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奇道:“什么?什么亏了?”
武媚娘也一激灵,王平安虽然说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但吐字却清晰,她听得明白,是肾亏了!自己怎么可能肾亏?就算是和李治太过亲密,引发了肾亏症状,那也该是李治肾亏,关她什么事儿啊?她可是女人!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看表症,可不就是肾亏么!不过,倒也奇怪,看李治的样子,似乎生龙活虎,体力活做得越多,精力越足,而武媚娘……李治都没肾亏,她怎么就能肾亏呢?难道他们花样太多,以至于反转了?应该不会吧!”
见王平安脸上有点犹豫,李治又道:“我没听错吧?无病你刚才说的是肾亏?媚娘怎么会肾亏?你说的是我的症状?啊,明白了,你在旁敲侧击,在劝谏我!不要这样,无病,我不太喜欢开玩笑,你的这个玩笑,还是劝谏的,我感到一点都不好笑!”
武媚娘看了眼李治,心里很有些感动,她早知李治的毛病,一着急就自称“我”,而不自称“孤”,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不会自称我,现在他满口我我的,说明确是关心自己,关心则乱嘛,顾不上端太子的架子了!
她心里一感动,忍不住伸手去拉李治的手,李治反手扣住她的,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又一起看向王平安,都是表情紧张,仿佛听着王平安宣判似的!
王平安倒是没注意这点,他道:“没有没有,殿下莫要误会,臣就算是要劝谏您,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用这种事情的。要不臣再给媚娘看看吧,这回看得仔细些!”
他又伸手想给武媚娘号脉,却见武媚娘的手和李治的紧紧握在一起,忙道:“这个,号脉之时,最好不要用……那个外力……是吧?”说得有点尴尬,好象是打扰到两人的亲密关系似的。
李治松开了手,武媚娘这才让王平安再给她号脉。
这次,王平安号脉号得时间颇长,过了好一阵子,才道:“脉细偏数,和刚才臣号的完全一样。”他又让武媚娘张口,他再次看舌苔。
李治凑过头来,也看着武媚娘的舌头,道:“舌头很红啊,还有点发黄,这叫红黄舌苔吗?”
王平安忙道:“不不,殿下看差了。红的是舌质,确实偏红,而黄色的才是舌苔,这叫舌质红苔黄。嗯,舌头较干,这是缺津之症。”
武媚娘把舌头缩了回去,想问王平安话,却苦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王平安,希望他能解说,这病叫啥名字,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她现在担心得很,一怕自己出事,二怕孩子出事!
王平安轻轻扶住武媚娘,让她坐正,然后问道:“媚娘,你昨天感到口渴的?是渐渐感到越来越渴,还是突然间喉咙就象是……怎么说呢,就象是周围是炎热的空气,空气吸入你的口中,所以把喉咙给烤干了?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前一种点头,后一种摇头!”
武媚娘立即点了点头,表示她感到口渴是渐渐的,而不是突然就口渴了。
王平安也点了点头,心想:“我没看错,确是肾亏!”
李治站在一旁,见他俩都点头,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但又不知为啥要点头,问道:“这就是肾亏了?号号脉,看看舌苔就能下定论?无病,不是我说你,你看病太马虎了,根本就不象个名医!”
王平安一咧嘴,有没有搞错,我哪里有不认真,表症这般清楚,还说不仔细!他连忙道:“是是,殿下责备的是,臣不是还没看完呢!”
李治跺脚道:“你还没看完呢?那你赶快看哪,竟然这般啰嗦,你哪这么多的话啊!”
这哪里是我要说啊,明明就是你问我,我才说的!王平安赶紧又道:“是是,臣这就抓紧时间看,殿下莫要着急!”
王平安又问道:“媚娘,你咽喉干燥,这个表症肯定是有的,对吧?”
他一样一样地问,武媚娘就算说不出话来,但也能明确给出答案,她又点了点头!
李治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她不咽喉干燥,干嘛总要喝水!”
他在这里一个劲儿地搅局,王平安无可奈何,武媚娘却看不下去了,她轻轻推了把李治,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李治出去,不要打扰王平安看病!
李治听话得很,当真就走向门口,可走到一半,又回来了,道:“干嘛要我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着!”说话的语气,竟有点象小孩,感到不受重视了,所以对父母发脾气。
只好由他,王平安可不敢赶他走。他又问道:“你想喝水,喝了,但喝过之后,感觉咽喉又干了,对不对?”
