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聚源客栈 (2)
天行与黑豹商议了一番,黑豹道:“我们便随他走一趟又如何,还能被他吃了不成。”天行点头道:“我也是此意,想这三道镇客商虽多,这金虹货栈却是最具实力,此处掌柜都不敢收的货物,其它人便更不敢收了,既然别无他处可去,便随他走一趟也无妨。”主意已定,天行便对掌柜言道:“那就烦请您带为引路。”掌柜的见二人同意,事已成了一半,连忙笑道:“好,好,二位先请在此饮茶,稍适等候,我这便吩咐下人准备。”
黑豹可是毫不客气,见桌上茶果点心甚为精制,几口便被他吃得见了盘底,天行见状,甚觉好笑,又恐主人家见了失礼,低声对黑豹道:“好了,不可如此失礼。”黑豹嘿嘿一笑,却哪里去管那么许多。过不多时,一切准备停当,掌柜的便请天行与黑豹从后堂出门。
出了后门,二人见门口街道上,马挂鸾铃金络脑,朱顶悬穗窗罩纱,好漂亮的一驾马车,掌柜的与二人一同上去,吩咐了车夫一声,直奔镇南而去。天行与黑豹二人坐在车上只觉车内宽棚软榻,马走轻摇慢晃,甚是舒服。三道镇本不大,他二人只觉在马车中尚未坐稳,便已到了。
车夫“吁”一声,勒住了马,伺候着三人下了车。
天行下了马车,眼见头上有一块大牌匾,上写着‘聚源客栈’四个斗大金字,知道这里便是三道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来往的尽是一些各地的巨贾客商。客栈是座占地极广三层楼宇,装修极是豪华体面,楼内设有宴厅、赌场、花楼一应俱全,称得上是座消金窟,天行与黑豹二人往来镇上,只在门外得见,却从未进去过。
掌柜的打发了马车,对天行道:“我所说的那位鉴宝高手就住在这客栈中,两位小兄弟请随我来。”说罢,他在前引路,天行与黑豹跟在后面,这才头一次踏入这座客栈之中,天行见厅堂之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确是豪华得紧,忽有一阵清香袭来,寻味望去,那是堂上所种的十余盆不知名的花草所发出的味道,更为这满堂的富贵平添了一缕清雅。
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若大座客栈本应豪客满厅,十分热闹才是,此刻却是异常安静,只有少数几个店伙计在堂上打扫,似乎有悖于常理。黑豹倒不觉得有何不妥,显得很是兴奋,这里那里指个不停。
掌柜的带天行与黑豹上了二楼,这里布局更为复杂,左拐西绕的来到一间客房之前,房门之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人,看样子倒像是保镖侍卫,天行与黑豹对望一眼,不知此间住着甚么样的人物,竟有侍卫保护。
只见掌柜的去到门前,与其中一名侍卫嘀咕了一阵,随后,那名侍卫独自进了房,反手把门关上。掌柜的过来对天行道:“稍等片刻,侍卫已进去通报了。”黑豹则有些不耐烦,道:“多大个人物,见个面还须通报?”天行止住了黑豹,言道:“人家既有这个规矩,我们等等便是,不可胡言。”黑豹耸了耸肩膀,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
此时,那侍卫从门里出来,对掌柜的道:“总管大人请三位进去。”
说罢,闪在了一旁。掌柜的先行两步,到了门口后侧过身,请天行与黑豹先行,他二人在前,掌柜的跟在其后,分别进了那间客房。
这房间极是宽阔,装潢摆设也颇为考研,屋中飘着淡淡的檀香之气,只见对面榻上半卧着一人,是个老者,面白稀须,正在几个丫鬟替他捶腿搧扇,想必就是他们口称的那位总管大人了,三人进来了,他连眼皮也不肯抬一下,一副富人慵懒的模样,天行见之,先对他生了三分厌恶之感。
掌柜的从天行身后出来,到了这人面前,低声下气得道:“总管大人,属下有件货品吃不准,还请您给长长眼。”天行在旁一听,金虹货栈的大掌柜竟对此人自称属下,心想:“莫非这二人伺候的是同一家买卖。”但见那位总管大人一摆手,房中的几个丫鬟便退了下去。接着对掌柜的道:“白掌柜,你也是经营货栈多年的老手了,怎么还会有你吃不准的货。”他语调慢悠悠的,有气无力,天行听了极是别扭。
天行与掌柜的相处虽不久,却觉得他是个好人,但至此时,他方才从这位总管大人口中得知掌柜的姓白。白掌柜陪笑道:“只因此物极是罕有,属下实在是怕出了甚么闪失,故而特来请总管大人指教。”那总管大人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找人,好吧,货在何处拿来我看。”
白掌柜急忙来到天行跟前,道:“小兄弟,可否把那颗琥珀熊胆交给在下一用。”天行道了声“好”,从怀中取出琥珀熊胆交给了他,又由他转呈给了那位总管大人。
