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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不能问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能问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小花一直以为这个名字出自于这里。谁料,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人写过这首诗。但是小花执意认为,庄生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美好的梦。庄生是属于蝴蝶的,他应该去找寻他的蝴蝶。而她,只是花,一朵蝴蝶曾经停靠过的花儿而已。庄生沿着那条路一直找到了这里,他以为他找到了,因为他说他闻到了蝴蝶的气味了。可是他忘了,蝴蝶只是曾经飞过。花就是花,插上翅膀也不是蝴蝶,因为她始终是想飞也飞不起来。

小花想,会不会,卓越对于他们一家的压力都太大了?所以他才会在小花说到这个关键问题的时候暴跳如雷狗急跳墙??

他说得越肯定,小花心里的不确定就越增加一分。庄生是怎样的人,小花很清楚。权利名誉地位,他从小就见得多见得惯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也可以说,他很讨厌别人因为他的家世而靠近他。

所以,现在他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庄生你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是你父母让你过来问我的意思,那就说明他们很赞同这桩婚姻。你现在跟他们说,我怕他们不同意。”无论如何,她和庄生不能因为这件事闹蹦了。想来也真是好笑,她和庄生从相识至今,一直都规规矩矩,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是一起共过患难的知己。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连说都没有说过。换句话说,小花和庄生和小党都是哥们,可以一起吃一起喝一起闹,吃喝玩乐什么都一起的人。可是如今他们之间偏偏绑了一纸婚约?一纸莫名其妙的婚约!根本没有经过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同意的啊!更何况,小花自己明明就不是当事人,她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赝品而已。为何,她和庄生要为了这么个其实不管己事的婚姻彼此闹得不愉快啊?

庄生想了很久,才低低地说:“我娘很疼我。她一直希望我能找个自己真正爱的。如果我去跟我娘说,她一定会同意的。我娘同意了,我想我爹基本也没什么大问题了。我爹和你爹交谈,至于过程和结果怎么样,都不管我们的事儿,因为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小花,小花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想哭想流泪。

小花对于那个高贵的公主,印象很深,对她的印象也很好。知道她很疼小党,也很疼庄生,知道庄生和小党都很敬重她很爱她。

小花想:这是个伟大的妈妈!

忽然间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的妈妈。想当初自己的无理取闹老是惹妈妈生气,现在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感慨,现在她切切实实理解了卓婷大部分的痛苦。那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你怎么了?”庄生奇怪地看着她。

小花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无奈地摇摇头,却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掉落的眼泪。

一只手缓缓触碰到她的脸庞,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庄生无比温柔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吗?”

小花茫然地摇摇头,摇摇头,再摇摇头。

“呵呵,别哭了,脸都哭花了。你看眼睛都哭肿了!”庄生忽然笑了,“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当时我还想,你可真是个娇弱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你是那么地不一样,你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地与众不同。你不娇弱不矜持,不优雅一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花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打了他一记粉拳:“混蛋!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我一直觉得你是有故事的人。我觉得你心里藏着很多故事。但是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故事,能够让你常常不由自主地哭泣,把悲伤感染到四面八方。每个人都会陷进你的悲伤里,每个人都走不出去,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猜,你一定是受过很大的伤害。但是我又想不通小小年纪的你,怎么会受那么大的伤害呢?有谁会伤害你呢?每次看到你迷失自己,我就想拉着你问一问。可是我知道不能问。我一直知道不能问。”

小花听得心有戚戚然,心里某个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她看着庄生,庄生眼里的柔情快要把她给融化了。她几乎就忍不住了,她说:“庄生!”

“嘘!”庄生伸出食指覆在她的嘴唇上,他摇摇头,“不要说。我也不问。不能问。我知道,那是你心里的一道疮疤,不能揭,一揭你就崩溃了。我知道的!”

