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老伯怔忡。慢慢的,他的神色缓和下来,最后竟染上一些暖意,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我虽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但是我知道,莲玉离开我是迫不得已的,是她娘家硬抓回去的,怕她跟着我吃苦。我还知道,她被抓回去后,为我生下个女儿,如果我没死,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大概也这么大了……”老人比出个身高,看了眼苏沫。他的女儿,如果还活着的话,大约有这个女孩这么大了吧。
“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我未曾谋面的女儿……”老人眼泪滚滚。
“所以,你才执意要留在人间。”拽拽替他接下去。
“……是!”老人垂泪。“我千方百计想停留在这世间,就是为了寻求化形的方法,可以让我不受形体之困,不受阳光之扰,可以去找我的女儿。我只想,只想……抱抱她而已!……她一定过得很苦,打从她出生起就没见过爸爸,一定受尽了欺负。我从没尽过爸爸的义务,没能看着她长大,没能送她去上学,没能给她开家长会,没能在别的孩子欺负她时保护她——”
“正是这丝善念保全了你,让你在烈焰凤息中不但没有灰飞烟灭,还成功化了形。”拽拽淡淡的说,“罢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两位大人再生之恩没齿难忘,我愿终生侍奉两位大人!若……若大人许可,我还想再顺便找找我的女儿。见她一面,一面就好……”老人卑微的祈求着。
“侍奉就不必了,鬼魂终究要投胎转世才是正道。这样吧,你且先跟着我等,我等顺便帮你寻找女儿,找到了见她一面之后,你便了了心愿,速速去投胎转世吧。”
“是,谨遵大人法旨。”老人再次匍匐在地。
“打打?打打你醒了?”苏沫沉默的看着这出戏剧性的变化,突然惊喜的发现刚才怀中的林打打似乎颤动了一下。先前她真的以为林打打死掉了,没想到,没想到她还活着!苏沫一下子激动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林打打的睫毛又颤了一下。
又是一下。
良久。
“……唔……咦?这是……?”林打打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位一丝不苟,沉稳内敛的老伯,头发虽然花白,腰板却挺得直直的,看得出来,是位严谨的老人。
“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钟伯。”老人微微鞠躬一礼。
林打打一头雾水,询问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向苏沫,却意外的瞧见苏沫旁边还蹲着一个绝色少年!
“美男!”林打打跳了起来,顿时什么都忘了,眼神瓦亮瓦亮的,恶狼般扑上去。拉住林伊的手,她就噼里啪啦一阵聒噪,“美男你家住哪,多大了,手机号码多少,结婚了没,有女朋友吗,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子……”
苏沫:“……”
妈妈地,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刚才还一阵要死不活的样子来着!
郁闷的苏沫扫了眼钟伯。
钟伯的眼圈还红红的,不过脸上却已换成稳重的神色,眼神也平静下来。他朝苏沫点点头:“以后还请苏小姐多多关照。”
苏沫嘴角抽了抽,僵硬的点点头。
想到日后要与一只鬼共处屋檐下,苏沫一阵鸡皮疙瘩。
得,还是趁早给他找到女儿,早早地打发了他走吧。
兴奋过度的林打打非要拉着苏沫和林伊,或者该说非要拉着林伊出去吃晚饭,庆祝一下厉鬼被除。当然,怎么被清除的林打打也是道听途说——听苏沫的途说。苏沫含糊的告诉她,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刻,那块黑石头忽然发出奇怪的光芒,竟然自发消灭了厉鬼。林打打听后很是得意,神神秘秘的告诉苏沫,那块石头是墨影派的镇派之宝,本来是传给哥哥的,可是哥哥怕她这个麻烦精惹出大乱子小命不保,只好将这个法宝当护身符丢给了她。说到这个的时候,林打打还抓着苏沫的手一个劲的夸她哥哥人多帅,多有才华,多温柔,多体贴,多有钱得需要一个女人来帮他花……
苏沫左顾右盼,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
林打打泄气了一会之后,又加倍努力的用在了林伊身上。没赚到个嫂嫂,赚个老公也不错的嘛。嘿嘿
可惜林打打打错了算盘。林伊就傻子一个,除了苏沫,他谁的话都不听。哦,其实还听一只鸟的话。不过拽拽在这个场合可没敢说半句话。废话么,在这人来人往的夜市上,一直会说话的黑鸡,那是多大的新闻呀!估计明天就得被抓去研究所。于是乎,郁闷的拽拽只好憋屈的装他的宠物,狠命的啄食小吃摊餐盘里的食物,直把餐盘啄坏了两个,害苏沫赔了十块钱。
“苏主管,我跟你说,我哥可是咱墨影派五百年一出的绝世奇才,先前那情况,哼哼,只要我哥动一动小指头——保证药到鬼除!可惜我没联络上……哎。”林打打郁闷的将一杯汽水仰头喝尽,大有惆怅悲慨的壮士味道。
苏沫一听林打打又开始推销她那个“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哥哥,赶紧假笑着岔开话题:“所以说嘛,关键时刻,还是咱移动坚挺啊!”
