自棺木中直飞冲天,一袭寿衣的清瘦老者在气流中直向冯宝宝飞来,势如闪电般,手掌翻飞直至冯宝宝的面门,继而转为食指轻点冯宝宝的额头。
一时间,冯宝宝和一众随她之后进厅的人都惊呆了。只觉一股气流自上而下在体内游走,手脚顿感舒畅之极,“师傅,你又和徒儿开玩笑了?”而且,这一次,居然装死骗她!
面相俱损的清瘦老者,顿然坐在棺木中,“徒儿,进棺之前,为师自己净身,自己着寿衣,自己躺在棺中。就是不允任何人看为师的身子。而今,为师去后,你将为师火焚即是。至于骨灰暂存冷月庄,机缘巧合下,徒儿当知道为师的骨灰葬于何处。”见冯宝宝仍震惊的看着他,他长叹一声,“切记,为师……去了。”语毕,竟是直挺挺的倒下。
“师傅!”
冯宝宝飞身而上,蹲在棺木中托着老者即将倒下的身子——已是僵硬!师傅真的去了!
猛然,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抽走了般,冯宝宝抱着师傅的遗体一屁股呆坐在棺木中,眼前出现一幕幕的过往。
“小东西,力气够大!不错!”
“小东西,跟着我,我教你武功!”
“小东西,想不想灭尽天下的无良?做侠之大者?”
她抬起头,那是一张和她现在一般戴着同一面具的人,他的嘴角含着柔和的笑,她开口,“侠之大者?”
“不计身后的虚名,只为正义公道!”他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有一些人,法制制裁不了他们、道德观念约束不了他们,那么,我们去制裁他们、去约束他们。”
她本不喜正统的观念,眼前人说的话和她的思想不谋而合,她点了点头。
从此,老者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指导着她武功。
“徒儿,你已出师,从此,你替为师去做几件事。”
“徒儿,其实,历代冷月庄的庄主,还有一个江湖人所不知的身份——黑白判官!”
“徒儿,不错,不愧黑白判官的传人。”
“徒儿,记住,黑白判官判官令:明月高挂夜空,夜的主宰,照亮黑暗中一切丑恶。”
“徒儿,想不想去为师的老巢看一看?”
从此,她做为师傅的唯一传人,时有光顾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冷月庄。当师傅郑重其事的将他面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明显是烧伤的痕迹,狰狞之极。可她,一点也不害怕。
他轻轻的将人皮面具替她戴上,“现在,你就是冷月庄的少庄主了,你的代号——冷月。”看着她一如他当年的风采,他轻叹了一声,“你师祖的心愿……为师总算是完成了,也只有这件事,为师可以说是完成得相当出色。也因了这件事,为师觉得活着没有白活,人生还算是有些意义。从此以后,为师再无牵挂,将着手完成另外一桩事,一桩令为师不知是痛、是恨、是悔、还是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