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山涧月色
柳青岩和杜迪言谈欢笑，十分投机。
杜迪告诉柳青岩，在外面收拾山鸡的两个女孩，分别是她的姑娘和雇佣的小保姆，他的夫人外出，至今未归。工人都放了假，所以这里见不到其他的人。说话之间进房去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交到柳青岩手里，说：“前两天老村长上山里来，托我帮他找这东西，说要送去斯佳让外国人看的，大概是要给你们。今天正好托给你带下山去给他。”
柳青岩答应一声接了过来，装进衣服口袋里。
宾主言谈之间，客厅里飘进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仅过了一会功夫，两个女孩各端一只磁盘，送上油炸的山鸡。
杜迪从沙发上起来，招呼柳青岩坐到餐桌前面。马国小保姆从厨房里又端出两个焦黄的条式面包，印巴女孩捧出一只玻璃凉水器，里面盛着凉透的开水。听见杜迪说道：“山里太不方便，买不到矿泉水和可乐，慢待了朋友。”
柳青岩和他客气几句，心里想：他既然说是山下面老村长的亲戚，今后或有机会打打交道，那时候还他这份人情就是。
心里这样想着，当下不再客气。早已饥肠辘辘，这时不遑多让，尽情吃喝一气。
杜迪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端着高脚杯在手里摇晃，笑眯眯地跟他聊天，说自己已经吃过晚饭，实在再吃不下去，劝柳青岩不要管他，只要他关照好自己。
毕竟是陌生的朋友，柳青岩不好意思放量大吃。堪堪吃了个半饱，便离开了餐桌。
杜迪给柳青岩也倒了杯酒，解说自己的宗教禁止饮酒。由于在马国已有十几年多，渐渐被马国同化；兼且山中无聊，自己便有了此一嗜好。
趁着两个女孩收拾餐桌，柳青岩打量了一下杜迪的女儿，见她虽然面容苍白，却不失娇媚靓丽，鼻翼上面带着一只镶嵌绿宝石的鼻环，轻纱半掩美人面，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好看的双眼皮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散发着印度姑娘特有的魅力。
印巴女不与外民族通婚，柳青岩也早知道他们的民族习惯，因而不好意思和她说话。倒是杜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向柳青岩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说她名叫梅里，已经快二十岁了，山里找不着合适的对象，至今住在父亲家里。梅里听见父亲说起自己，含羞走上楼去。
眼前的印巴女孩让柳青岩情不自禁地想到苏菲。天都这般时候了，仍不见自己回去，她会不会着急？人家带自己进山，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就为着一个微小的动作，自己使了半天性子，若果真因此耽误了人家的事情，自己又怎能过意得去？
柳青岩想到这里，心里急着回去。站起身向杜迪告辞的时候，又受到他再次挽留。杜迪打开邻近厨房的一个房间，招呼柳青岩过去看看，让他晚上就睡在这个房间。柳青岩看看房间虽小，却十分洁净，只是房中有些阴冷的潮气。见他殷勤挽留，一腔诚意，正在感到为难，忽听山顶上一片呼哨声起。出来房中看时，见西面自己下午睡觉的山峰上面有几道手电筒亮光在上下乱照，上面传来尖锐响亮的口哨。
在马国山区，人们常常用呼哨声传递消息。精于此道的马国人，每每能从呼哨声里分辨出各种内容，听得出吉凶祸福。柳青岩虽然无此造诣，但他却明白：是山下的小村里的人，上山寻找自己。
见有人上山找他，杜迪再不强留，送他出了院门。柳青岩正想和他道别，忽听山上传来苏菲走腔变调的喊叫：“柳，你在哪里”
柳青岩心中一热，高声回应了一声。
回头欲和杜迪握手，准备就此道别然而，等他回过头来，眼前却不见了杜迪。
面前树立着一座墙皮粉白的坟墓。是那种马国有钱人的坟墓，俨然是座方方正正的房子，有窗有门，且有铁栅围护。
