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顾茗看见自已呕吐的惨样。孕妇怀孕期间的反应,对别的女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无比的骄傲与宣告。可对自已来说,却是耻辱的象征,是向外界昭示自已难以言明的苦难!
不,不要!
顾茗看明白了,直怪自已太粗心。他忙将那碟子挪远一些,说:“楚楚,这里上的全是素菜,没有一点油腻的东西。我知道你现在胃口不好,适合吃清淡的,所以带你到这儿来。”
秦楚楚感激地朝顾茗笑了笑,他,还真是会体贴人。
秦楚楚的眉眼间,这会儿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忧郁。顾茗看着,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秦楚楚因怀孕反应而又想起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
“楚楚,这三个碟子里呀,红的是辣水萝卜;这个呢,是清淋笋片,这个你怕是不认识了吧?”顾茗故意东讲西说的,好让秦楚楚分散注意力。
秦楚楚当然明白他的心意,所以极力让自已装出一付很轻松的样子,笑着说:“当然认识啦,不就是咸水毛豆吗?”说着,用手指捻起一只,剥开,将绿莹莹的豆子放在碗里,滚动着,凝睇着,不由地说:“记得小时候,农村的孩子没什么东西可吃的,每当秋后田梗上的青豆结荚了,小伙伴们就去偷摘一把,在野外用两块砖头垒个灶,从家里偷个破钢精锅,再弄点盐,把毛豆放进去煮,往往不等熟了,小伙伴们就急着用手指去滚烫的开水里捞毛豆吃。好几次,小伙伴们的手被烫起了泡。为这事,我妈妈在课堂里说了很多次,让同学们不要去随意破坏农民伯伯的庄稼,可同学们下课后还是常常故态重盟。我妈妈无法,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她给同学们讲了一个故事,说豆荚里裹着的是豆宝宝,豆宝宝多可爱啊,你们怎能忍心吃宝宝杀宝宝呢?”
说到这里,秦楚楚突然嘎然而止,低下头去,脸上,有一缕悲伤与无奈的神色在游离,在飘浮。
顾茗知道,这“豆宝宝”三个字,无意中触动她心中最疼的地方了。
他忙站起来打岔,说:“这个旭东,怎么还不过来。不管他了,我们先上菜,”说着,拉开门朝外面喊道:“服务员,上菜。”
“来啦!”
顾茗重新坐下,说:“这里的山泉水啊,不同别处,是特制的。每天清晨,店里的服务员提着竹筒到半山腰接来清凉的泉水,拿回来后,将泉水分装在一节一节更小的竹筒里。再把新采下来的嫩竹叶洗干净,放到开水锅里烧开,凉干,然后倒进那些小竹节筒里,而这些小竹筒,全部放进盛满泉水的大竹筒里,客人来了,临时喝临时拿,既新鲜又清凉……这个泉水有药用价值,清凉解毒利尿去水肿。”
“这金老板还懂医理啊?”
服务员已陆续地将菜端了上来。
顾茗一边亲自给秦楚楚倒山泉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里的几个药方都是我根据一些古代的药典配制的。一开始只是说试试,结果大家喝了都反应不错,所以,金老板他们就大着胆子在菜园里推广了。”
秦楚楚将山泉水端起,看了看,水质略有一点淡黄,闻闻,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浅浅地尝了一口,哎呀,口感真好,凉津津的,有一丝,有一丝青草气,还有一丝回味后的甘甜。
“这么好喝的泉水,应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秦楚楚笑道:“你看,什么农夫山泉,什么玉山矿泉水,它们都有个名字。”
“好主意。”顾茗拿起竹瓶里插着的那枝独秀的竹枝,轻轻地摇了摇,说:“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才算不负清竹的风情呢?”
“这个呀,不要问我,我可一窍不通。”
顾茗看了看清绿的竹枝,又看了看清丽可人的她,一拍桌,脱口叫出:“就叫它楚楚伊人!”
秦楚楚顿时红晕密布,羞涩地推脱:“不好不好,我怎敢和四大君子之一的修竹相提并论?”
