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海封冻,海边的渔民在冬季,一般少有出海,又临近年关,所以,都难得的窝在家里,享受着亲们团聚的天伦之乐。
一阵敲门声惊动正在青石屋内欢聚的渔民一家老少。
老渔民起身,打开门,一股海风伴着冬季那刺骨的寒见吹了进来,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姑娘,你找谁?”
眼前的姑娘一袭紫衣,用紫巾蒙着面,身材有些雍肿,眼神比较疲惫,显见得是赶了不少的路。
“请问老伯,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盐碱滩?”
盐碱滩?老渔民疑惑的眼睛看向一袭紫衣的姑娘,“姑娘为何打听盐碱滩的事?”
“我说,老头子。”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眼睛利索的发现了紫衣女子的身材有异,“这么冷的天,离我们这里百十里地又没有人家,姑娘只怕赶了不少的路,如果不嫌弃我们家清贫,那就进来说说话、驱驱寒。”
“多谢大妈了!”紫衣女子的话柔媚之极,那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情更显楚楚可怜。
老妇人拉着紫衣女子的手进了屋,围着火炉坐下,“我说姑娘,这么冷的天,你到这里来打听盐碱滩的事,是为了什么?”
还未出口,紫衣姑娘眼中已是掉下成串的清泪,“小妇人我是为了找我们家那位狠心的官人来的。”
“官人?”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去年,我和我家官人方成亲,可是第二天,他就不见了踪影,听他们村的人说,他是随着村里的一些叔叔伯伯们到海洲来赚大钱来了,可不想,这一去就……”用手抚了抚眼角继续流个不停的眼泪,她抽抽咽咽的继续说道,“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我的叔叔伯伯们回村的不少。”
“没有你家官人的消息么?”
紫衣女子仍旧擦着泪,摇着头,“回村的都是他们村里的那些个叔叔、伯伯的骨灰,他们如何告诉我,我家官人的消息?”
“真可怜哟。”老妇人拍着紫衣女子的手,无限的心疼,“所以,你就找来了?”
紫衣女子直是点头,“我担心我家官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就一路的问了过来。”
“一路?”老渔民看向紫衣女子,“走了不少路吧?姑娘是哪里人氏,姓什么啊,我们也好称呼?”
“小妇人从出身的时候就随着父母一路乞讨,不知是何处人氏,至于姓么?父母说应该是姓冯。至于名么?我们乞丐中的一个长者说我的命硬,不能有名,否则会克死自己的父母。不想……不想……我虽未起名,但是父母仍旧是……”
“原来是冯姑娘。”老渔民夫妇心疼紫衣女子的遭遇,直是安慰好她,“姑娘别伤心了。看来,你家官人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姑娘不要担心,离我们这里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呀,确实有一片盐碱地。”
“是么?”紫衣女子眼中露出欣喜的泪光,“也就是说,我终于可以找到我们家官人了?”
“如果你们家官人命大。应该是找得到的。”
紫衣女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夫妇,“老伯,大妈,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渔民叹了口气,“那个盐碱滩的掌柜姓杨,人称杨掌柜。听说是河洲来的。大名杨万山。一到我们这里,就出巨资买下了那片荒芜的盐碱滩。”
“是啊。”老妇人接过话,“当时,我们这里的人还说,那杨掌柜莫不是有钱无处花,买下那片荒地做什么?是想败光么?”
“可不想啊,他居然从外地带了很多穷汉子来。就那么在那片荒芜的盐碱滩上大干特干起来,就地搭起了笼子,整盐池、修盐道、开了几条通向大海深处的盐河码头。原来呀,那个杨掌柜坚信那片盐碱滩可以晒出白花花的海盐,想将那海盐远销到其它的国家。”
“是了。”紫衣女子直是点头,“我听我家官人村上的人说,有人到我们那里去招工,我家官人村中的那些个叔叔、伯伯和官人都是因了那招工的人说有钱可赚,而且是大钱,所以就都随着那招工的人去了。我那狠心的官人……丢下小妇人我一人独守家中。可,可是一去无消息,也不知道,到底赚了银子没有?”