四周阒然无声，月光照出满山的树影。风摇树动，虫鸣唧唧。灯火莹然的别墅，杳然不知去向。
“在这里，在这里，听见声音了……”
有几名马国人快步跑下山来，转眼已到山涧旁边。柳青岩听见他们说话，已能分辨出莫里西的声音。
村中举办摔跤比赛，自然少不了邻村的青年们参加。消息早已送出，中午过后不久，四里八村的青年们便络绎不绝地来到。其中，贝浮露也来了二十多名小伙子，在此见到苏菲，个个惊喜，人人雀跃。能够在他们心目中的女王面前耀武扬威，自是青年勇士们梦寐以求的盛事。
然而，苏菲的心思却全不在此。她的一颗心，已被柳青岩带去。
摔跤仪式开始，老村长做了简单的开场白，要求苏菲也说两句，被她坚决地摇头拒绝了。贝浮露的青年凑过来跟她说起村中的近况，她只点头听听，既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一句。在村民的欢呼喧哗声里，苏菲心急火燎地东张西望，眼光时时在后山坡上逡巡，扑捉着柳青岩的身影。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该是游人回家的时候了，苏菲已经焦急得口干舌燥。从她有生以来，还未受过如此煎熬。
村中空地上燃起几堆篝火，准备夜战。
此时的苏菲，已等得五内俱焚。她必须要采取行动，哪怕是徒劳的。因为从直觉上，具有种种神奇色彩的柳青岩必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带人进山搜寻，在无法得知他的去向之下，无异于大海捞针。然而，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与其说是为柳青岩，毋宁说是为她苏菲自己。
当她走到村长跟前，用不容拒绝的口气提出，要带人上山寻找柳青岩的时候，老村长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他安排十几名参加摔跤的青年跟苏菲同去，并让拉法带路，交代他说先去后山他捡到过绿幽灵样品的地方看看，他觉得，中国人有可能去了那里看矿；苏菲却觉得未必，她认为，柳青岩气恼之下，更可能去攀后面的那座山峰。
在拉法的坚持之下，大家多走了两公里冤枉路，来到老村长说所的地点，没有找到柳青岩。又按照苏菲的建议，当爬上后面的山峰，工人们打了一起呼哨，果然听到了柳青岩的回应。
当看见柳青岩跟着下去接应他的工人摇摇晃晃地爬上山来，苏菲心中一阵狂跳，头脑一阵晕眩，一下子昏厥过去。
这也难怪从柳青岩上山之后，苏菲硬是滴水未进。昨夜受了重伤，今天虽已恢复，却是整天奔波，兼且全天未曾吃饭，加上忧心忡忡。贝西律小姐的初恋，真比黄莲还苦。
当她苏醒过来，发现正被柳青岩抱着上身。工人们站成圆圆的一圈，围绕在他们身边。柳青岩正在埋怨莫里西，怪他不该同意让苏菲跟着上山。莫里西只是唯唯诺诺，不敢开口反驳。倒是苏菲在心慌未定之际，替他解辩了一句：“是我自己要来，跟他们没有关系。我又没有什么，不要责怪他们。”
柳青岩想起不久前和苏菲的一句戏言，说自己能够去贝浮露背了苏菲回来，想不到会应验在这里。当下不再多说，将她轻轻抱起，撩开长腿下山。
走出一小段路，苏菲挣了下来，坚持要自己走，说：“看把你累成这样！”抱着他一只胳膊，说自己这样能走。柳青岩也不勉强她，半搂半抱着她，慢慢走下山去。他有难言的苦衷：在忽冷忽热一日三变的苏菲小姐面前，很难讨得了好去。与其总是让人误会自己乘人之危地揩油，还不如见好就收。对这种推之不去的艳福，虽却之不恭，却又消受不起。
然而，此时的贝西律小姐却截然又是另外的心态。她已无暇继续自己的矜持，心里正体味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做一个娇弱女性的幸福，心里充满温馨。
她总算悟出一个让自己解脱煎熬的想法：自己是被他救过来的，七名工人无一不能作证。既然如此，干脆把自己给他，谁又能有什么异议……即便有什么说法，也只好就由他去……骄傲的贝西律苏菲小姐，自高门第的贝西律王族二十七代处女，此时此刻满心巴望的，是如何尽快成为这位来自中国大陆青年冒险家的可爱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