林打打手上抓了一大把羊肉串一边恶狠狠的撕咬一边郁闷的说:“是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打手机呢?他姥姥的!移动可比念力召唤坚挺多了!哎,法术再牛,终究也比不上高科技呀。”林打打摇头晃脑的感叹,大有一副老人家感叹大势已去的模样。
苏沫和傻乎乎的林伊吃吃的笑。
三人一鸡一直在夜市上晃荡到十一点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林打打别看她人小,食量可惊人,一顿夜市逛下来,她一共消耗掉了三杯汽水,二十串鱿鱼须,二十串羊肉串,一碗麻辣烫,一碗拉面,一碗冰粥,小零食若干,末了居然还要了二斤葱油大饼说是带回去做夜宵!苏沫无语凝噎。
分道扬镳的时候,苏沫帮林打打招了辆的士,林打打刚要坐进去,忽然回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沫。
苏沫被林打打这眼神看得心里长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怎、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林打打巨认真巨正义巨严肃的看着她:
“苏主管,你罩杯真的有38F吗?”
苏沫泪流满面。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易玲玲和严骆峰依旧请假没出现,而苏沫除了“视奸”她胸部的人又多了一点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异常。而预想中本该磨刀霍霍宰苏沫的总裁大大没有出现,真是老天保佑。
苏沫一下班就早早的赶回家完成了乔迁之喜。搬迁结束后,苏沫还用剩下的一百来块钱拖家带口的领着林伊、拽拽和钟伯找了家大排档要了个包间狠狠搓了一顿,庆祝入住新房。
酒桌上,苏沫看到钟伯不停望着窗外来来去去的年轻女孩子,良心被亲情打动了。虽然对鬼,尤其对之前钟伯化身的厉鬼心有余悸,但这芥蒂似乎因为钟伯此时急切的眼神消逝了不少。毕竟,他现在也只是个迫切思念女儿的父亲啊。
“钟伯,万事皆有定数,既然老天都让你有这个机缘留下来了,就说明找到妹妹也一定是早就注定了的!遇上她,只是迟早的事!”苏沫夹了块鱼肉给他。她用了妹妹这个词,由衷的将钟伯当成了一家人。之前一直对钟伯又惧又畏,这是对遭遇厉鬼的后遗症;不过现在看到他如此苍凉无奈的老父模样,苏沫心里不觉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妈。于是距离就一下子拉进了许多。
“嗯!”钟伯收回一直放在门外的视线,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低头细致的吃起饭来。
“咳咳,咳咳!”某鸡顿时不舒服了。
“恩?拽拽你感冒了?”苏沫放下筷子,关心的伸手探探他毛茸茸的额头。
“你才感冒了,你全家都感冒了!”拽拽怒得两颊浮起两团红晕,激动得口水都溅到了苏沫手上。
旁边的林伊掩嘴偷笑:“拽拽在嫉妒姐姐没给他夹菜呢!”
苏沫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这只爱吃飞醋的小鸡!
“要你多事!”拽拽瞬间涨红了脸,恶声恶气的吼,“谁稀罕!”毛茸茸的小黑脸撇向一边不看苏沫。
苏沫挑了块肉送到他面前的盘子里:“喏。”然后捅捅拽拽,恶质的笑。
拽拽得了苏沫的迁就,面色稍缓,然而等他低头一看盘子放的居然是块鸡肉,转头就看到苏沫邪恶的笑容时,拽拽马上勃然大怒,扑腾着小翅膀飞上去对着苏沫的脑门就是一阵狠啄:“XXOO你大爷的!死女人,竟敢调戏本大爷!欺骗本大爷感情!戏谑本大爷是鸡!鸡、鸡、鸡!你全家都是鸡!本大爷跟你没完!你死定了……”
一顿乔迁饭,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喜庆中吃完。
出来时,天上是漫天星斗,苏沫左手林伊,右手钟伯,头上蹲着气呼呼的拽拽,虽然口袋空了,心里却塞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