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稍稍转了个身,曲线救国。
她谄媚笑了笑,冲那服饰华美的年轻人道,“这位少爷,是这样的,其实一早来赌博的就不是我,而是我旁边那位大叔,我完全是被他蒙来的,我就是个受害者。您看看我哥哥那身段,那脸蛋,哪样不是比我好?您考虑考虑,把他押着,我出去给您凑钱吧?”
对面的年轻人微微低头,似乎有所动容,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黄如金满是期待地望着他,他开口说了两个字,“不行。”
她又想骂娘了。
“这位少爷,咱们也别饶弯子了……”好说不成,她立即翻脸,冷冷瞟了一眼对方,“实话告诉你,我姓黄,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黄泰山便是家父,至于身边的这位……”她用斜眼指了指阿萨里,“乃是西疆的阿萨里王。二位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妨就押着我们回去取钱,我想,西疆富饶,西疆王不会连这点小钱都出不起的。”
大约是她此刻着实正气凛凛,连站在她旁边的中年人都微微吓了一跳,忍不住迟疑地在阿萨里和她之间打量过来,似乎有所忌惮。
谁知阿萨里一下子又扯住了那中年人的袖子赔笑摇头,“欧阳先生,您别信他的。我这弟弟,除了脾气不好,脑子也有点毛病,您想想,我若是西疆王,哪里会没有钱付赌债呢?”
中年人反应过来,脸色瞬即难看成了一坨屎,嫌恶地看了眼黄如金,“看你年纪轻轻,相貌堂堂,没想到却是个疯子。念你有病在身,老夫暂不同你计较。”
他正说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转过身去,“这位兄弟,你怎知道我姓欧阳?”
阿萨里但笑不语。
中年人脸上顿现惊骇之色。
阿萨里心知已再瞒不下去,也便不再刻意隐藏气息,周身妖气尽现,更兼浑然一身让人不敢违抗的王者风范,直逼地众人喘不过起来。
“史家老二……”他眯眼一笑,望向不远处沉默着的年轻人,“可还认得我这个叔叔?”
“早闻西疆王英姿俊朗,堪称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年轻人在远处微微一笑,“小侄见过二叔。”
黄如金两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他是你二叔?”
TMD这两人哪里看着像是叔侄了?何况……她脸色愈加难看起来,有这样神经病的叔侄么?!有么!有么!有么?!
年轻人仿佛看穿她的疑惑,笑着上前来解释,“家父是靠贩卖西域香料起家,因此有幸和乌木王结识,有过一段交情,在下因此得称乌木王一声大叔。虽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不过这么算起来,我还是要叫西疆王一声二叔的。”
乌木王这个称呼黄如金并不陌生。二十多年前天下混乱,群雄并起,当时最厉害的,有两位人物,一位是德禄帝,如今一统中原,还有一位,便是乌木王,占据了西域半壁江山。只可惜乌木王英年早逝,在统一西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西域长位幼继,阿萨里因此继承了王位,成为如今的西疆王。
说起乌木,真是一位传奇人物,黄如金忽而一惊,“难道你是……”
年轻人微笑点头,“你总算记起我来啦!我是史睿呀!”
黄如金满头黑线,“我跟你很熟么?”
不过他既自报家门,黄如金也就不那么纳闷了,怪不得这人手下一个门人便这么嚣张,原来是史家之后。
大平首富史万达,二十多年前靠贩卖香料起家,那时正逢乱世,商业不振,盗贼猖獗,许多商人都放弃了东西往来的商路,史万达却反其道行之,花重金培养了一批私卫队,一路护航,垄断了东西往来的所有香料和布匹交易,因此暴富。待到德禄帝平定中原之后,史家的势力早已延伸到东西各个角落,别家再想分一杯羹,已是只余边角,只能望史兴叹。如今史家家业到底有多大,黄如金也不清楚,反正富可敌国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外界也有传闻说史家巨富的原因是因为当年参与了军火买卖,然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史万达这人手腕了得,这么一想,他和乌木王有交情这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史万达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史霜云英未嫁,二儿子史睿,便是眼前这货。
黄如金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人从头到脚都是金子和白玉,他家真不缺这东西。
不过这些早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上上下下又大量了一遍史睿,那家伙顶多只及弱冠,二十多年前,他连个受精卵都谈不上!还谈什么叔侄情谊!