小花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感觉快要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尽了。她哭泣地看着庄生,忽然有种冲动扎到他的怀里。

她的心啊!曾经她都已经烂掉的心啊!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懂她!真的是想不到啊!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愤,都没有办法发泄,都没有办法倾诉。可是庄生懂她啊!他懂她啊!所以他心疼她理解她,所以他放过她。

“谢谢。”小花呜呜地说出这两个字,说得含糊不清。

赶上好时候

生别离

请再看

再看我一眼

在风中在雨中

再回头凝视一次

我今宵的容颜

请你将此刻

牢牢地记住只为

此刻之后一转身

你我便成陌路

悲莫悲兮生别离

而在他年在

无法预知的重逢里

我将再也不能

再也不能再

如今夜这般美丽

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悲凉的莫过于谢谢两个字了。那么惨白,那么淡而无味。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在这两个字面前停下了脚步,就像被人施了咒语,贴了符。满腹的语言忽然化成了无尽的委屈,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往肚子里咽。想哭又哭不出来,就算哭出来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自己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还要故作坚强,舔着笑脸,说没事,于是就说“谢谢”了。

可是现在,真的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啊!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不知道怎么说。

庄生有句话就是说对了,这是小花心里的一道疮疤,很深很深的一道疮疤。小花自己给了它很多时间去结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是好不了,总是在殷红的地方流脓,伤口就开始扩大,一直蔓延,蔓延到心里去,散播到全身每个器官,随着血液流动散播到了全身。

所以她会痛,却又不知道如何痛。

所以,她逃不开,她掩饰不了,她就哭泣,想把悲伤全部哭出去,可是那悲伤却早已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去。在她的身体里,它们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吞噬了她的细胞,封住了她的记忆,控制了她的理智。所以,她崩溃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她曾经想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再没人能救得了她。所以她执意不愿意醒过来。

昏迷着的自己,虽然还是悲伤,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悲伤,但是却可以不用顾忌,不用流泪。因为没有力气,没有心力。

“卓婷。”庄生的声音也在颤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也在随波起伏,一波一波地抖动。

小花想回答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好点头,不停地点头。

“别哭了好吗?咱不哭了好吗?”庄生说着靠她更近,心疼地抹去她脸上倾闸的泪水。直到最后,他的整只手全部湿透了,手背上湿淋淋的,手心里也全部都是亮晶晶的液体。而她,却依然在哭泣。

小花觉得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快被抽离了,她好像哭不动了,她也坐不住了,她疲软了,她瘫倒了。

“嘭”地一声,小花整个人歪在枕头上。

庄生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却看见小花双眼紧闭,也许是肿得睁也睁不开,她嘴巴张着,不住地呼吸。

庄生微微叹一口气,慢慢地调整她的姿势,将她放倒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看着她,他一阵心疼。

“小小!小小!”

小小推开门闯了进来:“庄公子,怎么了?”

“去打点热水!”庄生回过头看她一眼,吩咐道。

小小愣了一下,又不敢怠慢,只好快步离开,将门掩上。

很快,小小就回来了,端着热水。她走到庄生身边,轻轻地问:“庄公子,水来了。”

庄生此时正盯着闭着眼睛不知是醒是睡的小花看,听到小小的声音,这才有些迟钝地哦了声,然后立马挽起袖子,将手伸到脸盆里,将毛巾绞干,轻轻地擦拭着小花的脸蛋。

她真的太狼狈了。她哭得太狼狈了。怎么能哭成这个样子呢?怎么可以让自己哭成这个样子呢?

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哭会伤身,现在是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她哭,永远在以自己的身体做代价。又难怪,她的体质会这么地虚弱,动不动就躺在床上,大病不缺,小病不断。庄生边擦拭着,边感慨着。

“庄公子!你歇歇吧!让奴婢来就好!”小小在旁边看得有些着急。

庄生拿着毛巾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他的眼神闪烁,看着小小,微微一笑,将手上的毛巾递给她。

小小毕恭毕敬地接过毛巾,庄生让开位置,小小走过去,说:“有劳公子了。”

庄生有些奇怪地问她:“小小!你家小姐为何身体如此不好?”

小小抬起头,眼睛里全部都是迷茫,她说:“小姐自小就这样。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庄生忽然想到之前小花说过的话,她说小小最拿手的就是装无辜,装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叫人都不忍心继续逼她。

庄生心里一下苦笑,看来自己是赶上好时候,见识到了小小的装无辜啊!功力确实深厚,比起小花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