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表情严肃,满脸的长官派头,默默地看着王平安,也不出声询问,更不出声解释,反正就是瞪着眼睛,跟王平安比大小,看看谁的眼睛更大更有神。
王平安抬着头,同样看着李治,他说过一句话之后,也再没有吱声,只是这么抬着头看着李治,想把李治看惭愧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李治脸红了,他是真的惭愧,如果放在平常,没有武媚娘给他出主意,这时候他早就急了,非得跑下楼来,拉着王平安的手,向他做解释,先把责任都推出去之后,然后再让王平安给他拿个主意。
可刚才武媚娘给他拿完了主意,所以李治很听话地依计行事,他心里头波涛汹涌,可他就是不吱声,不说话,也不动地方,就是看着王平安。比眼睛谁的大呗,我的就是比你的大,爱咋咋地!
武媚娘将门关上,站到了一边,把头一低,她也不吱声。她可比李治明白事儿多了,这种时刻,就不能说话,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使事情复杂化,沉默是金,该沉默的时候,就得沉默!
和李治对视半晌,王平安终于败下阵来!行,算你狠,你也就是太子,是我以后的老板,而旁边那个是女皇,是我以后的老板娘,算你狠……不,应该是算你俩狠!要不是你俩的身份,这些破事我才不管呢!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雹子化成水珠,四下飞散。他低下了头,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手挡在脸上,心想:“要微笑,要微笑……”
待手从脸上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然满脸的笑容,道:“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呐?”
问完之后,见李治还不吱声,他便自己问,自己答,又道:“哦,明白了,殿下一定是到这里来躲避冰雹的。这场冰雹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而且下个不停,幸亏这时没播种呢,青苗未出,要不然今年地里的收成,可是要大受损失了!”
李治心想:“嘿,媚娘果真没说错啊,真的不用我说话,他竟然真的开始自问自答起来,可是真为我省事啊!”
还是不吱声,背着手装深沉,看着王平安,等着他再往下说。李治心想:“他马上就要说,为什么到这里来的了,要说原因了!”
果然,王平安说道:“殿下来感业寺进香,顺便四处游玩,不想碰到了这场冰雹,到此躲避,实为正常。可臣也跑到这里来躲避,就不是太正常了,是有原因的。”
李治心中暗暗地嗯了声,很好,在他编自己来的理由之前,先把我来这里的理由编好了。无病真好,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啊,左膀右臂。
他目光转动,看向了武媚娘,武媚娘是在站在王平安的后面的,王平安自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这时正好抬头,和李治的目光相接。武媚娘冲李治一笑,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李治脸上肌肉微动,冲武媚娘使了个眼色,表示:你说得太准了,简直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王平安号称大圣安,我看你可以自称小圣媚了!
王平安此时正抬着头,李治目光转动,向他的身后闪了一下,心中便即明白,武媚娘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凭着手段,主宰天下数十年的超级女强人,估计着自己要说的话,她早就料到了,而且和李治说明白了,要不然李治岂能这么镇定,瞪着自己不说话,要是换了往常,他早就窜下来,拉着自己的手,大叫:“无病啊,这可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既然人家早就料到了,那就按着他们料到的说吧!王平安道:“今天臣正在灵感寺里为殿下做着计划,史爱国总管忽然来了,还带给臣一整套的《史记》,让臣以史为鉴,好生读书。臣正在读书之时,徐州却有人送信来了,带来口信,说武媚娘的母亲,出了点事情,好象是得了什么急症。”
李治一愣,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也有点惊慌,他忙道:“什么急症,媚娘的母亲怎么了?”这回他说出话来了,王平安要是说别的理由,他可以接着装深沉,可一提武媚娘的母亲,他就不得不说话了。
武媚娘也是大为焦急,虽然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极有可能是王平安找的借口,拿她的母亲说事,可事情关系到了母亲,就算有可能是假的,她也会着急的。
武媚娘也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怎么了,得了什么急症?”
