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儿摇头道:“不是……小人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王平安啊了一声,契丹人没听说过姓耶律的,不可能吧,那不是契丹的王族姓氏么?
耶律是后世契丹的王族姓氏,这个是没错的,但那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可是唐初,契丹族还处在最黑暗,最贫弱的时代,前隋时被几乎灭族,而现在虽然大唐扶持着契丹,用契丹去牵制大唐最大的敌人突厥人,但契丹还是依然弱小,只是几个部落的联盟罢了!
契丹人本无姓,各部族长以所居住的地方为姓氏,就算是到了后世,耶律阿保机开国称帝,他的姓氏也是根据所居王帐的地名为姓,姓世里,而世里翻译过来,便是耶律。
所以说王平安和俊哥儿说起耶律这个姓,俊哥儿是没有听说过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管有没有这个姓吧,从此以后你姓这个就成了,我给你起名,叫做耶律……”
他想给俊哥儿取名叫做耶律阿保机,可耶律阿保机是耶律一姓的始祖,后世人姓这个姓的不少,如起了这个名字,未免不尊重。
那么俊哥是由于种痘遇见的自己,那就叫耶律阿保牛?也有点不太妥当。叫耶律花……算了,还是就近取材吧!
王平安道:“我给你取个姓字,就叫做耶律俊,小名还叫俊哥儿,从此后跟在我的身边,做个随从吧!”
俊哥儿大喜,连忙给王平安磕头,叫道:“属下给主人磕头,以后属下就叫耶律俊了!”虽然没听说过耶律这个姓,但好歹是主人给取的,而自己也终于是有了姓了!
欧阳利在旁点头道:“很好,俊哥儿,以后你就归我管了。不过我看你挺没用的,也就是个吃干饭的货色,所以嘛,以后打杂的事儿,全归你做了!”
俊哥儿喜不自胜,他本来就是个打杂的,让他干打杂的活,他当然不在乎。又给欧阳利和欧阳双见礼,满口哥哥地叫着。
王平安笑了笑,回身从衣服箱子里取出一件衣服,便是俊哥儿生病时穿的。他交给小奴隶,让小奴隶换上,道:“我送你去村外窝棚里,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那里,我要看看你会不会还得天花。如果得了……这个不太可能,但就算是得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看了看小奴隶,见他还是一脸害怕的神色,他又道:“不要害怕,如果你没得天花,那你的田地、房子、耕牛就一起都有了。你高不高兴啊?”
对于一直害怕的人,让他脱离恐惧,一是让他了解那件事并不恐惧,这个方法比较难,二就是让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想想别的事情,忘掉恐惧。
小奴隶微微点头,道:“高兴!”
王平安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出门,又问道:“你怎么个高兴法啊?”
这个问得比较抽象,小奴隶琢磨了半天,才回答:“很高兴,很高兴!”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向欧阳利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李绩,欧阳利会意,立即出了屋子,向李绩那里跑去。
王平安问道:“你有了田地,有了房子,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这个就好回答了,小奴隶想都没想,就道:“买一堆的鸭蛋,孵出一窝的小鸭子出来。”
咦,这个回答倒是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王平安一边领着他往村外走,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养鸭子,而不是养鸡呢,你喜欢吃鸭子?”
小奴隶摇头道:“不是。鸡要想养的肥,就得喂粮食,人还不够吃呢,哪能养它们。可鸭子就不一样了,可以赶他们到池塘里去,让它们吃小鱼,不用再喂它们别的,可鸭子生了蛋,我就能捡,是白得的啊,鸭子自己把自己养肥了,我就可以吃它们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行啊,很朴素的想法,很直接很有效,这小奴隶以后肯定是个持家好手,只要给了他机会,以后就不是个受穷的命!
他笑道:“好,等出了山谷,我送你田产,那块田地的旁边,一定要有个池塘。你现在好好想想,是母鸭子养得多呢,还是公鸭子养得多,都要养几只!”
他这么一诱导,把小奴隶的注意力岔开,小奴隶果然再不害怕,不再想着被惩罚的事了,连他极有可能会得天花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只是一个劲地琢磨,该养几只鸭子呢?
将小奴隶送到了窝棚里,王平安安顿好了他,立即回了村子,这是已然是后半夜了,而李绩早被叫起,正在王平安的屋子里等他回来。
见王平安回来,李绩立时站起身来,问道:“那个小家伙以前得过牛痘?老夫听说了原由,应该是真的,但他得了多久了?”
王平安道:“他自己在说的时候,也没说清楚,从前没当回事儿,现在更加记不起来,但记不起来,也正好说明,至少得两年以上了,如果有他来辨证,那绝对可以得出结论,种痘就算时间隔得长,也是有效的,关于这个,不但要记档,而且还要报给朝廷,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结论!”
李绩喜道:“老夫还以为这是件坏事儿呢,没想到竟是好事!那太好了,明天老夫就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王平安忙道:“不急,再等几天,确定无疑了,再传消息出去不迟。另外,第三批的人也该种痘了,估计着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多月,咱们就能出去了!”
听说辨证就快要结束了,不管是李绩,还是欧阳兄弟,都相当地高兴,辨证可算是要结束了,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下去,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太无聊了!
又说了几句给第三批人种痘的事,各人都回房去睡了。王平安有些兴奋,躺在床上,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清早起来,李绩立即将最后一批人招来,也就是那批良家子,给他们种痘,和前两次一样,也是一半的人先种病牛的痘浆,另一半人等着,几天后等前一半人病症反应出来,再给他们种上牛痘!
