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要想修理李义府,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儿,他要想捏死一只臭虫,还得动动两根手指呢,可他要想修理李义府,连手指都不用动,只需对李义府一歪嘴,立即就有手下官员为他解决了李义府,就算他是史爱国的儿子又能怎么样,该修理照样要狠狠地修理。
史爱国拿了圣旨,已然去了营州,去向李恪宣旨了,而且回来后只能养老,再无实权,官员们都清楚得很,李义府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背后根本没有强硬靠山。
长孙无忌当然也知道李义府是个咋呼鸟,没肉吃的,可他却很奇怪,李义府没了史爱国当靠山,可又这么个折腾法,他凭的是什么,难不成他背后还有靠山?可他想来想去,似乎李义府的靠山只能是那个什么所谓的杨娘娘了。
杨春花,一个小小的御女罢了,她没事吃饱了撑的,拉拢大臣做什么,难道想当皇后?品阶方面未免差得太远了吧,就算她再怎么受宠,也得熬个三年五载的才成,也才能熬到个淑妃,顶多熬到贵妃,想当皇后,几乎是没可能的!那她干嘛要穷折腾呢?
长孙无忌对于宫里的事,很有疑惑,可不管他派了谁去打听,都打听不到太具体的消息,两眼一抹黑,他决定这次干脆点儿,直接去问王皇后得了。一是要问问宫里的事,二是看看太子李忠,三是顺便了解一下那个杨春花。
要想了解一个人,不要去问这个人的朋友,而要去问敌人。杨春花最大的敌人,那就是王皇后了,而且可以预知,王皇后一定会很愿意把杨春花的一切,都告诉他的。对于皇帝的新宠,长孙无忌认为,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这日早朝之后,长孙无忌和李治说要去看看太子,李治当然答应。自从回长安后,李治便一直没有去看过王皇后,虽然明知应该去安抚一下的,可他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别说去看王皇后了,一听这三个字都烦,就算想要看太子李忠,也是要人领到甘露殿来看,他并不去皇后寝宫的。
长孙无忌来到了皇后寝宫,王皇后得知他到来,亲自出殿迎接,把长孙无忌迎了进去。长孙无忌看了太子李忠,和小太子说了几句话,便让宫女把孩子抱走了。
殿内只剩下长孙无忌和王皇后两个人,长孙无忌道:“娘娘,老夫此次来,主要是来看太子的,但顺便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王皇后失宠,差点被打进冷宫,幸得王平安和玄奘大师相救,她现在老实很多,自从回了自己的宫殿后,半个来月,竟然一次也没出去过,后宫之事完全不管,就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哪儿也不去。这段时间,除了她的母亲魏国夫人来看过她,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外人了。
忽然听到长孙无忌说有事要问她,王皇后紧张起来,道:“舅舅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道:“那个,那个素节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老夫可不信什么鬼呀神的。当然,也不信是你捂死的他。有什么话,你就和老夫直说吧,凡事自有老夫为你做主。”
王皇后一听问起李素节,立时眼泪就流下来了,她道:“舅舅可要为我做主啊,那素节突然没了,可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动手害死他的啊!”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老夫自然知道,就算你要害他,可也不会自己动手的,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动手。老夫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你会傻到那种程度。”
什么证据确凿,什么又有人证,要想整人,这些都是必备的,而且是最好准备的。对于长孙无忌来讲,这些都是扯淡,他又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哪可不能知其中猫腻,只不过如果皇帝要是一定要修理谁,这些人证物证的才好使,要是皇帝决定不修理谁了,那这些证据就一文不值了。
王皇后擦着眼泪,道:“舅舅明鉴。那天杨春花让我照顾素节,我没照顾,是我不好。可是,我再不好,也不能害死他,而且帐里没人,如果是别人害的,那也不能算到我头上啊!”
长孙无忌摆手道:“说这些都没有用,只要素节不是你害的就成。照老夫推测,不是你害的,就只能是杨春花害的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虽然皇上让她见过老夫了,可她的来历却着实蹊跷。要说起来,还和你有关呢,你怎么把这样的女人,弄进宫来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王皇后何尝不知,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她道:“这个女人,她她,她不是我弄进宫来的,是我的堂弟弄进来的,人也是他介绍的,谁知竟是这么个狠毒的女人。现在倒好,弄得进来,却弄不出去了,无病还去打仗了,我想述苦都找不到人!”
她说得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但长孙无忌却听明白了,他吃惊地道:“是无病弄进宫来的?他干嘛要弄这么个女人进来?他是怎么认识这个女人的?”
王皇后很是难堪,可再不好意思,这时候也得说实话了,她只好把当初自己对付不了萧淑妃,所以想从宫外找个人进来争宠,结果找来找去,找到了杨春花,这个小尼姑因为长得象前宫里的某个人,所以才被选中的。
长孙无忌听了她的叙述,皱眉道:“长得象某个人,象谁?”他可想不起来,宫里有谁,是值得李治这么惦记的。
王皇后道:“叫,叫什么媚娘来的。啊,叫武媚娘。当初只是提了这么一下子,我没记在心头,只是记得那个武媚娘是先帝的嫔妃,却被皇上喜欢上了,可那个武媚娘又死了,所以见到杨春花,皇上才会喜欢上的。”
长孙无忌寒毛立时就竖起来了,什么叫象,什么叫那个嫔妃死了!眼前这个王皇后也太愚蠢了些,她连这种话都信?那王平安是干什么的,他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皇帝喜欢谁?