武媚娘再次点头,她确有这种症状,要不然也不能使劲喝,喝得肚子都涨得痛了!
王平安道:“怎么个口干法儿?是过一会儿才又感觉口干想喝水,还是喝完水后立即就干,想再喝第二杯?”
李治又忍耐不住,插口说话了,不过这次不是帮倒忙,而是说了句重要的,他道:“应该是饮后即干,我看媚娘是一杯一杯,不停地喝水,并非是等一会儿,再想喝。”
王平安哦了声,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点了点头,便知李治没有说错。他又说道:“媚娘,看你面颊红晕,颧骨红红的,而且手心热,那么你是有头昏症的,和口渴症在同一时间发作的,对不对?”
武媚娘又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心里一急,眼泪竟然出来了。李治见状,连忙安慰,用袖子给她擦拭眼角,好生心疼!
王平安不再发问,坐在床边,想着武媚娘的病情。
李治擦好了武媚娘的眼泪,转头问王平安,道:“无病,这回你倒是看得仔细,可看出媚娘得的是什么病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基本可以确定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也让殿下和媚娘放心,臣再看看媚娘的便溺吧!”
李治啊了声,道:“不,不必了,这个就有点儿……无病啊,难为你了!”
武媚娘大急,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可以让王平安看自己的便溺,一来太过尴尬,二来王平安可是舅舅,这也太难为他了!她一着急,拉住王平安的手,阻止他去看马桶,另一只手使劲摇着,不让王平安去看!
做为一个合格的医生,看病人的便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现代人用的是化验,而在初唐,哪有化验……就算是化验,不也得去化去验么,不看到便溺,怎么化验啊!
王平安给人看病,从不忌讳这个,向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今天他却装出一副,不看不行啊,就算再恶心,我也得看,因为我是忠臣,我太重视媚娘的病了!
毅然决然,万分英勇,满脸虽万千马桶,吾往矣的表情,王平安摆脱武媚娘的手,去了帷帐之后,打开马桶,看了看……
武媚娘顿时就哭了,泪如雨下,舅舅你太好了,这般恩情,可让媚娘如何报答!李治也感激得眼角湿润,无病真乃心腹啊,真是比手足兄弟还要亲的亲人啊,这辈子别人都可以不信,但无病这个人是非信不可的!太对不住人家了,竟让人家去看马桶!
王平安看罢,盖上盖子,问道:“这里面只有媚娘的吧?”
李治嗯了声,道:“是,我没有……无病啊,太让你难做了,我对不起你啊,我代媚娘谢谢你了!”
说着话,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深深落下,给王平安重重地行了一礼。而武媚娘也从床上爬起来,给王平安磕头!
见两个皇帝都在给自己行礼,王平安心想:“值了,这人情卖的,十足十!”他道:“这回可以确诊了,媚娘得的病叫妊娠失音,是肾阴亏损,津液不能上荣,声带缺乏滋养所致。病属子瘖,治宜滋补肾阴,生津润肺,金水相生!”
他说的是医术专用语,但武媚娘和李治却全都听懂了,原来这病叫妊娠失音。
李治奇道:“这病是怎么得的,为何我没得病,媚娘却得了?岂有此理!”
王平安心想:“谁知道你们怎么的了,要不然你把具体情况详细地说给我听听,然后我替你们分析分析?”
他道:“这个,因素很多,臣倒也没法全都猜出来。殿下要是担心,臣也替你号号脉?”
李治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应该让无病看看,媚娘是女子,都被折腾出病来了,我一个男人,没准病得更重,只是还没发作而已!”他点了点头,也坐到床边,让王平安给他号脉。
王平安号过了脉,又看了李治的舌苔,问了下情况,这才笑道:“殿下健康得很,什么毛病没有,毋须担心。”
李治心情稍有放松,却又道:“无病,亏你还笑得出来,媚娘和你乃是至亲,她得了这般如此严重的疾病,你不快快给她开药治病,竟还要和我说笑!”
武媚娘见李治这么关心自己,大是感动,忍不住又伸手拉住了李治,两人又手拉手,心连心了!
王平安笑道:“这个病不需要治的,一般情况下,十月胎足,此病即好,不治也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