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晰的脚步声逐渐的模糊,渐至无声,小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风烈这才缓缓转身,俯身拾起了地上那个短小发亮的箭头,紧紧的攥在手中,拇指一下又一下在上面轻轻触摸着,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好像在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对他来说,这就是天下无双的稀世珍宝,因为这个箭头曾经擦过她的胳膊,带着她鲜红的血液又扎入了他的箭头。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这个箭头能证明她和他之间,也曾经那么的亲密!
夜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吹得枝头的樱花扑簌簌往下掉落,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夹杂其间,令这个本是充满着离别之痛的夜晚,少了几分凄凉,多了一抹惆怅。
小山,你一定要过的比我幸福!
月色下,两骑骏马在楚京大道上飞驰而去,嘚嘚的蹄声久久的响彻在楚京城的上空,和想象中一样的顺利,云芳菲的辞官文书还未上缴,所以凭借着侯爷身份异常顺利并未受到什么盘查,那城门官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要办,特别恭顺的送她和南宫绝出城,一脸巴结的模样让云芳菲暗自忍俊不住。
站在城门外,云芳菲回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古朴的皇城,心中感慨颇多,吐出一口浊气,和南宫绝相识一笑,拍马急速往西急促而行,全然没有看到城楼之上,孤寂的站在一个标杆般笔直的身影,白色的衣袂在呼啸而过的夜风中凌乱的翻飞着,一如此刻他那凌乱而伤痛的心。
再也没有什么疼痛,能够比得上此刻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随着别的男子相携而去,再没有什么后悔能比得上三年前那不得已的无奈,特别是那两人最后的相识而笑,就像一块铺满了针尖的铁板迎面砸向了他的脸庞,直刺入心!
菲儿,我们真的就此别离了吗?
菲儿,从此以后,你和我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吗?
菲儿,可不可以再回首,让我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个微笑的眼神,独独给我的眼神?
风,越来越大,刮的那笔直的脊背也终究不支而东倒西歪着,白飞羽死死地扣着砖缝,双眼一瞬不眨的盯着前方那愈来愈小的人影,生怕错过那人最后一回首的温暖,心却像一步步浸入万年寒冰一般的寒冷。
云芳菲心口莫名的一窒,倏地一拉马缰,马儿长嘶一声,扬起了前蹄,在原地上不停地打着转,她狐疑的往后眺望着,眉头皱的很紧。
“怎么了?”南宫绝跟着停了下来,关切的问道。
“我感觉那里好像有人在喊我,可是仔细听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云芳菲的视线穿透迷离的月色,直直落在了远方那轮廓模糊地楚京城缩影,露出迷惑的神情,莫非自己兴奋过度过早出现耳鸣不成?
“走吧,大半夜的都在睡觉,谁会喊你?”南宫绝哑然而笑,宽厚而炙热的手掌抚在了她拉着马缰的纤手上,带给她阵阵暖意,“别疑神疑鬼了,谁会知道你今晚连夜出城呢?”
“说的也是。”云芳菲摇头苦笑一笑,冲着远处摆了摆手,算和楚京做了个告别,然后双腿一夹马腹,“走!”
骏马转瞬即逝,在楚京城外留下了两道滚滚飞尘,被夜风一吹,旋即飘散的七零八落,没多久便消散无踪。
白飞羽瞪大了眼看着前方那个挥手告别的动作,倏地伸手捂住了嘴,阻挡着喉头那不断上涌的腥甜,点点殷红的斑驳极其缓慢的顺着唇瓣丝丝渗透出来,两行晶莹的液体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而下。
谢谢你,菲儿!
谢谢你肯再回首看我一眼,只属于我的那一眼!
谢谢你还肯挥手和我道一声别离,给我的余生多添了一丝温暖!
