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太后,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五受委屈吧?”秦晓羽抬手擦泪,又朝太后道,“我不计较,我现在学乖了很多,您哪怕是下令,叫她再嫁给李书墨,她做大,我做小,我也愿意!”
太后吃了一惊,低头往秦晓羽看。
她真是哭惨了,眉毛都纠成了倒八字形,双眼盈盈蓄满眼泪,看着楚楚动人。
秦晓羽自小被人娇宠,往日若是说要她坐小,她只怕能将说话的人给活剐了,如今这样的话却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太后心情一时也有点复杂。
嫁人后这两年,秦晓羽的确变了很多。说不上来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是只是被生活磨惨了才退而求其次。照如今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后者,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丫头,太后多少有些心疼。
“我怕就是你愿意,黄家那丫头也不愿意啊。”
她不自觉摇了摇头,“你本来就够对不起她了。”
千阳一见太后已经往圈子里跳了,便从旁问云英道,“你刚才说,是明德殿的田金把你送到驸马爷床上的?”
突然又有人问过来,云英仿佛见到了一线生机,连连点头。
“晚上奴婢睡得熟,突然被人背了出来,半路上醒来,碰到了田大人,她说要我什么都听她的,要是敢违背,她就杀了我。奴婢只能答应,接着……就遇到了驸马爷,驸马爷……被人下了药,也不认得奴婢。奴婢……只能……”云英说到这里,低头啜泣了几下,做出一副失身于人的悔恨模样,她现在自然已不敢再对李书墨有半分肖想。
“早上起来,田大人将奴婢放了出来,还说今天就会将奴婢弄出宫去。”
其实早上起来的时候云英已经根本没指望黄如金了,她并不希望被黄如金转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相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比方说李书墨可能纳她为妾。毕竟李书墨昨晚异常热情,缠绵之余奇怪的依恋感让她不自觉自信起来,开始幻想李书墨说不定也喜欢她。
做驸马爷的妾,可是要比送出宫去好多了,云英早上不惧怕对黄如金恶言相向,也是这个原因。
后面的事,自然是完全出乎云英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被捅了出去,五公主竟然也知道了。她此刻在一旁,已经听千阳说了事实的真相,断然就再没什么活路了。
云英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还是懂一点勾心斗角之术的,此刻讲话,便有意无意将话题往黄如金身上带。
自己若真是要死,好歹也得拉个替死鬼。
“这么说来,她本事还不小?”
太后不觉眯了眯眼,“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官职不过四品,就能从宫里随便带人了?”
“传本宫旨意,宣明德殿带刀西侍卫田金来清弘殿觐见。”
刘嬷嬷领命,很快出去了。
殿中安静异常,众人静静等待黄如金的到来。
这会儿还没下朝,刘嬷嬷赶去明德殿的时候,黄如金还在呼呼大睡,李靖安也不明白太后怎么无缘无故宣黄如金,他细细从旁想要探点消息出来,但刘嬷嬷已是老宫女,早熟悉这些套话的招数,她心知这会儿可不是卖人情的时候,李靖安好好招呼着,她也没说半句话,只是板着脸在外面等着他去叫黄如金起来。
黄如金迷迷糊糊被扯起来,一出门就看到了刘嬷嬷跟橘子皮一样的脸,真是吓了一大跳。
她惊了一瞬,刘嬷嬷抬着脖子冷冷看了她一眼,“田大人,跟老奴走一趟吧。”
李靖安往旁边递了一个湿毛巾过来,黄如金胡乱擦了一把,心里其实也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她脸上没怎么流露,转身朝一脸忧心的李靖安笑了笑,“公公,没事的。”
两人前前后后往清弘殿去,黄如金一进殿,看见两边的架势,心里大概就明白了。
她依礼朝太后拜过,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中间。
她此刻脸色也冷得很,一进殿就往旁边的云英扫了一眼。云英本来是豁出去了,这会儿看见黄如金的眼光,竟不自觉有点害怕起来,缩在旁边瑟瑟发抖。
黄如金进来的情形太后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嘴角轻轻一扯,也没有说什么。
黄如金的确是有一股不怒自威让人害怕的气度,但太后见多识广,千军万马也都不在话下,根本不将黄如金的这点伎俩放在眼里,黄如金眼下却在清弘殿露手,真是一进来就触了太后的霉头。
千阳嘴角微微一勾,也不自觉轻轻摇了摇,心中暗暗嘲笑,黄如金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这种性格,摊在太后面前,不死才怪。
“旁边那个人,你可认识?”