而王平安依旧密切观察那个小奴隶,看他是否会有天花症状的反应!
如此又是七八天的时间,事情一切顺利,第三批种痘的人没有意外发生,而那个小奴隶虽然已经决定除了养鸭子之外,再养几头羊,再养几头猪,再养上一大池塘的鱼外,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天花症状出现,连发烧这样的小症状,都没有出现,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一个!
李绩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的喜悦,下令将俊哥儿生病时的衣物,给第三批人都披一披,天花脓液不够用,沾了脓液的衣服,也一样的好使!
第三批的人,有不少人出现了发烧的小症状,王平安知道,这是因为太着急的关系,如果等上一个月两个月的,估计连发烧的症状都不会有。没办法,要真的等那么久,估计这场辨证都能做到明年去,那时间也太长了些!
又过了七八天,第三批的人症状完全消失,而那个小奴隶依旧活蹦乱跳的,啥事儿没有!可以这样说,这次辨证算得上是圆满成功了!
天花是可以被预防住的,王平安提前了一千多年,在大唐朝的初期,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李绩兴奋之下,立即向村外传递了这一消息,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就要开禁,大家终于可以出了这个小山谷,松上一口气了!
东宫,丽正殿。
李治穿着一身胡袄,坐在大殿的中央,殿内没有旁人,只有他的舅舅长孙无忌。李治一脸的犹豫,而长孙无忌则是满脸的坚定!
李治道:“舅舅,这份奏章父皇已经给我看过了,说是辨证天花的事,已经成功,马上就可以刊印成书,推向各州县了!”
长孙无忌道:“你知道就好。那你知道不知道李恪,是比你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李治呃了声,道:“我也在纳闷儿,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比我快得多。父皇给我看的这个奏章,还是他呈上去的呢!”
他突地一惊,道:“舅舅,莫非是王平安转投了他?不不,这不可能,王平安我是信得过的,那莫非李绩?他人老成精,又是武将,喜欢三哥也属正常,三哥毕竟比我要英武得多!”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治儿,你真是不了解李绩,他既然是人老成精,那自然不可能掺乎进皇家的事当中。他和王平安谁也不知道这份奏章是落到了李恪的手里,而是那李恪派了人在石坑村外守着,一就有消息传出来,立即就截断,送到了他的手里!”
李治皱着眉头道:“可是,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奏章内容的呢,先前也有几份奏章送来,他都没有截断,偏偏是截断了这最后一份,也是最关键的一份!”
长孙无忌大怒,胡子都气得翘翘起来了,这个太子侄儿,脑袋还不是一般的木,竟然连辨证的具体规定都不清楚!
可不管李治有多木,终究是太子,而他虽是舅舅,却只是个臣子罢了。长孙无忌道:“辨证天花事宜,何等大事,道路是要全部封锁的,别说是人,就是连一张纸片都不能传递出来。里面的人只能靠喊,而外面的人负责记录,奏章根本就是外面的人写的,哪可能保得住密,前几份不是最终结果,他当然不需要截取,他只要这最后一份就成了!”
顿了顿,长孙无忌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应该是你这个太子报给皇上知晓才对,却被李恪他抢了先,难道你就不该反醒一下吗,为什么事事都被他抢先一步,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
李治大现委屈之色,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不也事先没有想到嘛,难不成我还能强过你去!
你要是我儿子,我非得拿戒尺好好敲敲你的脑袋,给你一顿当头棒喝不可,一顿不够,一天喝你一顿才行!长孙无忌压下心头的火气,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你不要在这里发呆了,马上去皇上那里,主动要求去参加辨证,然后把真正的辨证结果带回长安,接受百姓的欢呼!”
李治啊了一声,道:“辨证不是结束了吗,结果都出来了,怎么还要我去?”
长孙无忌气道:“什么结束了,老夫说它没有结束,它就是没有结束,什么结果统统都不算数!”
李治又啊了一声,道:“可是,天花辨证是有危险的,我虽然得过天花了,可要是万一……万一……”万一再得一次呢,这个可是说不准的事,就算说得准,我也不愿意去啊!
看着外甥肉筋筋的样子,长孙无忌差点没冲他吼起来,大声道:“辨证都结束了,还有什么万一可说,这是没半点危险的,如果有危险,就算是只有一点点,舅舅也不可能让你去啊!”
李治站起身来,道:“好吧好吧,舅舅莫急,我去就是了!”说着话,他便向殿外走去。
长孙无忌的气这才顺了一点,心想:“虽然孩子钝了些,但好歹还听话,能照着大人的话去做,这就够了,我也不能要求太高……”
还没等想完呢,就见李治回过头来,问道:“真的没危险吧?”
长孙无忌大步过来,一拉他的手,道:“舅舅陪你一块去,这总行了吧!”
李治被拉着往外走,虽然走得急了些,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道:“有舅舅陪着我去做辨证,那还好,这我就不害怕了!”
长孙无忌回头冲他一笑,道:“谁说我要陪你去做辨证的,我只是陪你去见皇上罢了,这场大功,只能由你一个人来立,别人莫要想分去一点,就连舅舅我,也不可以!”
舅舅拉着外甥,一路快走,进了后宫,直奔甘露殿。
李恪刚刚走了,李世民一个人坐在龙床上,闭目养神,心里想着:“恪儿还是放不下太子之位啊,竟然将消息截住,抢先送来,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定会说他比治儿更能干,更关心百姓。可惜啊,他再怎么表现,我也是不能让他当太子的!”
史忠臣轻手轻脚地进来,道:“皇上,太子和国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