好啊,你们不假装深沉了,那该轮到我装装了!王平安一脸的凝重,半晌没有说话。
武媚娘一着急,便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了王平安的衣袖,道:“舅舅,你倒是说话啊,媚娘的母亲怎么了?”
李治也着急起来,竟然从楼上跑了下来,蹬蹬地下了楼,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这事儿……实在是太让人意料不到了!”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一副“媚娘你节哀顺变吧”的表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关心则矣,关心则乱!武媚娘看王平安的这副表情,还真的以为出事了,身子晃了晃,竟然慢慢软倒!
王平安和李治齐声道:“媚娘,你怎么啦?”同时出手,想要扶她。
王平安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去,而李治则一把抱住了武媚娘,一通摇晃,叫道:“媚娘,你不要晕过去啊,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晕什么呀!”
王平安点了点,道:“是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晕什么晕啊,等我说完了,你再晕不迟!”
武媚娘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口气,她轻轻推开李治,站稳身形,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到底得的什么急症?”
王平安两手一摊,摇头道:“是徐州一位老乡带来的口信儿,说你的母亲得了急症,说挺不过几天了,我一着急,就骑着马来找你,要是实在不行,你好赶紧动身,没准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这话说得可够狠的,狠到连武媚娘都受不了了,身子再一歪,哼哼一声,又要瘫倒到地上,李治赶紧把她扶住,道:“媚娘,实在不行,你就去徐州吧,宫里的事我替你担着,我助你处理。”
武媚娘泪水流了出来,呜咽着开始哭了起来,这回她可不觉得王平安是在拿她当借口了,事情严重了!
王平安心中暗哼,你们把我耍得晕头转向,这回我也让你们着急一把,咱们大哥不欠二哥的,扯平。
他忽地嘿了声,笑道:“结果呢,我跑到了感业寺,偏巧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告诉我刚才传口信的那人,把口信传错人了,是另一个人家里出了事情,结果那个传口信的人糊里糊涂地,把口信传到了我这里。”
啊,武媚娘和李治同时呆住!
李治心想:“我说无病啊,你这口气喘得未免太大了些吧!”
武媚娘则心想:“到底还是个借口,我竟然被他给骗了,他装的也太象了!”
王平安笑道:“我就说嘛,应该不是咱家出的事,要不然写信不就得了,干嘛要传口信呢,不识字的人才只传口信呢,对吧!”说着,他呵呵笑了两声。
武媚娘擦了把眼泪,站直身子,李治也不再扶她。又把眼珠子瞪了起来,李治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那个传口信的人呢?”
王平安摇头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臣以前也不认识他,刚才一场冰雹下得太突然,臣跑到这里来躲避,而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他传错了口信,心中有愧,借着这个机会跑掉了吧,以后也不敢再来见我了!”
李治被他气得无可奈何,又发作不得,只好道:“没事儿那就好,没事儿就好!”
王平安点头道:“对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媚娘你没事吧?”
武媚娘摇了摇头,心想:“我被你吓得差点出了事!”
王平安转头打量了下楼里,道:“这里也没事吧?”
李治和武媚娘同时说道:“没事!”回答得极是迅速,而且语速极快,就和抢答一样。
王平安哦了声,道:“真的没事?”
李治和武媚娘又同时回答,还和抢答一样,都道:“真的没事!”他俩说完之后,互视一眼。
李治心想:“不对头啊,媚娘,你只料到了前面的,却没料到后面的。无病确是说了他来这里的原因,也替咱俩找到了原因。可现在却变成了他问咱俩,还把咱俩问得心慌意乱。”
武媚娘心想:“到底是舅舅,他终还是占了上风。”
王平安抬着头,看向二楼,道:“不对吧,好象有事!”
“真的没有事呀!”李治和武媚娘再次齐声喊了出来。
王平安伸手一指楼上,道:“有事啊,雹子太大了,我看这屋顶是要塌啊!”
啊,怎么是这个事?他俩一起抬头向楼上看去,就见楼顶房梁上开始往下滴水,雹子太大,瓦片又多时没有修补,竟然有漏雨的架势,但塌掉却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