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什么东西
修葺的屋顶
人生在世，聚则成形，散则无影。
看过七七四十九，又看过九九八十一。
她在年年岁岁日日月月的等待中，
寂寂寞寞孤孤单单地长大。
她走在熟悉的路上，这次她再也不会迷路，也再不会允许自己迷路。
她总是知道，她也一定知道。即使是陌路，也一定会有相熟的那一天。她再排斥再挣扎，也一定会有习惯的那一天。
上天安排她出现在这里，她便是归人。
她是归人，是归人，不是过客。
她以长大的姿态归来，她不再是原来那个她，她回来了！
终于，她要回来了！
她想着若干种可能，若干种回来的可能。
钟晴，咱们好好玩！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说得有些奸诈。
转过一个弯，花园啊花园！竟已不见了来时的缤纷，那皑皑的白雪就是你迎主人归来之道吗？被压了低了头的枝头，还能不能留住那多嘴的鸟儿？这个冬天，还能不能听见下个春天的低鸣？
门没有锁。
门上没有灰。
她轻轻地推开门，地上折射出她长长的影子。
空空的屋子，一如它的主人，一颗空空的心。
她抬起带着雪水的靴子，跨过门槛，慢慢地走进去。
她摸着那圆桌，那凳子，那茶壶。
往事历历在目。
那个女孩，大口大口地喝水；
那个女孩，义愤填膺地大骂；
那个女孩，满头大汗地怪异；
那个女孩，骄傲自得地大笑；
那个女孩，伤心自责地哭泣；
…………
她的嘴角轻轻弯起，彼时的她原来在这鸟笼也过得如此丰富多彩！她不禁感慨，究竟是她看轻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看轻了她？她和这个世界，终究是难解难分啊！
“小姐？！”
一声轻轻的呼喊，仿若隔了千年万年，跨过那千重山万重山，千条弯万条弯，带着春天的雨露，夏天的炎热，秋天的萧瑟，冬天的凛冽，过了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
她慢慢回过头，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小姐……”
她只是轻笑，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傻丫头，你怎么还哭了呢？”
小小用手摸着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柔声轻问。
“我就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小小用力地哭泣，用力地说着。
她内心泛起波澜，有些心疼地搂过小小，喃喃自语：“是啊！我回来了！卓婷回来了！”
小小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呜呜地哭着。
她在心里轻轻地鄙视自己，说好再也不掉眼泪的，怎么又不听话了呢？
只好假装冷静：“别哭了！大夫说，我的眼睛不好，再哭后果很严重的！你若是哭，我也要哭了！”
小小听了，立马弹开她的怀抱，急急忙忙地抹干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
她笑了，泛着泪光笑了。
小小，长大了！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真好！一直有个人记挂着她！一直有个人担心着她！一直有个人想着她！
她不贪心，够了！真的，这就够了！
许久，她站起身，慢慢地朝着床铺走去。
干净整洁的床褥已经变厚，只是少了一丝人气。那厚厚的被子，看起来层层叠叠，像座小山。
“这么厚？我还不被压死啊！”她夸张地拿手去摸。
“小小，怎么这么厚的被子摸起来这么舒服的？”软软的，全然不是那种压死人的僵硬。
“是啊！小姐，你晚上盖起来很舒服的，一点儿也不会冷！”小小吸吸鼻子，嘴角一动一动的。
她摸着床沿，慢慢地摸索着。
她走过去，轻轻地拿下挂在床头的那把剑。
绝世好剑啊！她摸着剑鞘，没有一丝灰尘。轻轻地拉开，那亮丽的锋芒直刺前方。
或许真的有缘，看见这剑，她竟有好久不见的相熟感。
一个老朋友，挂在她的床头。
只可惜，这位老朋友还从未与她并肩作战呢！
这也好，世俗太血腥。如此贵重的东西，不要沾染俗气才好。反正只是用来防身。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往前跨了两步，抬头望向屋顶。
“那屋顶早就修好了！”小小在她身后解释着。
她回过头，轻轻一笑。
“那日暴雨过后就开始修了，修好很久了，一直在等小姐回来。可是小姐到现在才回来！”小小说着说着有些无奈，“还好，小姐终于回来了！屋顶修好了，小姐这个冬天可以好好过了！”小小真是想得开，快快乐乐简简单单地活着，多好。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一个屋顶而已，她从未放在心上。她也从来不在乎是否能够修好，再说，这些事，从来也不需要她自尽来操心。
什么东西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
兰芳别有留春计。
