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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皇家花园

我坐在姐姐绣楼的窗前,给姐姐绘绣花的花样。因着前些日子默净师太的预言——姐姐将在年内出阁,如今姐姐已经开始要绣并蒂莲的枕套了。

我正在慢慢描着并蒂莲的花瓣,耳边传来姐姐的问话:“子矜,前日里你同燕公子到东宫去了?”

“嗯。”我轻答一声,继续描绘。

又听姐姐道:“见着歧王殿下了吧。你们,有没有谈起我?”

我停笔,抬眼看着姐姐。她正瞧着我,眼中有期待又有忧虑。我沉吟一下,开口道:“那日没跟歧王说上几句话。起先他在同左相议事,后来王侍郎又求见。”

姐姐垂下眼睑,轻声叹息一声:“这样啊!”

我有些怜惜姐姐,轻声问:“阿姐,你很担忧么?”

姐姐不抬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到默净师太占的卦,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若真能如愿许了歧王,我今生便别无他求了。只是,总怕又有别的什么波折。”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我说:“子矜,其实我真的很担心。这几****反复考量,觉得如今最大的风险变卦便是那左相之女左思蓝。她本就算是岐王的亲戚,据说又极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常常留在宫中。她与岐王大概算得是青梅竹马了。那左相原本就是昌平公主的驸马,眼下亦是位高权重。若皇家有意亲上加亲,这婚姻的事……”

姐姐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姐姐这番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这左相的确位高权重,加之左家仍掌控着南面的主要兵权,所以左家必然是皇家极力要拉拢的。如今朝中主要势力,除了爹爹和燕将军是明显地支持歧王,便是这左相立场不明了,因此歧王和皇后两方面都想拉拢他。皇后对那左思蓝因此也恩宠无比,据说多次表示要认其为干女儿呢。歧王若想拉拢左相,迎娶左相之女自然是相当好的办法。自古以来在皇家,联姻便是向大臣贵族展示恩宠的手段。

“子矜,阿姐想求你一事。”姐姐忽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求我做什么。

姐姐似下了很大决心,开口道:“我这些日子,心中煎熬无比。我想,与其这般猜疑忐忑,不如直接向歧王求个态度。”

我吃了一惊,问:“阿姐,你想怎么做?”

姐姐深吸了口气,笑了笑说:“子矜,下次你去东宫,我想请你帮我带样东西给歧王!”她悄悄地附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怔怔地看着姐姐,觉得她真是大胆。不过,心里又悄悄地生出一股敬佩。因为这种敬佩,为了姐姐的幸福,我决定要帮姐姐这个忙!

燕齐云请我在泊云居喝茶。闲聊中,我问起他桃花节的盛况,又问他可遇到中意的姑娘。他道:“桃花节上啊,最惹人注目的,女子就是你的姐姐,男子就是歧王了。”我一笑,问:“那燕大哥,你呢?”

他瞥了我一眼,笑:“女子,我现在记得的也只有你姐姐了。不过,我瞧着她与歧王倒是很般配,所以我也不好再打什么主意了。”

我心里高兴,又问:“听说左相之女温柔贤淑,颇得皇后的喜爱。燕大哥见过么?”

燕齐云看我一眼,顿了顿道:“你说思蓝?”

我愣一下,忽然想起来燕左两家本有姻亲关系的。当朝太后出自燕家,太后亲生的子女除了当今的皇帝,还有一位昌平公主。而这位公主便是下嫁给了左相。这么说左小姐和歧王、齐云都算是表亲了。有些赧然,笑道:“忘了大哥和歧王殿下与左小姐原本就是表亲,想来自小便熟识交好的。”

燕齐云笑,道:“其实,我和阿煜都与思蓝不熟,要论亲疏感觉,还不如和子矜更熟悉些呢。”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他又笑了笑,摇摇头道:“左相这个人很怪的,让人看不懂。思蓝并不是昌平公主所出。据说她的生母是一个猎户的女儿,不过十几年前就死了。哎,反正左家很奇怪就是了。除了弘毅常年住在我家之外,自昌平公主病逝之后,我们与左家其他人来往其实很少的。”

齐云大概不愿在多谈关于左家的事情,岔开话题道:“子矜对桃花节这般好奇,便当随了太傅一道去啊。若子矜去了,那些小姐们瞧着你这般潇洒美貌,太傅家的门大概很快就要被上门求亲的人给踏破了。”

我笑着白他一眼。心中想到一事,颇有些奇怪,便问:“大哥,那个阿灿真是歧王的弟弟么?不是都道皇上只有太子和歧王两个皇子么?”