四月底的凤鸣山苍青翠绿,各色不知名的花儿争妍斗奇,不留余力的散发着浓郁的芬芳,给这翠意昂然的山间染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云芳菲和南宫绝经过几日几夜风餐露宿毫不停歇的赶路,终于来到了凤鸣山脚下,在南宫绝的建议下,云芳菲脱去了身上那沾满了尘土的男装,换上了一身女装,发丝用南宫绝递过来的玉钗随意的挽了起来,淡青色的衣裙看起来神清气爽,二人弃马上山,穿过密道,很快来到凤鸣山的中腰,连日来的风霜给他们脸上铺满了疲惫,特别是云芳菲眉宇间更是稍稍抑制不住的疲态,但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晨儿,那股子困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母子相聚的浓浓喜悦。
之前南宫绝赶往楚京时,曾将邪门大部分的主力都带往楚京驻守,但前几****和云芳菲临时起意,连夜离开楚京,所以同一时间内并未想起通知驻守在楚京内的邪门分堂人马都撤回来,待到离开三日后才猛然想起,就让飞鹰给文秀带去了一封信,让留守在楚京分堂的大半邪门人手慢慢撤离,只留下寻常人手即可,所以这时邪门总部的人手并非往常那么多,这凤鸣山也显得比往昔更加寂静幽深了许多。
事隔四年,再次踏足凤鸣山,望着前方一览无尽的美景,云芳菲的思绪颇多感慨。
四年前,她为了了解私人恩怨,偷得三个月的清闲,过了一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由此也结识了那会看起来呆傻般的白飞羽,三个月之后,她坐着大红花轿,由自己心爱的男人迎上了凤鸣山,山口迎客台上却是门主那个变态老男人亲迎,一番风云变幻之后,她终于取得了自由,却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更没想到的是,一夜春风,珠胎暗结,她竟然会嫁给了原本就不曾在意的白飞羽。
凤鸣山日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将山路浸润的松软湿滑,云芳菲一步一个脚印,在恍惚中前行,回首往昔,倍觉犹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梦醒时分不知悲喜,如今唯有晨儿,才是那么清晰,那么的深刻,让她觉得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着的,并非梦境。
脚下一个打滑,云芳菲身子一歪,往下滑去,南宫绝眼疾手快,结实的手臂闪电般伸出,紧紧揽着了她细软的腰肢,拥往怀中,一垂首,深情的眸光对上了云芳菲有些慌乱的视线,他低低一笑,“别怕,有我在。”
这一路行来,南宫绝的心中也是波涛起伏,汹涌不平,回想往事,没有一次不在悔恨自己曾经的荒唐,但如果一切都能重新来过的话,他仍旧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途,哪怕失去怀中佳人,但只要她还能活着,便一切心满意足了。
只是,他断不会再在她的面前遮遮掩掩自己对她的感情,再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故意上演那些荒唐的春宫戏码,因为她会心痛,而她的心痛对他来说,无疑是凌迟之疼,他不舍的,真的不舍得!
遥遥的,孩童清脆欢欣的笑声自山巅隐隐荡了下来,犹如林间清晨那黄鹂鸟叽喳的叫声不停歇的唱着歌儿,给刚刚起床的人们带来一抹天地间最为动听的天籁之音,云芳菲浑身一僵,猛地抬首,举手眺望着山巅处天际尽头那一抹幼鸟般大小的黑影一蹦一跳的身形,滚烫的泪水唰的一下自猛然酸涩发胀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心口最深处倏地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辛酸,隔着泪雾,她的双眼一瞬不眨的盯着那小小孩童,生怕错过每一分每一秒,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用手指向前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声音从喉咙间逼出,“是晨儿吗?”
见状,南宫绝也觉得鼻头一酸,拥紧了她,看着她那喜极而泣的模样,轻柔的说:“是的,是晨儿,那就是我们的晨儿……”
“晨儿,我的晨儿……”云芳菲大叫一声,泪水如脱了线的珠链往下凶猛掉落,她用力推开了南宫绝的胳膊,用足了吃奶的劲,跌跌撞撞的往山上跑去,“晨儿,我的晨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四月底山间的晚风仍旧很冷冽,不是那种刺骨的寒,但却很是沁凉,尤其是吹在泪痕纵横遍布的脸庞上,冰的特别厉害,连日来阴雨不断,崎岖的山路越发的难行,但此刻的云芳菲压根就没音注意到这些,满心满眼都被远处那个身形渐渐变大的孩童所占据的满满,鞋子跑掉了,袜子脱落了,发钗跌落了,她犹自不知,只记得自己要加快速度,再快一点,就可以早一刻将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晨儿抱在怀中!
前世的时候每次看电视看电影或者看小说剧情中,母亲见到久别的孩子之后发疯似的跑去迎接,她总感觉编剧太过夸大其词,毫无道理的渲染,不跑那么快也会见到,何必弄得自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难道非要那般疯癫才能表达出自己对孩子的思念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