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一大清早，小花就醒了。太久没有睡得如此舒适，竟让她有些不习惯。
要是换成以前，她必定是蜷缩在被子里，宁愿一直看着窗外雪花飘散，也不愿意起床的。
下雪天，是上天对万物最好的补偿。尤其是嗜睡的人。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小小送早餐进来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
“小姐，还早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小小放好早餐，转过头问。
“哦！睡不着了！再睡待会儿可就要迟到了！”小花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回答。
“对了！小小，那个早饭你吃了吧，不要浪费，我不在这吃了。”她低着头，穿着自己的靴子。
“小姐，怎么今天你要出去吗？”小小的眼睛里，神情闪闪烁烁。
“是啊！”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外面还在下雪……”
小花伸出脚踩在地上，这毛绒绒的靴子又暖和又舒适，她十分满意。
“下雪怎么了？我又不是去外面打雪仗！”小花说着抿着嘴笑了笑，真是个傻丫头。
她走过去摸摸小小的头：“傻丫头，不要担心，你家小姐我是去领赏的，又不是去送死的！”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小小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小花愣了一下，马上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帮我看看，我这样穿可好？”
小小仔细地开始审视起她。
深红色的大褂，镶着白色的毛边。深红色的裤子，裤管裹着厚厚一层毛。还有深红色的靴子。当然，还有她穿回来的深红色貂皮大衣。
“很好！很好看！”小小呆呆地说。
“嘿嘿，我家小小说好看的，肯定错不了！”小花一扎自己的领结，就往门外走，“那我先走了！”
“等等，小姐！”小小立马跟在后面。
“怎么了？”这个小丫头难道又想进行跟人政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小慢慢地把手伸进衣领，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拿了什么出来。
小花似乎瞥见，那是一个红色的东西。
“小姐，你看，小小帮你做好了！”小小把东西转给小花，轻轻地又把她的手掌心慢慢合上。
小花狐疑了一会儿，想了一下，飞快收紧，然后大踏步离去：“我先走啦，不然来不及了！谢谢啊！”
小小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儿，她在祈祷，她在感激上苍。幸好她还有机会把这个东西亲自送给她，曾经她以为她又没有机会了。想不到，老天爷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如此厚爱她。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地！”小小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老远就看见那个显眼的颜色，就那么突兀地站立在一片雪白之中，犹如苍鹰。对，就是黑色的苍鹰。风吹起他的下摆，他高大挺拔，屹立那儿，小花忽然想到了一个词————遗世而独立。就是说他的吧！应该就是说他这样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胆战心惊地靠近。
“怎么这么晚？”那黑色的披风一动，抖落出这么一句话。
“哦，我……”小花错捏着不知道怎么说。
“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小花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都没有转过身，就看到她手里有东西吗？他的后脑勺是有长眼睛吗？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这么诡异的？
“我问你话呢？”卓越提高了音量，对于小花的走神表示了极度的不满。
“哦。。没。。没什么……”小花颤颤巍巍地把手缩到袖口。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车吧！”他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小花也悻悻地跟着。
整个车厢很暖和，车厢后座放了一个暖炉。
小花一上车，就把手伸出来，使劲儿地搓着。
“这是什么？”卓越眼光凛冽地瞄到刚刚从她袖管里掉出来的东西。
小花顺着他所指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