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古道荒村 (2)
天行这一听，便怒道：“照此说来，这东土大军岂不比山贼响马还凶？！”那老人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哪还分得清是官兵匪徒啊，只要手中有刀便惹不起。”天行久居山中，不闻世事，此一番出来，想不到世间竟是如此混乱，一时无语。那老者仔细打量着他二人头上脚下，问道：“看二人模样，倒不像是东土人氏。”天行答道：“老伯眼力不错，我们二人的确并非东土人氏，是从远方而来。”那老者微微一笑，点点头“哦”了一声。
便在此时，黑豹肚中又咕噜噜的一阵响，他捂着肚子，冲众人嘿嘿一笑。那老者想他定是饿了，笑道：“我看二位远道而来，也已饿了，老头子这里有几个饼，若不嫌弃便拿去吃罢。”说着话，他已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面饼，递给二人，这面饼又干又瘪，已经有些发黑。
天行忙推道：“老伯，我看您这里也不宽余，却要将饼送予我们，这怎么行，晚辈万不能收下。”黑豹也觉这些老人可怜，强忍着饥饿，道：“是啊，我们少壮，饿一饿无妨。”可嘴上虽这么说，一双眼睛却直盯在饼上不放。那老者却道：“客官不必如此客气，我们这些老家伙饿得惯了，自有办法寻食，否则早被饿死过十回八回了，拿着罢。”
旁边几位村民也劝他们收下。
天行见几位老人如此盛情，也不再推却，双手将这几张干饼接过，分予了黑豹一张，其余揣在了包袱里。这饼放得许是久了，又干又硬，若在平时，实是难以下咽，黑豹此时肚中空空，饿得够呛，他饭量又大，一时也尝不出个香臭来，囫囵几口便将一张饼吞吐下肚去，却也只是垫了个底而已。
黑豹抹抹嘴，见天行未动，问他道：“你怎么不吃？”天行答道：“没听老伯讲吗，附近这几处村子都是这番模样，再要找食恐怕不易，这几张饼便是我们的救命之物，还是留着慢慢用得好。”黑豹想了想，正是此理，也即明白为何这一带荒地甚多，甚至连小兽也无，定是早备这些村民们打食充饥了。
天行心地仁善，不忍如此平白无故便受人如此恩惠，他从怀中掏出那只黄锦钱袋，取了十片金叶子，欲分给几位村民，这几位村民从见到如此多的金叶子，尽皆惊慌不知所措，那老者忙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只不过是几只干饼而已，哪里值这许多金钱，客官快请收回，小老儿实不敢收。”
天行劝道：“老伯只管收下，拿着这些钱带着村民往别处走走，寻个太平的地方，不要再吃苦了。”那老人一听这话，心中激动，双手接过金叶子，揍在掌心，颤声道：“小老儿带全村老小多谢客官了。”说话便要下跪磕头，天行忙将其扶起，道：“老伯不可如此，折煞晚辈了。”
这一扶，见老者肩上披着一只褡裢，心想：“我俩带着这两只宝箱，实是不便，惹人招眼，装在褡裢里可掩人耳目。”想到此，便对老人道：“老伯，晚辈有一事相求，可否将您肩上这条褡裢卖给晚辈？”老人还当是甚么事，听他是要此物，便摘下褡裢，道：“客官有用只管拿去便是，还提甚么卖不卖的。”
天行接过褡裢道了声谢，便将它交给了黑豹，黑豹接过褡裢，见此物又脏又旧，扯了扯，倒还算结实，只是不知天行要它做甚。天行又与那老者闲聊了一阵，歇够了脚，便向众村民施了个礼，准备离去此处。
却不料便在此时，忽听附近有人大叫一声，道：“大哥，他们还在这，快过来，莫叫他们跑了。”天行与黑豹对视一眼，不知出了何事，只喘口气的工夫，已有七八条汉子跑了过来，将天行和黑豹围在了当中。
天行心知不好，这些人像是冲着自己二人而来，但见面前的这群人，身上同样是破衣烂衫，一个个蓬头垢面，各执粗枝短棒，对二人怒目而视。看样子这群汉子倒不像是甚么山贼响马，连件像样的兵器也无，倒像是些普通村民。
