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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雄狮之死

第九十七章 雄狮之死

傲天行拼死救出黑豹,双骑并入关中。阿尔斯兰早早迎将上来,见他二人杀得浑身是血,却独不见诛天,便问:“怎不见二弟与你们同回?”

傲天行下马道:“大哥!先不要问,快请军医来为黑豹治伤!”阿尔斯兰惊道:“怎么?四弟负了伤?”近前看去,果见那枝箭正射在他左眼上,急命兵士抬进中军,请来军医为他治伤。

那军医见箭射得深极,一只眼睛怕是难保了,只得连箭带着眼珠一同拔出。黑豹大声痛呼,昏晕过去。那军医替他敷了金疮药,包扎妥当,说道:“幸他身强体健,总算抵受得住,常人早已痛死过去了。”紫翎闻得消息,也来探望黑豹,与军医从旁照料。

阿尔斯兰叫傲天行出了中军,问道:“方才情事紧急,未及问。二弟现在何处,怎不见他归来?”傲天行叹了一声,道:“正要与大哥说知,二哥至今尚被困在敌营,多半凶多吉少!”阿尔斯兰吃了一惊,问道:“二弟手段何等高强,怎会杀不出?”傲天行道:“想必敌营中有甚么高人,作得妖法,兴起一阵黑雾,将二哥裹在里面,故而杀出不得。”

又道:“黑豹的伤,请大哥多费心。小弟愿再闯一次敌营,救二哥出来!”

说罢,转身欲走。阿尔斯兰拦住道:“不可!前番你们去踹敌营,杀了个猝不及防;如今魔军已有防备,再去只恐不能得手,反而身陷绝境。”

傲天行听了,觉得有理,急道:“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置二哥于不顾罢。”阿尔斯兰道:“三弟莫慌,且听我说。魔军屡战屡败,正待寻找战机,扭转败局。倘若二弟真的落入无尊之手,定会作为筹码,以为要挟。”傲天行道:“如此说来,二哥暂无性命之危?”阿尔斯兰点头道:“如今我军只能固守,交战能免则免,才不至害了二弟性命!”

傲天行想了想,说道:“全凭大哥安排!”阿尔斯兰说了声:“好!”

便道:“为兄正有一件事,想请三弟去办。”傲天行道:“请大哥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阿尔斯兰道:“我军虽三战三捷,可你也看得出,此战胜得何等艰难,互有损伤;我派遣巴日将军回王城调援,已过了多日,仍不见半点消息。如此下去,只怕粮草尚未用尽,泥坎堡便会失陷。所以,我想请三弟再往王城走一遭,催兵速来增援。”傲天行道:“将士们竭力守关,这个当口,小弟怎可离大哥而去?”阿尔斯兰拍拍他肩膀,说道:“三弟若能调来援兵,便是帮了为兄天大的忙!”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纰令箭,交给傲天行,说道:“你带上我的金纰令箭,去找红衣教主铠帝和大将军勃雷,他们都是国之忠良,得知军情紧急,定会带你去见国王。”

傲天行接过金纰令箭,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从命便是。”又道:“只是小弟有个惦念,放心不下。”阿尔斯兰道:“三弟有话,尽管讲来。”傲天行道:“小弟所虑者,只黑豹尔,他身负如此重伤,只怕月内难以复原,军中正值动荡,又是他性急好战,于养伤极为不利。”

阿尔斯兰道:“我也正有此虑,军中无有良医,不如将四弟送回东土,好好调养。”傲天行道:“就依大哥所言,这便安排黑豹回去。”说罢,径自回到中军,见了紫翎,将她叫到一边,说道:“翎儿,黑豹伤得不轻。此处一无良医,二无好药,又兼战事正紧,实不利于养伤,我想~~~ ”话犹未完,紫翎插口道:“你想教我送他回东土,请名医治疗,是不是?”傲天行知她聪慧过人,已然将心中的想法猜了出来,便道:“教别人送他,我实在放心不下。”

紫翎颇为不舍,说道:“如今诛天被困敌营,只剩你和大哥,我又何曾放心得下?”傲天行道:“不是还有众将军和满城兵士么,不必为我担心。”他走到黑豹跟前,看了看,仍自昏迷未醒,转身对紫翎道:“临行之前,可教军医熬一碗麻魂汤,喂他喝了,免得中途醒时,又闹着要回来。”紫翎悠悠地道:“那是他惦念兄弟之情,不忍与你们分离,才会闹着要回来。可我呢,心中记挂着你,却还是要分开,又有谁为我熬一碗麻魂汤?”傲天行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酸,说道:“不过暂时分别而已,何必如此伤感?”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一把。紫翎握住他手,说道:“说归说,做归做。我自会尽力照料他,还你一个好好的兄弟。”其时,黑豹兀自昏迷未醒,房中只他二人。傲天行在紫翎的樱唇上轻轻一吻,说了几句贴己的话,便即转身出去。

