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和我没有正式会面(此时我尚不知道你就是府台衙门、百花楼的女孩),但通过一众学生们是如何对宣扬着你可以看出,你在他们中间的影响力有多大。
为了杜绝你这种‘与师为敌’的思想,我在教室前后安排了很多人,一来可以很好的杜绝你以后联系一众学友作弊的现象。二来也可以杜绝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追求我的女子比较多,我要让她们死心。我的身世、我的身体都不允许我投入一段真正的感情,我的生活只能平平凡凡、我的感情必须以不动心、不动情为基础。
想到这里,就想起你和我在教室会面的一瞬间,命运啊……命运……
可是,你对我却是无动于衷,东傲所有的学子以我为师为荣,只有你,避我如蛇蝎,我明白,你是怕我将你在府台衙门和百花楼的事说出来的原因。可虽如此,我仍有一丝不舒坦,未央城的三门七十二镇我都能治得服服帖贴,逍遥王府诺大的商业帝国我能治理得井井有条,一个小女孩我岂有教不好的道理?想到这里,我决定将你教育成一个好学生当成我人生中新的挑战。
只是,我万不想,当我决定将你当成我人生新的挑战的时候,陪进去的是一颗我万不能动的心。
课堂上,你知错却不改,“夫子,等量关系我懂了。现在外面就有一百只鸭子在找您。”你可曾想过那天我的震惊,震惊与你果然不同于常人,震惊与你的学识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掌握的。除了我,除了我,而我看过的书你一定不曾见识过,那是集天文地理、经史子集、阴阳学术等为一体的书,而这些书有的在未央城中,有的在逍遥王府,这些书是这个世上的孤本。你是如何懂这些的呢?
课堂上,“夫子,这样算不算关心?”瞧着你为范娟娟盖披风的神情,看着你挑衅的神态,能说当时我笑得几近不可自抑么?可我是夫子啊,我只能以手抚头,极力的平复想大笑出声的冲动。
去朝夕阁的马车上,你半痴半憨的看着我,指着自己的脚,“我只记得夫子教我的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夫子如此作为,算不算得上男女授受不清?”能说我当时心里其实很想冲动的抱着你,然后告诉你,这样才是授受不清么?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正因了人以群分,而我就这样一步步的沦陷在你的身边,祈盼着你长大,早已将今朝的意愿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这些人一般在用完他所有的能源之后,会慢慢的失去记忆,直到什么都记不起。”知道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有多么的害怕么?不是害怕自己会不会失去记忆,而是害怕你,害怕你会失去记忆。你的聪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在世间万物公平的原则下,我害怕这会成为事实,我怕,你会记不得我、忘了我。
如今却不是记不起、记不得,而是永远再也看不见了。
看着庄严肃穆的大碑,看着上面林镜镜的字样,看着上面‘孝慈皇后’的谥号,无比残酷的告诉我,你是东傲的皇后,你是今朝的妻子,你——不再属于我。
属于我们二个的只有过去,只有我现在仍旧一如既往的为你轻弹的属于我们二个的曲子——笑傲江湖曲,还有你和龙凭栏同归于尽的时候那一番‘爱的期限’的誓言。我知道,那誓言是对我说的,对我说的。正因了那些誓言,我方有勇气活到了现在。
清澈的笑傲江湖曲再次流淌在我的指间,白驹过隙,似乎是一醉醒来,往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
谁说恍如隔世?谁说物是人非?你的影子依旧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告诉着我,你没有离开我,一直就活在我的身边。
“爷!”
我看着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聂天,他是我的好兄弟,知道你我的一切,也知道我的心,只是如今,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在为我担心,我天天在这里弹琴,他天天找到这里,向我报告着三国和未央的消息。
“爷,如是来信,一名徐姓男子上了未央湖的湖心岛。”
“那里除了我们外,不是不允许男子去的么?”
“如是说,那徐姓男子的祖上和琴仙一脉有过交集,而那徐姓男子的妻子病重之极,只怕是药石罔效了。如是一方面想着祖上的渊源,另一方面想着攻克疑难杂症,是以留下了。”
我点了点头,将我所弹奏的凤尾樵从我的膝盖上拿开,站了起来,“既然如是留下了,想必那女子有活路。你通知未央,不管如是要何种药材,务必找到。我不想师傅的手艺砸在了如是的手上。”
“那……爷,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回未央城散散心?”
“不必了。”我叹了口气,没有你的日子,哪里我都不可能将心重新活过来,“再过一段日子,龙儿就周岁了,我要替龙儿庆祝周岁。”
我喜欢龙儿,因为龙儿的身上流着你的血,那证明,你还活着。离龙儿越近,越能感觉到你的气息。
早有其余的人上前收起那一尾我再也不曾离过身的樵尾琴。看着我孤独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聂天等人清叹一声,随后跟上。
靖安七年,年关又近。
如果是原来,我必要去未央城一趟,打点一切过年前要准备的物品。可这二年,因了你的事,我没有再去未央城。一来要陪着你,暂时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二来……唉,你已经离开了我,我也无心去未央城了。
天玑阁中,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听声音,我知道是聂天来了。
“爷,未央来信了。”
我闭着眼,仍旧斜靠在白玉床床头,暂时不想将眼睁开,只是用手掳着我的白发,“说了些什么?”
“未央说,一切过年应准备的物品都已准备妥当,已发往各处。知道你要祭祖去不了未央城,是以让你务必放心。”
“这二年,难为她了。”
“难为她?”聂天揶揄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知道难为她,还不奖赏她?”
明白聂天的意思是什么?他是想让我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投入另外一段感情,从此脱离这种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样子。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经历过一段痛彻心扉的感情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投入另外一段感情了。
“告诉未央城的人,他们的主母生了重病,我正在四处寻求灵丹妙药,一旦治好她的病,我将携着她去未央城与他们见面。”
这句话我是明显的告诉了聂天,我此生不可能再有一段感情,也不可能因为成全而去守着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果然,聂天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只得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未央信中还说,你当初叮嘱过的那些个为徐公子的夫人治病的药材之事她都按你的吩咐完成了。她还去过未央湖,说那位夫人的五脏六脾已是复了原位,身体已是大好了,只是脚还不怎么灵活。”
“五脏六脾?脚?”如果原来我没什么心情听这档子事,可今天却有些好奇了,是什么导致一个人五脏六脾移了位?那位徐夫人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我睁开眼睛,看着聂天。
聂天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看我期待的神情,“呃……”知道我这段时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今终于有了想知道一点事的兴趣,他不好驳了我的兴致,只得继续说道:“听说,那位徐夫人是因了徐公子有了外遇,一怒之下……”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跳了崖。”
跳崖?我的头痛了起来,眯上了眼睛,靖安六年三月初二那凄怆的一幕,那从千丈崖上掉下去的二个身影,一黑一白,白的那个,我知道是你。耳边似乎再次传来你的声音,“曾经有一份爱摆在我的面前……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多好笑啊,想当初我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拥有你,可如今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爷,你?”
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摆了摆手,示意聂天下去。
看着摇摆不定的烛光,你的影子再次闪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书生,你是侠女?听说,你们所谓的江湖,是非常公正的,比如说,像你这样的侠女就不能轻易攻击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么?”
也是在这天玑阁中,你可知道,一个不懂江湖的人却和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江湖的头子大谈特谈江湖之事,并且豪情满怀、义薄云天的那个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既然你扛着江湖女侠的名号,我也就不客气了,再说第二天是新婚九天回门的日子,多少也得向家人、朋友证明我们的恩爱,“那你现在可不能攻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