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瞧我一眼,也笑了笑:“你好!”
我感觉这人的笑脸很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们画廊刚开业那天我在这里买过几幅画,其中就有你的画像。”男子和气地提醒道。
哦,原来是他啊!我想起来了,开业那天来了很多人,不过其中一人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就是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买了好几幅画,其中有一幅是云峰给我画的画像。
“我是R市春江美术画社的总编,觉得你们画廊虽然卖的都是新人的作品,不过却感觉很有挖掘潜力。”他边自我介绍边递上了名片。
我忙双手接过,看了看,上面写着R市春江美术画社总编余善书。我不由激动起来,连忙激请他到里面坐,“原来是余总编,您来这里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了!”
到沙发边坐下,店员小张端来茶水,我们对面坐着聊了几句。
“上一届的国际画展,有一幅名叫《幽怨》的人物写真画像人气很高,获了奖。这幅作品是一名美国画家创作的,但画上用的模特却是位东方面孔的女子。”余善书端起茶水浅啜一口,笑着对我说:“穆小姐应该知道我说是哪位画家吧!”
我也笑起来:“是的,杰瑞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为他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模特。不过现在他已经回美国了,估计要到明天春天才能回来呢!”
“杰瑞是回美国去了,不过你这位模特还在啊!”余善书依然满面兴致勃勃,娓娓说道:“上次你推荐给我的画,我回去研究了很久,发现这画的风格跟那副《幽怨》很像,现在国内市场很欢迎这幅画,画社决定为满足市场的强烈需求,准备出一本《幽怨》的画册集。当然,如果能找到杰瑞,那将是最好不过,但问题是他现在已经离开R市了!”
“嗯,”我点点头,敏锐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余主编今天过来是想……”
“我想邀请肖云峰做画社的签约画师,让他创作《幽怨》的画册集,以穆小姐做模特,画一辑专集画册出版,不知可不可以?”余善书微笑着问道。
“……”我怔住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吗?
见我不说话,余善书便误会我在跟他要求稿费,沉吟了一会儿,便道:“稿酬的问题好说,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画社一般都按版税制计算稿酬,每册十块钱,第一版先印五万册,然后看销售量,如果能马上售空,还会再加印。无论加印多少,都会按版税比例支付稿酬,穆小姐觉得这样如何?”
“呃……”我有点云山雾罩,飘忽不知所以然。
“当然,如果肖先生不同意,我们可以再见面详谈。稿酬的事情好商量,关键是速度。”余善书弯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面,申明:“我们一定要赶在《幽怨》的热度还没消退,国内其他画社还没有类似的画集上市前抢先占领市场!不过估计这方面我们是占绝对优势的,因为《幽怨》的模特就是穆小姐,凭这点我们就占尽先机!”
我定了定神,尽量作出淡定的样子,点点头说:“余总编请放心,我跟肖云峰是夫妻,在配合上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余善书有点意外,仔细再看了看我,才笑道:“原来你们是夫妻,这太好了,起码做宣传时又多了一样可供炒作的素材!”
下了出租车,我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往三楼走去。
云峰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会如何激动啊!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就知道云峰绝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到赏识他的伯乐。看来这画廊是开对了,再好的东西也需要打广告,只有看的人多了才有被发掘的可能。不然,只能是明珠蒙尘,无人问津。
只要画册一出版,云峰就是画界的名人了,他再也不愁画的销路,当然云峰画廊因为有他的入驻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拿钥匙打开房门,我进到屋里。见麟麟已被小秀从幼儿园里接回来,正在客厅里玩射击。
看着他手握电子玩具手枪,对着靶心认真的瞄射,那姿势和眼神在瞬间竟然跟某个影象重叠。
我忙揉揉眼睛,麟麟却已经发现了我。他扔了手枪,像小鸟般飞到我的怀里,嫩声嫩气地说:“麟麟想妈妈了!”
弯腰抱起他,我问道:“小秀阿姨呢?”
“姨姨在厨房做饭!”
“你爸爸呢?”我又问道。
“爸爸?”他眨了眨乌溜溜地大眼睛,说:“爸爸中午吃过饭就走了!”
“不是他!”我真无语,也不知沈浩轩怎么教育得他,无论我怎么努力,在麟麟心里,现在的爸爸只有沈浩轩一个。“我是说你的云峰爸爸!”
“唔,肖叔叔!”他点点小脑袋,“他在画画!”
“……”我只好将他放下,拍拍他的小脑袋,哄道:“以后也要叫爸爸不许再叫肖叔叔!”
“不,叫他爸爸我爸爸会生气!”麟麟扭过小身子继续练射击,不再理我。
都怪沈浩轩!我把所有过错都归到他的身上,在心狠狠鄙夷了他一番,这才抬步走向画室,轻轻推开画室的门。
肖云峰正坐在电话机旁发呆,听到我进来便回过头,清俊的脸庞上竟然布满惊惶和慌乱。
“怎么啦?”我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急声问道:“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腿又麻痛了?我们去医院!”
“不是!”他摇摇头,垂下的长发有种颓废的意味,“雪馨,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啦?”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最近他总是这样,一点事情想不开就问我他该怎么办,其实在我眼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我得表现出很重视的样子,因为不重视的结果就代表不重视他的感受,那可是让他很受伤的事情。轻轻半蹲下身,跟坐在轮椅上的他平视,我说:“别着急,慢慢地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像个闯下祸的孩子终于找到可以帮助他的大人,“今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她问我为什么最近几个月给她寄那么多的钱。我就说……我的画很成功,卖了很多钱,还开了画廊。她很高兴,又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已经领结婚证了,只是还没有举办婚礼。妈妈说不要紧的,等我们一起回老家,她再按照家乡的风俗为我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这是好事啊!”我小心奕奕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这点事情也能让他如此惊慌。“做妈妈的当然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可以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你别怕,先答应下来,等过几年我们再一起回去!”
“可是,”他眼中的惊惶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又浓烈了,“可是,她突然说想来看我!我就说我工作很忙又要经营画廊,让她过几年等我安稳下来了再来。她说她非来不可,还说要带着我弟弟云山一起来,她说云山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要他到城里来跟我一样找个城里的姑娘做老婆……”
原来是这样,我沉默了。肖云峰的妈妈要来城里看望离家多年的儿子这本没有错,还有云峰的弟弟,那个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的男孩子,他向往繁华的都市向往美好的生活,想要投靠他的哥哥也没有错。只是,云峰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见他家里的人呢?他的妈妈和弟弟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雪馨,我好怕!怎么办呢?妈妈和弟弟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会难过死的!”他烦恼地双手捂面,哽咽道:“我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都不见他们!”
“云峰,冷静点!”我轻轻抓住他的双手,然后慢慢拉开,注视着他满是泪痕的脸,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要学会勇敢地面对现实。你可以躲开他们一年两年,但你能永远躲着他们吗?你能永远忍心跟亲人分离吗?你不想念他们吗?再说,你现在除了不能走路,其他方面也都挺好啊!只要坚持治疗,你的腿也会慢慢好起来,说不定妈妈来之后,你心情一好,恢复得更快呢!”
“……”他泉水般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我,半晌才将我拉近他,抱住我,“雪馨,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你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我们很欢迎他们过来。你弟弟云山,我们也会想办法在这里给他安排工作买房子娶媳妇。只是路途遥远,他们最好做好思想准备,这一来恐怕要很多年不能回老家去了,让他们把家里的房产东西都处理安排妥当。然后到R市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他们的!”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以后家里又添人口了,我们这个家也更热闹了,这是好事,我们应该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