天行猜得不错，二人刚被围住，方才那老者便上来劝阻，对着为首的那条汉子道：“侄儿且慢动手，他俩都是好人。”那汉子却对老者道：“叔父，你老糊涂了，看这两人身上带有如此多金钱，定是豪强富户家的公子，平日里我们受尽了富人的欺负，抢了他出口恶气也好。”
天行一听，这二人竟是叔侄关系，心想：“定是方才自己分金叶子给各位村民时被其中一人看见，竟起了歹心前来行抢，当真是打猎打到了老虎洞里，自讨苦吃。”冷笑一声，对那汉子道：“我劝你你还是乖乖的退下，也省得行抢不成，反要皮肉受苦。”那汉子“呸”了一声道：“死到临头了倒还嘴硬，弟兄们，跟我上。”吆喝一声，众汉子齐上，棍棒相加向天行和黑豹打来。
他们却不知这二人是甚么身手，岂会将几个村汉放在眼里，三拳两脚便将他们打得满地乱滚，叫苦不迭，直痛得爹娘也都喊了出来。天行与黑豹站在当中，只是笑笑，身上连个肉皮也同擦破，那老人见状，知道得罪了厉害人物，忙上前跪求道：“二位英雄息怒，我这侄儿不懂事，冒犯了英雄虎威，还请饶过他们罢。”天行向来吃软不吃硬，见这垂暮老人竟向自己跪地求情，心下不忍，将他扶起坐在了原处，回头对倒在地上的几个汉子道：“你们听好，若不是这位老伯求请，我定不饶，起来罢。”
这几个汉子知道怕了，纷纷跪地磕头，多谢他饶命之恩，天行问道：“看你们个个身强体壮，为何不好好做人，谋个生计，却做起了这打劫的勾当。”众汉子面面相觑，吱吱唔唔欲言又止，那为首的答道：“回公子的话，小人们原本是这村中的乡民，只因与西域人开战，被当地诸侯拉了从军，小的几个人心中惦记家中老小妻儿，偷偷从军中逃了回来，又怕被再次抓回去，故而见不得人，没了法子，这才干起了打劫路人的勾当，也是出于无奈呀。”
听他这么一说，天行心中的气也便消了一半，这群汉子原本也是些无辜村民，闹到这般光景，也着实可怜，天行想了想，从怀中将那一袋金叶子都掏了出来，扔给了那带头的汉子，道：“拿去罢，用这钱做些正经营生，万不可再行打劫之事，否则我定取你的脑袋。”那汉子接过钱袋一看，竟不相信自己所见是真，手揍着钱袋，半晌不语，一条大汉竟感激得流下了泪来，回头看了看其它几名汉子，众人一齐给天行磕了三个响头，那汉子含泪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全村老小永世不忘，请恩人留下大名，日后好为恩人建庙立像，子孙世代供奉。”
天行哪受过如此大礼，忙过去将那汉子扶起，道：“众位快快请起，我不敢妄称恩人，也并非甚么公子，区区贱名何足道哉，我们兄弟二人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罢，他转身便走，那汉子立时拦在了天行面前，天行问道：“可还有甚么事吗？”那汉子道：“不知恩人欲往何处去？”天行本无打算，如今只能去到哪里算哪里，索性一直顺着大道往前去，见见世面，便道：“我欲往西北而行。”
却不料那汉子道：“不可呀，恩人。”天行奇道：“有何不可。”
那汉子手一指西北，道：“恩人难道不知，此处往前再行百十里便进了西域境内，途中多有劫匪拦路，这还不算，东土大军正在前方与西域人开战，双方刀兵相见，乱军之中恐怕要伤及恩人性命啊，小人兄弟几个便是从那逃回来的，望恩人三思啊。”
天行本来去无定处，但听他这讲，倒勾起了天行兴趣，他与黑豹对望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拱手对那汉子道：“多谢提醒，告辞了。”
说罢，兄弟二人直继续上路。
那汉子见他二人走得仍是西北方向，自言自语道：“糟了，恐怕恩人要遭险。”他正替天行二人踌躇间，那位老者从身后走来，对他道：“不然，不然，依我看，此二人绝非凡人，日后定会成就一番大事。”
老者颤颤而立，轻轻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