将这边安排妥当,又来见阿尔斯兰,说道:“事不宜迟,小弟这便动身。”阿尔斯兰道:“三弟一夜拼杀,想必早已饿了。吃罢了饭,再走不迟。”于是,吩咐兵士在偏厅摆席,陪他一同吃喝。紫翎及哈斯巴、莫日根等一干将校皆来送行。傲天行胡乱吃了两张囊饼、一大盘羊肉,便要起程。阿尔斯兰命人将自己的奔火神驹牵来,扯住缰绳,说道:“三弟!此去洛汗王城,路途遥远,奔火驹日行千里,送你充作脚力。”

说罢,亲自扶稳马头,叫他上马。傲天行知道此马性烈,若非阿尔斯兰扶持着,旁人绝难靠近。当即跨上马背,接过缰绳,拱手道:“大哥放心,小弟此去,必当竭尽全力,速去速回!”阿尔斯兰道:“为兄也会设法救出二弟,放心去罢!”傲天行骑在马上,向众人团团抱拳,见紫翎眼中极尽关切、不舍之情,向她微微一笑,道了声:“保重!”纵马急驰,直奔北门而去。

出了北门,便是通关大道,一路再无关隘。那奔火驹果然是匹千里神兽,见它:鼻喷热焰,四蹄生风,头似蛟龙乱摆,尾如火凤飘空。一窜便是数丈,其神速绝不亚于月灵。傲天行乘着此马,一路上饥餐野果,渴饮溪泉,却不敢有半刻停歇。到得第四日上,将近黄昏时候,终于来在洛汗城下。傲天行跳下马背,向城门望去,却是紧闭不开,心忖:“此时尚未入夜,怎得便城门紧闭,莫非害怕魔军来犯,故而早早关了城门?”便向城头上高喊道:“我乃大王子派来的使者,有要事要见国王陛下,快开城门!”喊了两遍,不见有人答复,心中越发焦急。又喊了几遍,忽见城头现出许多军士,他们人人持弓搭箭,为首的是个皂袍乌甲的将军,认得此人正是多齐,大声叫道:“多齐将军!我奉了大王子之命,有要事要见国王,请打开城门,放我进去。”

多齐做骁果军的督军将军时,曾当众败在傲天行手下。此人又偏是个心胸狭隘之辈,至今耿耿于怀,见了他更没好气,冷哼一声,道:“你是甚么东西?也想见国王陛下,还不快滚!”傲天行一听,心中登时火起,吞了口气,大声道:“我有金纰令箭在此!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当得起么?”说着话,从怀中取出金纰令箭,高高举起。多齐一阵狂笑,道:“阿尔斯兰已是自身难保,他的令箭还不就如废铁一般。”傲天行怒骂了声:“放肆!”却听得多齐道:“实话与你说,如今老国王刚刚发了大丧,国中已新立小殿下为王。索斯大人早料到阿尔斯兰有谋反之心,已然下令,冻结国中所有兵马,一律不奉阿尔斯兰调遣,违令者斩!”话犹未了,已从城头上抛下来一个人头,骨碌碌滚到傲天行脚边。不看则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那颗人头不是旁人,正是虎痴将军巴日。

傲天行捧起人头,望着城头骂道:“奸贼!胆敢杀害我大哥的部将!”

多齐又是一阵大笑,号令一声:“放箭!”城头上顿时箭如雨下,一齐向他射来。傲天行急忙挥手拨挡,纵身跃上马背,调头便走。只听得多齐大声道:“若再敢来,教你和他一般下场!”箭雨直追出八百步之外方才止歇。

却说那无尊被阿尔斯兰打得三战三败,兵马折了半数,心中郁郁不乐,正在聚集众魔将商议,忽见小卒来报:“昆邪将军解送‘金轮火炮’回来,在外侯令。”无尊大喜,传令:“推过一边,待天晚时,推到泥坎堡下施放。任那阿尔斯兰用兵如神,也难逃此难!”一面整备火药,一面暗点人马,专等天黑施放。那影子先生在旁听了,心中早有计谋,便道:“大师可派几路兵马,到泥坎堡下轮番叫阵,却不交战,搅得西域兵倦怠了,疏松防范。到得夜里,我再放一阵黑云遮住月光,以助火炮攻城。”无尊听了大喜,笑道:“此计甚妙,就依先生所言。”即令十名千夫长,各带本部人马,轮番到泥坎堡下叫阵。