“我说阿萨里……”黄如金忍不住死鱼眼一般扫向碧眸的胡人,“你该不会是和这个二货串通好了,然后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我诱拐到西疆去吧?”
“贤侄……”阿萨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把人家想得这么坏嘛!”
“还是你这小子识相……”阿萨里叹了一声,上前搂住史睿的肩膀拍了拍,“你们家老头子,真是个龟孙子,我找了好久都不见他露面,生怕我又找他的麻烦。”
“他也不想想,我都大老远跑到京都来了,真要找他的麻烦,他躲得过么!”
史睿微微笑了笑,“家父叮嘱过小侄,这些日子,如果见到一个一身妖气的胡人,一定要退避三舍,他说,您是个只会吃人的妖怪。我看您却特别亲切。”
阿萨里又在史睿后背上拍了拍,那力道连黄如金看得都要吐血,难为史睿还要维持一脸微笑地承诺,“您放心吧,如金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护她周全的。”
阿萨里嗯了一声,点点头,上前依依不舍地捏了捏黄如金的脸,装模作样擦拭了一番眼角,又抓起她的手,拢在了手心,呜咽了一声,“金子,你就先陪史二玩一玩,时间一到,我就来接你,要听话哦!”
黄如金死死掐着他的手,直掐得他满手都是指甲印子,这才愤愤松开,吐了一口恶气。
阿萨里哭哭啼啼转身,一下子便从方才来时的那扇蛋白绸门里出去了。
黄如金动弹不得,只好又转头去瞪史睿。
他伸手挥了挥,旁边十二名黑衣人刀柄便齐齐放下,黄如金立刻张牙舞爪地朝他冲了过来,“小贼,拿命来!”
然而还没有迈出三步,那十二柄刀尖又明晃晃抵在了她腰间。
史睿在原地耸肩,有些无奈,“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暴脾气呢。”
黄如金皱眉,“能麻烦您别这么自来熟么?”
史睿仿佛有些受伤,黑漆漆的眼眶里竟慢慢蒙上一层水汽来,“女侠,你不记得我了?”
其实这些日子来,原先黄如金的记忆已经逐步恢复,有些时候,连黄如金自己也有些分不清,那些没来由的记忆和片段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那个人的,两者重合在一起,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许多事情,包括和林愈,还有左烈的过往,她都慢慢记了起来,仿佛真的发生过,真真切切。
然而这位……她真没印象。
“喏!”
史睿愤愤从腰间拿起那个小金笼子,伸到了黄如金面前,“这个就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金笼子是两半合成,旁边有个小小的机括,史睿伸手一旋,那笼子便裂为了两半,中央露出一个大红色的团状物。
黄如金有点纠结,“这个是?”
“定情信物。”
史睿坚定地望着她。
先前那中年人连忙上前来解释,“黄大人,这是个荷包,是五年前您送给我们家少爷的。”
五年前,那时她也就十三岁,黄如金忍不住摇头笑起来,“怎么可能?你既然知道我是黄如金,那也就该知道,我从来不会女红,我自小习武,怎么可能弄这些东西?”
欧阳密一怔,禁不住也点了点头,朝史睿道,“少爷,老实说,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怀疑您记错了,若是定情信物,至少也得送个看得过去的,这东西,连我看着都不好意思。”
史睿脸色忽而一沉,啪嗒一声将那金笼子合上来,沉声道,“密先生,我记得您上次求我从海船上给您带了仙客来种子,今年冬天就要开花了,温棚还在搭建呢。”
“啊呵呵,黄大人您日理万机,这年幼时的事,哪能记得全呢?想必是忘了。您这回跟着我们家少爷回去,好好再想想,一定能想起来的。”欧阳密忽而和颜悦色地笑起来,后面那十二位手下看到他的目光,便都缓缓将刀收了回去,只留了三名,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架着她。
“没办法了,如金你就先跟我回去吧。”
史睿一声令下,众人便夹着她,缓缓往外走。
“喂,史二,你知不知道我手下有四万御林军,放出来一秒钟就可把你踩成铁饼?”
一窝人从门里出去,蜂拥下楼,黄如金背后被刀抵着,只能冲史睿的背影咬牙,“我劝你最好放了本大人,现在放的话,本大人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要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