燕齐云端着往嘴边送的茶盏顿了顿,道:“阿灿确实是歧王的亲弟弟。不过皇上不知何故似乎极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不愿见到他。阿灿的母妃生下阿灿就死了,阿灿未经册封就直接丢给奶娘抚养长大,皇上也不许发布皇子降生的消息。所以,朝中都只当宫中只有歧王这一个皇子。阿煜也是两三年前才知道有这么个弟弟存在的!”

我十分惊讶:“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啊?!”

燕齐云看看我,摇摇头,道:“也许,皇上不过是为了阿煜吧。不过,阿灿那孩子确实可怜。你看他现在长得圆滚滚的,可当初阿煜将他接到东宫的时候完全是瘦得皮包骨头。宫里头,失了皇宠,便是人人欺踩!刚到东宫的时候见谁都是畏畏缩缩的,胆小得不得了,也就是阿煜这几年极力纵着他宠着他,才渐渐有些活泼样儿了。”

他又看着我道:“阿煜他对子矝你很是欣赏喜欢,想必也想让阿灿多跟你相处吧!”

我听了他的话,不胜唏嘘。停了半晌道:“上次答应小殿下不久再去看他,给他讲故事的。大哥什么时候再进宫去,也带上我吧。”

燕齐云点头:“好。明日我就要往东宫去,子矜便与我同去吧。”

这次到东宫很顺利。正好赶着歧王也有空,便同燕齐云一起带着我到御花园逛。

皇家花园果然气派非凡。花木茂盛,园林假山秀丽端方,动辄小桥流水花树成林。精巧雅致的亭台楼阁隐藏在繁茂的花红绿树间,影影绰绰。清浅流水缠绕着曲折回廊,忽隐忽现。各种珍奇花草生长其间,在这春日里争奇斗艳,竞吐芬芳。馥郁的香气蔓延,令人神清气爽。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春风柔柔地抚着脸庞。这样的春guang,这样的景致,实在是让人心情安详愉悦。一路走来,我见到许许多多之前从未见过的花草。歧王似乎认识这园子中的每一种植物,他能说出每一种我不认识的花草的名称和习性。这般博闻多识令我非常钦佩。我不认为这都是我父亲教授给他的,而且即便是父亲能教授给我,怕是我也没有耐心记住这么多。

我们的左边又是一片花海。只不过这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都见得多了,蓝色的花却真的不常见。眼前这花,未开的,花蕾包着两片绿色白边的萼片,生于细长直立的花梗上,仿若低头沉思的少女;绽放的,花瓣质薄如绸,身姿挺立似飘然欲飞。近看轻盈的蓝色花瓣上还好似笼着一层烟雾,如梦如幻,别有一番优雅的味道。我直起凑近观看花儿的身子,偏头看向歧王。

歧王微微一笑,道:“这花叫做虞美人。其实还有红色、黄色、白色的,随品种差异或土壤不同,开花的颜色便有区别。”

一旁燕齐云也奇道:“这同样的花还能因土壤不同开出不同颜色的花?呵呵,这倒是很稀奇啊。”

歧王笑容不变,只是淡淡道:“其实这也说不上稀奇。你想,人在不同的环境也有不同的表现。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啊!”

燕齐云闻言似乎若有所思,我却觉得这花非常雅致。“虞美人,这名字取得真是贴切呢。这花儿,的确优雅别致,有美人之姿。”

“子矜说得不错,这花确实优雅有美人之姿。不过,此花全株皆有毒,如误食会使人渐至神志昏愦,严重可令人丧命。”歧王接过我的话,淡淡说下去,渐渐敛了脸上的笑容。

我惊讶地看着他。燕齐云闻言也很是吃惊:“宫中怎会允许种这样的花?”