“应该是赚了吧。”老渔民有丝不确定,看向露出失望神色的紫衣女子,“毕竟,那个盐碱滩每天都传出死人的消息,可仍旧有那么多的盐工拼命的为那个杨掌柜挖着盐道。”
紫衣女子倒抽一口凉气,“每天都有死人的消息传出来?”
老渔民看着紫衣女子,有一丝不忍心,“我看姑娘年纪不大,想你官人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应该是吃得了苦的。毕竟,那些个死去的人,都是年纪大一些的。”
“难怪我家官人村上的叔叔、伯伯……”紫衣女子再度流下眼泪,又忙不停的用手去擦,“莫不是,杨掌柜用苦力,逼着那些个盐工去干活?或者不给饭吃?或者用鞭子抽打他们去干活,积劳成疾?”
“里面的具体情形我们不清楚。”看紫衣女子又露出失望的眼神,老妇人直是拍着紫衣女子的手安慰她,“倒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那个杨掌柜根本不用我们这里的人。”
“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渔民往炉中添加着柴禾,“当初,我们想着,这到了冬季不能捕鱼了,也到那工地上去赚些银子去。不想,那里替杨掌柜守门守院的护卫们一见我们当地人,根本就不让靠近。”
“莫不是,他做的事不能让当地的官府知道?”紫衣女子震惊的看着老渔民夫妇,“不是说,他那里,死了很多人么?会不会是打死的或者是累死的?”
“应该不会吧。”老渔民再度摇了摇头,“我夏天的时候打渔经过那里,只见那里的人是拼了命的在干活,根本没有监工。都自觉得很,根本就没有看到苦役什么的现象。”
闻言,紫衣女子再度呜咽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如何才能找到我们家官人。我不管这里能不能赚到多大的银子了,我不想,不想……”语毕,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不想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啊!”
“原来你真的有孩子了?”老妇人本有怀疑,如今一经证实,更是心疼这远道寻夫的姑娘,“我看这样,你即便现在去了那里,只怕也进不去。”
“为什么?”
“不是说了么?那里,不许我们本地人去。”
紫衣女子焦急的看着老渔民夫妇,“可我不是本地人啊,我是来寻我家官人的。”
“嗯,这可不好说。”老渔民带着一丝怜悯的眼光看着紫衣女子,“以前,也有不少人是来寻亲的,都被那杨掌柜的护院们赶走了。只要那些寻亲的报姓名,然后那些个护院的再进盐碱滩去寻了来,当面对质要不要回去,如果回去就走人。如果不回去就进去干活,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一个愿意走人的,仍旧是回去干活啊。”
紫衣女子再度哭泣起来,“这么说来,他们都是不要命的在这里干活罗?亲人们找来了都不愿意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要紧,我肚子中都有我们家官人的孩子了,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愿意随我回家的罢。”
“嗯,也许会。”老渔民见紫衣女子哭得伤心,“不如这样,现在离天黑还早得很,老夫我就送你一程,送你到那盐碱地去。”
紫衣女子眼中露出感激的目光,“真的?谢谢老伯了。”
临出门,老妇人站了起来,“如果你家官人愿意和你回老家,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你家官人不愿意和你回老家,姑娘也莫伤心,你就再回到这里来,这附近百里都没有休息的地方了,你怀着孩子在外流浪,很危险。一切,明天再商量。”
紫衣女子回过身,柔柔弱弱的直是鞠躬,“多谢大妈了!”
在老渔民的引领下,紫衣女子和他二人不消一个时辰的时间,已是来到了那片盐碱地,极目望去,一望无边。刺骨的寒风伴着海风吹来,漫天盐硝狂舞,空气中凝结着无数细小的、苦涩的颗粒,吸一口气,立时,嘴中、鼻中都苦不堪言。
“官人,原来,你在这么辛苦的地方做工,苦了你了。”
听着紫衣女子心疼的话,老渔夫指了指前方,“那里,就是大门了,老夫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近一些,那些人认得老夫,会怀疑你是本地人而不让你寻夫。”
“小妇人明白。”紫衣女子点着头,“老伯先回去吧。如果我们家官人不愿意和我回老家,我自当到老伯家过夜,明天再谋出路。”
“这就好。”老渔民点了点头,对着紫衣女子摆了摆手,“如此,老夫我就先回去了。”转身走远的人,又再度回过身,“姑娘,你家官人如果不愿意和你回老家,你可不能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