“楚楚伊人?好,顾大医生还是个文人雅士啊?”竹门一响,黑影一闪,脸上毫无表情的陈旭东已坐在了秦楚楚的右边:“不好意思,和朋友多说了几句话。”
“没关系。”秦楚楚略略欠了欠身。
“旭东,去美国几个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找我们聚聚?”顾茗拿起竹筒,给陈旭东也倒了一杯山泉水。
陈旭东只是咧了咧嘴角,并不回答,端起竹杯看了看,微微一皱眉:“怎么,顾大医生请秦小姐吃饭竟是这等寒酸,连酒都不上吗?”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见顾茗的神情有些讪讪的,再看眼前的这位有些阴冷的官家子弟,秦楚楚心里有些愤忿,抢着说了一句。
陈旭东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了看秦楚楚,又看了看顾茗,唇边始终挂着一抹冷冷的玩味,似乎,他在眼前的这两位帅哥靓女中看出什么来。
“旭东,要酒的话你自已叫,我今天也不喝。”顾茗将雪白的笋丝夹到秦楚楚的碗里,一边客气地招呼着陈旭东。
“秦小姐,傲风的酒量在我们三个人中间是最好的,怎么,你跟了他这么久竟然没学会?”陈旭东将一筷子的三鲜炒笋片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说。
顾茗觉得有些奇怪了,陈旭东这个人,平时不善多话,待人接物也很冷淡。今晚的表现,有点出乎反常。
“为什么要学?难道你喜欢做什么,你夫人就要在后面跟着学?好象会乱套吧?”秦楚楚一听到东方傲风这几个字,心头里便冒出无名的火来。言语中,自然带着火气。
陈旭东似乎很欣赏秦楚楚带刺的话,将竹筷子放在碟边,双臂撑在桌上,一手抚着下巴,一边饶有意趣地看着秦楚楚,他反现,美女生气的时候更具风味!
“旭东,来,我陪你喝一杯。”顾茗见秦楚楚面露不快之色,忙从有服务员的手里拿过酒,一瓶加冰的威士忌。给陈旭东的杯子里倒上后,又给自已斟了大半杯。
陈旭东却不领顾茗的情,专注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秦楚楚漂亮的脸庞。他那张被夏威夷的阳光晒成黑红色的面孔,好象没有任何表情。深又冷的鹰眸,有一抹很复杂的神色在流溢,在滚动……嗬,看不出来啊,这个小妞还是朵带刺的玫瑰!够味,够刺激!
“秦小姐,乱套?我不明白,能否指点一二?”陈旭东好象跟秦楚楚胶上了。
秦楚楚也豁出去了,这个名义上留洋回来的“海龟”,看上去怎么象街上的地痞流氓啊?“不好理解?那好,我就在陈大律师面前班门弄斧了。”秦楚楚慢慢地啜了一口清凉的山泉水,慢悠悠地说:“就好比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依你的逻辑,尊夫人是不是也得学着找几个帅哥陪着娱乐啊?”
顾茗和陈旭东,谁也想不到,文雅腼腆的秦楚楚,竟然能说出这么有份量的话来!
刮目相看,真当刮目相看哪!
顾茗惊讶过后,心中暗乐。这个陈旭东,今天变得这样邪性,是该让楚楚拿话气气他。
陈旭东先惊后不甘,自已堂堂的大律师,素以说话当吃饭的家伙,怎能让一个小女子占了上风?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错了。”陈旭东有些傲慢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和傲风成双入对的,他的一些嗜好,你在一边自然在不自觉中就学会了。”
对陈旭东刚有一点好印象,可就在他这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中消失殆尽。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个当官的老爹,有个烫金的文凭,就可以这样目中无人吗?
简直就是只黑衣怪兽!
无视!
秦楚楚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没听说过夫唱妇随吗?”陈旭东的心里也是很复杂,在早上偶遇秦楚楚的瞬间,他的心,他的魂都差点被秦楚楚带走了。可他一旦知道秦楚楚是东方傲风的新婚妻子后,陈旭东除了更加痛恨东方傲风外,对秦楚楚陡然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可看到顾茗与秦楚楚之间这种令人不爽的关系,他又萌生了一股莫名的对立情绪。
复杂,太复杂了。
为什么会这样,陈旭东自已也弄不清楚。
“是吗?那我告诉你,我马上要和东方傲风离婚了。这夫唱妇随大概和我没多大关系了吧?”对这个“黑衣怪兽”,秦楚楚差不多将他与东方傲风归成同类人了。
令人厌恶!
顾茗很是紧张。陈旭东和傲风是有过节的,尽管他们俩人现在表面上是合作关系。他不会把对傲风的气撒在秦楚楚身上吧?
“旭东,这回去美国,办什么案子啊?”顾茗将渐渐浓起来的战火引开,“是公事?”
陈旭东有些愕然地抬起头,他在公司已听到了有关东方傲风后院起火的传闻。从东方傲风让他去调查慕容静雅这件事来看,陈旭东相信,这离婚的传闻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是,从当事人秦楚楚的嘴里得到证实,秦楚楚的坦率,出乎陈旭东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