歧王看着那片花海,语调中依然波澜不兴:“花虽有毒,但只要不误食,便对人无害。养在这园中,精心培育,也增添园中景致,悦目怡情。”

我也将眼光投向那片花海。这样美好的花,竟然有毒。可是花便是有毒,本身亦对人无害,害人的是防无可防的人心。有这样奇特的花海育在园中,这花园的主人该有怎样的胸襟气魄阿!

我们一行三人继续缓步前行。转过一个回廊,前面迎面过来一行人。燕齐云一见来人立刻行礼,顺手又扯扯我的衣袖。我微一怔愣,立刻反应过来,也赶紧行礼。身边歧王却只是微微躬了躬身,清朗的声音淡淡的道:“儿臣给皇后见礼。”

“免礼,都起来吧。”对面妇人的声音慵懒疏离。

我跟着燕齐云起了身,偷眼打量对面的皇后一行人。为首的皇后,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容貌说不上秀美,却也端庄大方。眼珠是褐色的,目光犀利。神情虽然慵懒,却仍掩不住精明。身形高挑丰满,较之于柔弱纤细的炎国女子算是相当壮硕的。身着锦绣华服,头上挽着高髻,珠玉堆砌。

炎国现在的皇后是寒月之战后,皇上废了结发之妻迎娶回来的列兹国郡主。据说当今皇上原本与结发妻子情深意厚,但因寒月战败不得以将长子送往列兹为质,又贬妻为妾重新立了列兹郡主为后。被废的沈贵妃自此郁郁寡欢,身染顽疾。而皇上此后也显出了风liu本性,逐渐冷淡了结发妻子,纳妃无数。直到靖北王叛乱,皇上平乱之后又清肃了后宫,才想起有歧王这么一个皇子。自此便将歧王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因歧王天资聪慧,颇得皇上喜爱,太子又远在列兹,作为唯一的皇子(极少有人知道还有阿灿这个三皇子的存在)歧王自然而然地储在了东宫!母凭子贵,歧王生母沈妃也重新得到圣眷,恩宠如昔。只是沈妃顽疾难去,过了四五年便辞世了。皇上念在结发qing分,以国母礼仪厚葬沈妃。此后皇上大病一场,自此身体便大不如昔,许多的事务便渐渐交由年轻的歧王处理。其时,歧王不过是年方十四的少年!

皇后的身侧是一个淡蓝色衫裙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年纪约莫和我差不多,身形纤细苗条,面容秀丽,带着灵动的笑。明亮的眼睛看向我们,柔柔的眼波从歧王身上流过,不经意地泄露出一丝娇羞。

“歧王,你身边的这个少年是谁?哀家以前好像没见过啊。”皇后居然对我有兴趣。听她问到我,我不由抬头看向他。

身边歧王介绍道:“回皇后,这是夏太傅的小公子,名唤子矜。”

皇后的眼光在我身上逡巡片刻,目光犀利,让我有些不舒服。终于,她终止了进一步的探索,开了口:“小小年纪,倒是长得倾国倾城。虽是个男子,但论美貌,较之于你那名动京都的姐姐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我不习惯被她如此盯着瞧,连忙道:“皇后缪赞。姐姐除了美貌,更是兰心蕙质,子矜是远远比不上的。”

“你倒是比你那姐姐要知道谦虚,也不枉太傅一番调教。”皇后冷冷道。然后又对着歧王说:“皇上龙体欠安,朝中的事让歧王费心操劳了。殿下虽然年轻,也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谢皇后关心。”歧王的声音虽不失恭顺,却也淡漠疏离。看起来这母子关系是不大好了。

皇后冷冷看他一眼,对身边的少女道:“思蓝,我们走。”少女向我们点头示意,跟在皇后身侧离去。一行宫女也赶紧跟上前去。

我看着皇后一行人离去,转过头来见燕齐云正看着歧王。歧王一向带着淡淡微笑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眼中也一片漠然,看不出情绪。少顷,他恢复了淡然从容,继续以东道主的身份领着我们欣赏花园中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