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巨章弄浪 (2)
天行心中想着如何能尽快找到天岛,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又想:“我俩都不熟悉海情,只靠那伙贼人掌船,船上所带食物、淡水有限,日久必然生变,若在大海上闹将起来,我俩未必有甚么便宜。”
轻轻移身到冰姒身旁,想问问她有何良策,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便将嘴凑到她耳畔,哪知冰姒适于此时转过脸来。两人两下里一凑,天行的嘴唇正好在她右颊上碰了一下。天行大吃一惊,待要分辨此举并非自己有意轻薄,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冰姒满心喜欢,将头斜靠在他的肩头,霎时之间充满了柔情蜜意,但愿这船在汪洋大海中无休无止的前驶,此情此景,百年如斯,至于师命、天岛等等,不在所想。忽觉天行的口唇又凑在自己耳旁,低声道:“冰儿,你别见怪。”冰姒早已羞得满脸绯红,也低声道:“我~~~ 我又没怪你。”她虽然性情冰冷,但遇到了这般儿女之情,竟也如普天之下初尝****滋味的妙龄姑娘一般无异,心中又惊又喜,又慌又乱,这还是她平生头一次,有了心跳害羞的感觉,若不是在黑暗之中,连这句话也是不敢说的。到这时,她也终于明白,为甚么怯月师尊会为情所扰,以至二十年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天行血气方刚,虽然以礼自持,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觉得她身子软软的倚在自己肩头,待要对她说几句温柔的话,忽地心中一动:“傲天行,大事当前,何以竟如此把持不定?姑姑教我保护她到天岛,难道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便算她和我两情相悦,但她终究是冰堡的圣女,岂能在这暗室之中,效那邪亵之行?况且,娇娜与我有夫妇之约,如今她尸骨未寒,我怎可再结新欢;蓝嫣和紫翎也均对我情深意重,我如此做,又怎对得起她们?”想到此处,身子突然坐正,低声道:“咱们须得想个法子,快些找到天岛。”冰姒心中正迷迷糊糊地,忽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呆,问道:“甚么?”天行低声道:“咱们虽治服了这伙贼人,但在海上毕竟于他们有利,时日一久,难保不会再生歹心,你我防得了一时,却总不能日夜防范,须得快些找到天岛,以免夜长梦多。”
他们一路上经过多少艰难险阻,如何再肯轻易相信别人?万一这伙贼人用强不过,假意顺服,暗中用些下毒、偷袭的伎俩,倒真不易防范,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冰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时之间,她又哪里有甚么主意?
突然之间,天行身子一侧,撞在冰姒身上,两人互抱着,在舱板上滚了几个转身,但听得舱外七人同时大叫,呼喝声中又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
天行只感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咸水,他本来正在沉思,给冷水一冲,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船沉了?”他俩均不识水性,天行当即挣扎着站起,将冰姒扶住。脚底下的舱板斗然向左侧倾斜,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身周尽是海水。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猛听得舱外那群贼人叫道:“不好!是海怪!”“这下完了!”“咱们死定了!”这一阵乱喊乱叫,真似撕破了喉咙,极尽凄厉、惊恐,在狂风巨浪之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天行大声道:“冰儿,你待在舱里,抓紧船板,我出去看看。”于是,不假思索,纵出舱外,只见一只巨大的触手伸出海面,卷住了船头一人,随着他一声惊叫,迅即被拖入波涛之中。
天行大惊,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这当儿天行一身本领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巨浪过去,却又见两只巨大的触手伸出海面,但听喀喇喇、喀喇喇几声猛响,主桅和后桅先后被巨大触手扭断。两条桅杆带着白帆,被拖入海中。整条大船歪斜倾侧,在海面上狂舞乱跳,海面上狂风大作,剩下一条后桅吃足了风,船身渐渐前倾,船尾高高翘起,船头将要没入海水中,天行竭力想收下前帆,饶是他一身本领,遇上了这等事态,却也束手无策,大叫道:“船要翻了,怎么办!”却听不到有人回答。眼见稍有犹豫,座船便要没入海底,只得来到船头,使个金刚铁腕,将前桅打断了。三构齐断,这船在惊涛骇浪中成了无主游魂,只有随风飘荡。
这时的船舱已被巨浪击碎,天行见不到冰姒,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叫:“冰儿,你在哪里?”他连叫数声,听不到答应,叫到后来,喊声中竟带着哭音。突然间一只手攀上他的膝头,跟着一个大浪没过了他的头顶,在海水之中,有人紧紧的抱住了他腰。待那浪头掠过船身,他怀中那人伸手搂住了他的头颈,柔声道:“天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正是冰姒的声音。
天行大喜,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说道:“谢天谢地!”心中惊喜交集:“她好好的在这儿,没教海怪捉了去。”在这每一刻都可能给海怪捉去、巨浪吞没的生死边缘,他对冰姒的关怀,犹胜于计及自己的安危。
冰姒道:“天行,咱俩死在一块。”天行道:“是,冰儿,咱俩死在一块。”便在方才风平浪静时,他与冰姒纵有爱恋相悦之情,却还要顾大体而抑小情,不敢多有逾越。这时候两人相拥相抱,周围漆黑一团,船身格格格的响个不停,随时都能碎裂;巨大的触手一伸一没,将其余七人尽数拖入海中,二人知情自己也难逃于祸,心中却感到说不出的甜蜜喜乐。
这场惊涛巨浪说来便来,事先竟无丝毫征兆,原来是海底的巨型章鱼作怪,在船下搅动海水,惹起了一场滔天大浪。若非天行身负绝技本领,如何抵挡得住?四下里波涛山立,眼见便要倾倒下来,天行紧紧抱着冰姒,将她护在怀中,蓦地里一只巨大触手又从海面下伸出,向二人卷来。
天行大惊,这一着来得太过突兀,不容多想,他将冰姒推到一边,随即双掌排出,迎向那巨大的章鱼触手,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双掌将两股强大的气劲激荡推出,面前如山一般的巨浪,登时成了一团大水球,向四面八方冲散,掌风中所蕴含的玄冰真气又将激水冻结,登时化为无数碎冰片。冰片在真气摧送下,便如无数把锋利的尖刀一般,射出巨章触手。
巨章吃痛,卷着触手,渐渐潜回深底。幸好那船造得分外坚固,虽然船舱和甲板均已被打得破碎不堪,船身却仍无恙,使二人不至落海。
天行叫道:“冰儿,你怎么样?”冰姒道:“我没事。”船身仍是一时如上高山,片刻间似泻深谷,但二人经过适才的危难,对这一切全已置之度外。冰姒倚在天行怀中,在他耳边说话:“天行,我们这次是难逃于难了,我能和你死在一起,真好。”天行心情激荡,道:“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永远在一起。”冰姒眼含泪水,跟着说道:“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永远在一起。”两人相偎相依,海水将他们打得浸湿,身上虽不住的发抖,心中却是暖暖的。
巨章一入深底,那巨浪也渐渐止歇,海面上又恢复一片平静。经与巨章、大浪的一番搏斗,天行已精疲力竭,二人相拥着,渐渐意识模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