只有皇帝私下里和他说了,并把事情交给他去办,王平安才会知道的!
可既然王平安知道了,又从这方面下了手,那就证明这个杨春花就是武媚娘本人,是皇帝命令他这么做的,武媚娘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在外面转了个圈子,把身份洗干净了而已!
长孙无忌急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去查过她的身世?嗯,查过也没用,不但啥也查不出来,而且越查你越觉得她不是那个武媚娘!对了,你以前认不认识武媚娘?”
王皇后想了想,道:“见过,可是……记不太清了,我怎么会注意先帝的嫔妃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当初就没当回事,现在让她想,她哪可能想得起来,就算有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
长孙无忌又道:“感业寺里的尼姑们怎么说她的?有没有见过她,并且说她长得象武媚娘的?”刚问完这句话,他马上摆手,王平安做事向来把细,不可能留下这种破绽的。他又道:“这个杨春花和王平安,在见面说话时,有什么异常表现没?”
王皇后仔细回忆起来,道:“挺正常的呀,不过……哎呀,我想起来了,好象有过一次,杨春花说什么舅舅,好象是在说王平安吧?可是,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到底有没有说过?在哪儿说得来着?”
在史爱国被害的时候,曾经揭露过武媚娘的身份,而武媚娘失口,也说过王平安是舅舅。可是,当时王皇后都被吓糊涂了,让一个深宫贵妇,在那种恐惧的时刻,去关注自己生命之外的,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关注的,所以现在她有这个印象,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当时的情况,她根本就没记住!
长孙无忌心想:“怪不得人家用计害你,如果你能有点儿出息,别人也不敢对你下手啊!就因为你这么糊涂,象个傻瓜似的,所以才尽受欺负。哼,你挨欺负,纯属活该,一点不值得同情。”
长孙无忌道:“你确定听清楚了,确定有这么回事?”
“我,我记不清了,好象是吧!”王皇后硬着头皮道。
长孙无忌又问道:“以前那个死掉的武媚娘,和王平安是什么关系?她也曾管王平安叫舅舅?”
王皇后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好象是吧……”武媚娘的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要让她说萧淑妃的,她就马上就能想起来了。她成天想的是自己的对手,而她的对手,都是李治的嫔妃,她怎么可能去想先帝的嫔妃呢,她又不是疯了!
长孙无忌很是恼火,感觉这个女人有够愚蠢的,从她嘴里啥也问不出来。起身告辞,长孙无忌离了皇后寝宫,决定去问别人,一定要把杨春花的身世查出来,如果真的是先帝的遗孀,那麻烦可大了。
王皇后待长孙无忌离开了,心里纳闷儿,看长孙无忌的样子,好象是发现了什么,难不成是发现了杨春花的啥秘密?
她把秀儿叫来,问道:“你说,杨春花会不会有个孪生的姐妹,就是那个武媚娘,两个人从小离散啥的?”
秀儿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不过听说那个武媚娘是一个什么国公的女儿,家世还挺显赫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不会让女儿失散了吧!”
王皇后哦了声,道:“她竟然是国公的女儿,那就应该不会有失散的姐妹了。”她叹了口气,又开始想了起来,秀儿站在她的身边,跟着也叹气,也和她一样,做思考状。
突然,两个人一起抬头,一起惊叫,同时说道:“杨春花就是武媚娘!”
王皇后道:“不是说武媚娘已经死了吗?”
秀儿道:“也许,只是随便说说的……”
王皇后目瞪口呆,好半晌,她才道:“那王平安为什么要把她弄进宫来,还是通过我?他干嘛要骗我,我和他再怎么说也算是亲戚啊,他怎么可以害我呢!”
秀儿想了想,小声道:“怕王相爷没想要害你,是别人命令他这么做的吧,皇上……”
王皇后啊地一声,叫道:“命令他?皇上早就知道了?咱们做的一切,实际上皇上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看咱们的笑话?”
秀儿道:“恐怕是这样的吧!”
王皇后身子向后一瘫,直接气晕了过去。秀儿大声叫喊,又是推又是叫的,想把王皇后给弄醒!
长孙无忌离了皇后寝宫,他回了尚书省,越想这事越不对劲。虽然王皇后说话糊涂,可他还是能从中判断出,那个杨春花就是武媚娘。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件事情确定,确定杨春花就是武媚娘,只要确定了,那么就证明,皇帝本人也是知道的,而且就是皇帝本人指使王平安去做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心想:“希望杨春花和武媚娘没什么关系吧,要是真的是一个人,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一想到皇帝竟然收了先帝的嫔妃,心中就恼怒异常,大唐皇室怎么出现这种事了,简直太丢人现眼了。
坐在堂上,长孙无忌想了片刻,便叫来一个心腹手下,道:“你去一趟感业寺,去和主持说一句话,就说让她一定要保守好姓武的那人的事,这个秘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老夫决不饶她。”
心腹手下答应一声,就要出去。长孙无忌忽然叫住了他,把他叫回到身边,又道:“光和她说怕是不够,你再去找寺里的那些嫔妃,找到她们领头的,把老夫教你的那句话,和她也说一遍。”
心腹手下又再答应,这才离了尚书省,赶去感业寺。这心腹手下心中纳闷儿,大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一定要保守好姓武的那人的秘密?朝中没有哪个重臣是姓武的啊,到底是姓武的,还是姓吴的?
一路急赶,心腹手下到了感业寺,他先叫出主持老尼,遣退旁人,两人单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