阿尔斯兰正在城内巡视,忽闻守城校尉来报:“禀大将军,关外来了一支魔兵,正在讨敌骂阵,请大将军下令。”阿尔斯兰来到城头观望,见是个千人队,正在城下抹马盘旋,高声叫骂,却无攻城之状,吩咐道:“此乃佯兵,不要管他,射走便了。”校尉领命,带着几十个弓弩手一阵乱箭,将城下的魔兵射了回去。阿尔斯兰下令,无论魔兵如何叫阵,一律坚守不出,只以弓箭招呼。

且说魔营中到了二更时分,影子先生起坛作法,天空中骤起乌云密布,遮得星月无光,神鬼难察。无尊传下号令,将二十门‘金轮火炮’一齐推到泥坎堡下,放出轰天大炮,向泥坎堡打来。那‘金轮火炮’乃魔族的铸炮大师,花数年光阴所造,能打二三十里远近,炮弹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数声炮响,但见烟火腾空,震耳欲聋,好似雷神排恶阵,分明霹雳震乾坤。一阵炮火过后,满天乌云皆散,月光下只见门楼、垛墙俱损,城关被炸开了一条大路。无尊大喜,急令昆邪将军带领所有兵马,趁势拥将上去,抢入关中。

此时阿尔斯兰正在城中料理军务,忽听得城外炮响,震得脚下颤动,心道:“不好!”急急出去观看,正迎面撞见守城校尉,禀道:“大将军!大事不好!魔兵调来火炮,将我城关炸开一道口子,正涌入城来!”

阿尔斯兰闻听,登时惊、怒、悲、急诸般滋味涌上心头,叫声:“随我来!”提着嗜恶大刀,带领众将一同冲将出来。只见街上到处都是魔兵,杀得守城兵士连连败退,勇的战死,怯的逃亡,只剩下五六百骁果军,仍在奋力拼杀。

阿尔斯兰大喝一声,叫道:“阿尔斯兰在此,都冲我来!”抡起大刀,冲入魔兵之中,逢人便杀,遇马便砍。那些魔兵早闻大日阳神的威名,有‘勇贯三军,刀马双绝’之誉,哪个敢上去送死,纷纷后撤,只将他围在当中。阿尔斯兰又一声大喝,如龙吟虎啸,似豹叫狮吼,直吓得那群魔兵手脚发软,兵器也拿捏不住,当啷掉在地上;更有那胆小些的,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死倒在地。阿尔斯兰抡起大刀,赶将上前,一通劈砍斩剁,杀得人头滚滚,血肉横飞。一众魔兵便如草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引颈待戮。

阿尔斯兰杀了一阵,魔兵只见多不见少,将他重重围困。直杀到第二日黄昏时候,哈斯巴、莫日根诸将,以及所有骁果军军士,尽数力战而死。阿尔斯兰纵是英雄,也难敌数万魔军围攻,一昼夜鏖战下来,身中多处刀剑之伤,自己的鲜血与敌血混在一起,染红了战袍铠甲。无尊见其骁勇,无人能敌,即令马步弓手一齐放箭。阿尔斯兰拼杀正酣,忽然一阵乱箭射来,他未及防范,背后已中了十余箭;转过身来,胸前又中了十余箭。

阿尔斯兰吐了口气,犹如雄狮低吼,身子晃了两晃,踏步向前。众魔兵无人敢近,纷纷后退。阿尔斯兰气尽力竭,脚步越发沉重,只得用刀支撑,挺立在一片死尸当中,紧闭双目。饶是如此,那群魔兵又有哪个敢近身?

无尊已然登上城头,命人砍了西域军的大旗。心下甚为得意,哈哈笑道:“阿尔斯兰!老夫敬你一世英雄,只要你肯降顺,我愿封你为'并肩王',助我扫荡天下。日后你便是西院大王,辖领西域,岂不是好?”

他明知阿尔斯兰的脾气,决计不肯归降,所以说这些话,乃是意在辱没。

阿尔斯兰猛得睁开双目,面前的魔兵齐声惊呼,又后退了数步。他仰天叹了口气,心道:“天要亡我西域,我不能保,实在愧对历代先王。”

想到此,他一阵苦笑,连叫数声:“罢了!”将嗜恶架在颈上,横刀自刎。只见那颈中鲜血狂喷,尸首却峥然不倒。夕阳映照之下,犹如一头血染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