那位总管大人接过来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并不十分明显,看样子倒像是见过大世面之人。白掌柜忙问:“您看这胆如何?”总管大人将琥珀熊胆放在榻桌之上,缓缓答道:“确是上品货色,难得。”
白掌柜听了此言,心中极是满意,脸上立时见喜,抻手便要却取琥珀熊胆,却在此时听总管大人言道:“这颗熊宝我留下了,白掌柜货栈里事务繁忙,我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打理罢。”白掌柜一听,如此上好的琥珀熊胆他却要留下,心中顿生不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为难道:“这个。”那位总管大人到底是阅历深厚,见白掌柜的眼上似有不悦之色,微怒道:“甚么这个那个的,一样是都为主子办事,白掌柜不要太小家子气了。”被他这么一说,白掌柜显是怕极了这位总管大人,无奈之下,也只得遵从,躬身拱手道:“是,总管大人说的极是。”便即退在了天行身后。
天行听他二人对话,口称是为一个主子办事,只是这位总管大人身份高于白掌柜,故而以权压之,天行向来不畏权贵,傲上而不辱下,欺强却不凌弱,见白掌柜吃了哑吧亏,便要替他争上一争,上前道:“这位总管大人,我与白掌柜早已议好了价,故而不便将琥珀熊胆转卖于他人,请大人见谅。”
不料那位总管大人却道:“哦?你们已议定了价,我倒想听听白掌柜这笔买卖是怎么做的。”天行知他问的自然是卖价几何,便道:“二十金。”不想,那位总管大人听了却淡淡一笑,对白掌柜道:“屈屈二十金便收了这件宝贝,白掌柜,你的生意可是越做越精明了,好,好啊。”
话语间仍是一副轻慢怪异的声调。
白掌柜在天行身后站着,望了望他,脸上颇有尴尬之色,不用多问便知,颗琥珀熊胆价值绝不止二十金。天行与黑豹此时方才上了当,黑豹对白掌柜怒道:“好啊,你竟敢骗我们。”说话便要上来拽白掌柜领口,天行一把将他拦住,劝道:“是我们自己出的价,白掌柜只是答应了,须怨不得旁人,要怪只怪我们自己买得贱了。”黑豹争道:“那当初他为何不自己叫价,却让我们出价,分明是欺我们不懂,他好从中获利。”天行也知此理,但他见白掌柜为人还算和善,经商者利益为先也在情理之中,他又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讲过与人为善的道理,便劝黑豹不再为难白掌柜了。只是更令天行不解的是,他二人既为一个主子办事,便应同心同德,怎得这位总管大人却当着自己的面揭白掌柜的老底,这岂不是拆他的台,天行这才感受到,大山之外的世界,当真是人心险恶世道无常。
天行接着对那位总管大人道:“君子出言一诺千金,买卖来往更应守信,当初说的是多少便是多少,我绝不反悔。”白掌柜在一旁听了此话,更觉羞愧难当,他想不到面前这位年轻人竟如此仗义,想说些感激的话,却又无颜面对。
那总管大人却不在意,当是没听到一般,摆摆手道:“不必多说,我出四十金将此胆留下,随下人取钱去罢。”天行还待争论,却被黑豹在旁拦住,低声道:“我们此番不正是为了金钱而来的么,如今能买上双倍价钱,又何必管其它闲事,莫非你不想早些接家人下山么?”白掌柜也在一旁劝道:“小兄弟为白某出头,我心中感激不尽,但总管大人既出四十金买下此胆,已是天价,小兄弟便不要执着了。”
天行并非贪财之人,但想起多赚些钱,便可早些接家人下山团聚,心中也自活动了,又一想:“这二人既是一个主子,买给了谁都是一样,他们无非想借此胆向主子邀功罢了,与我何干。”也便不再争执了。
此时,已有下人进得房来,向天行道:“二位请随我来。”天行与黑豹便跟着他出了门,辗转来到了另一间客房之外,那下人也不敲门,推门便入,这是间两室套房,外室中正有一人伏于案上,动笔抄录,案上尽是账目本册,想必此人便是账房先生,他见了那名下人竟恭恭敬敬得起身迎接,天行倒是奇怪,心想:“这账房先生怎得对一个下人这般恭敬,实是不合常理。”
那下人对账房先生言明来意,将总管大人的意思转达于他,那账房先生不敢耽搁,急忙拿出钥匙进了内室,过不多时,他便手捧一只钱袋出来,交给了那名下人,下人又将钱袋转交予天行。这钱袋倒是讲究,用黄色厚锦制成,袋上绣着一个红色的‘金’字,打开来一看,里面满满一钱袋尽是金叶子,查了一遍一金不少,这便算交易已成。
那下人又一路引着天行和黑豹从后门而出,照当时惯例,买卖双方若有大宗交易,完成之后,拿了钱的一方必是要从后门而出的,这是经商的规矩,亦是出于安全起见,为了避人耳目,正所谓财不可外露,这次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