太后斜眼指向云英。
黄如金也侧头望去,云英的目光说不上是向她求饶还是恨她,一时看上去竟有些不知所措。
“认识。”
黄如金回转头来淡淡道,“昨儿晚上卑职就是背着这位姑娘到了秋水斋,为驸马成其好事。”
秦晓羽闻言但那时怒极,不禁大喝,“成其好事?!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黄如金淡淡挑眉,回头朝秦晓羽微微一笑,道,“可不是成其好事么?昨儿晚上驸马爷抱着下官又是亲又是摸的,明摆着就是被人下了药。驸马爷是公主的人,下官自然不敢无礼,只好先随便找个宫女把驸马的生理问题解决了再向公主您汇报。没想到下官这还没过来呢,太后就过来宣了,正巧赶上。”
她只字未提要将云英弄出宫的事,云英又急又气,连忙要从旁边补充,太后自然也看见了她脸上的急切之色,轻轻瞟了她一眼,云英顿时不敢再开口。太后问,“地上那丫头说,你昨儿晚上将她掳了去,说事成之后,便将她弄出宫去?”
黄如金点头,也不否认。
“卑职当时心里想着,既然她都要是驸马的人了,说不定就留了种,驸马爷多少也要纳个妾的吧?公主同驸马虽然结亲已久,但一直无所出,这要是怀上了,不就能出宫了么?”黄如金弓腰朝太后一揖道,“卑职哪里敢私自将宫女带出宫呢,完全只是根据驸马爷的势力稍稍推算一番罢了。”
太后轻轻噢了一声,道,“你左一个驸马爷,右一个驸马爷的,如此看来,你对驸马爷还挺上心的?”
“都是凑巧碰上了。”
太后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千阳回来的接风宴,驸马在御花园东角落水,也是凑巧了?”
方才在等待刘嬷嬷宣黄如金的期间,秦晓羽已经差不多把所有事情都同太后说了一边,太后心里有底,说起话来自然也不留情面。
毕竟纵然秦晓羽有万分不对,她还是太后的亲孙女,而就算黄如金有再多委屈,她也只是个外人。
何况名正言顺的开国功臣黄泰山之女早已死了,如今的田金不过是个武进士出身的小官,没身家没背景的,往坏了说,她身上还背着一个欺君之罪。明明是黄如金,却隐姓埋名又混进了朝廷来。光就是这一点,就足够治她死罪了。
德禄帝有所忌惮,暂时还没动她,太后这会儿刚好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悖论。她若是以欺君之罪治田金,那就说明田金就是黄如金,光是功臣之女这个身份,她这会儿就还死不了,若是不能,太后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黄如金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脸上并无惧色。
“卑职前阵子的确在御花园东角见过驸马爷,也瞧见驸马爷落水了,那会儿国母也在,叫了个人下去救驸马爷,卑职不会水,因此就回去了。太后拿这话问卑职,可是有什么用意?”
黄如金直直站着,看向太后。
秦晓羽这会儿也不想再如何骂她了,只是拿眼瞪她。
太后笑了笑,“本宫没什么用意,就是觉得凑巧。田大人生得同我朝已故金吾将黄如金一模一样,本宫看着看着难免就走了眼,不自觉要拿你当黄家那丫头。”
她招了招手,笑道,“上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黄如金跨步上前,秦晓羽只好往旁边退了一些,给她让出位子,心里老大不情愿。
太后手上戴着长长的景泰蓝护指,金子做的指套在黄如金脸上轻轻刮过,她心里不禁起了阵寒意,不自觉将脸往旁边别过去了一些。太后将手放下,微微笑了笑,道,“可真是像,连本宫都分辨不出真假来了。”
太后这才将手放下,微微笑了笑,道,“可真是像,连本宫都分辨不出真假来了。”
“前金吾将黄如金乃当今驸马的前妻,你是知道的吧?”
黄如金略微低头,“卑职有所耳闻。”
“那你可知,昨儿晚上,驸马为什么会跑到秋水斋去?”
黄如金默不作声。
太后笑道,“那是因为,驸马对黄家那丫头余情未了,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