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义薄云天 (1)
申许二人来到张府,不觉已有三日。这三日来,两人得到无微不至的招待。丫鬟奴仆个个敬之如主,服侍周到;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顿顿都有,从不间断。得以静养,申飞身上的浮肿已渐渐消退,多处伤患好转。只是肺腑的内伤受烈火纯阳掌的影响,仍是无法恢复。不过周身大愈,这点内伤已对他造不成困绕了。他和许欣欣分住隔壁,白天里许欣欣一直伴着他,陪他说笑解闷,晚上才回房休息。他自小清苦,又多灾多难,从不曾受过如此的待遇,不禁为之迷醉,心道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了。只是这三日来,一直没有见到张成龙来看他,心下又是担心,又是疑惑,几次询问侍奉他们的丫鬟奴仆,却个个推说不知。这日下午,申飞吹箫给许欣欣听,一曲终了,忽地想起赵毅来,叹道:“我在老君山上那么一闹,也不知道丐帮帮主的位置到底让谁坐了?”许欣欣已听过他和赵毅结义的事情,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世上总有公理的。
我听宋大哥说,你那么一闹,易主大会的比武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很可能要择期重比。而那些舵主、长老的,大都受了伤,想来短期内是别想重开了。”申飞记起在苗疆时还见过丐帮的孙歪子,料想许欣欣所言不假,欣慰道:“希望赵大哥下次能提防小人谋害,夺回丐帮帮主的位置。”这时,忽闻房门外的仆人恭敬道:“老爷好!”随后房门大开,张成龙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都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与张成龙颇为相似。许欣欣忙扶着申飞一同站起,恭敬道:“张大哥好!”申飞叫了一声“张大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张成龙挥手道:“你身体不好,快坐下,自己人何必这么多礼。”对身后两个年轻人道:“快来拜见叔公、姨母。”申飞疑惑道:“这两位是……”张成龙道:“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张岭、张峰,一个十八,一个十七。”申飞道:“我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怎受得起这般称呼。”他在蛇谷时已忘了年月,浑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大年龄。
张成龙道:“辈分总要分的。”说话时给二子使一个眼色,二子慌忙拜道:“小侄拜见申叔叔。”形似恭敬,神色中却多有不愿,待要拜许欣欣时,竟一致道:“张二小姐好!”张成龙微显怒意,但见许欣欣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便没有多加为难自己的儿子,喝道:“你们下去吧。”二子又拜一礼,皆向许欣欣偷看了两眼,这才讪讪而去。申飞把两人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心道:“张大哥的这两个儿子,可及不上他当年的侠气。”坐定后,申飞问道:“那些江湖中人可曾为难张大哥?”张成龙道:“借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在嘉州城撒野。你只管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不用担心。”申飞道:“小弟给张大哥添麻烦了……”张成龙道:“你我乃是兄弟,如何说这么见外的话。当年若不是你救我,我那里还有今天。”申飞笑道:“张大哥说不要提的,自己却又提了。”张成龙哈哈一笑,道:“不提,不提。”申飞道:“怎地不见大嫂?”张成龙神色一暗,道:“她早在三年前病故了……”申飞闻之歉然道:“惹大哥伤心了。”张成龙道:“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说我的,且说说你们。
”说话时眼光扫视着申许二人,似笑非笑的样子。许欣欣的脸蛋唰地红了,娇艳万分。申飞尴尬道:“现如今,我们只是把彼此视为知己。”张成龙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何必害羞?”随即正色道:“你们可曾想过结过夫妇?”许欣欣的脸更红了,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申飞道:“这个是一定,只是须要找到我娘和她爹之后,得两位家长同意,方可成事。”张成龙道:“江湖儿女,那来那么多俗套的东西。只要你们愿意,我择日便给你们完婚。”申飞奇道:“张大哥为何如此急迫要我俩完婚?”张成龙眉头微蹙,道:“现在的局势,我也无须瞒你。在得知你和许姑娘暂避在我府上时,各路武林人士已经纷纷赶来。这三天,已有不少门派上门向我要人,幸好都是些熟稔的旧知,被我暂时稳住了。你我是兄弟,只要我凭借各路关系,以身家性命为你担保,定能保你度过此劫。但是,许姑娘乃是张兮路的干女儿,我出师无名,怎么也不能扣人不放。我从飞鸽传书得知,张奉迁已经往这里赶了,大概三五日就能到。那时,他向我要人,我只能保你,却保不了许姑娘。
这三日来,我虽然没空来看你们,但是听到下人说,你们十分恩爱,果真是一对情侣。而且许姑娘的父亲又是被张兮路所害,于情于理,我都不愿他们把许姑娘带走。只要你们成了亲,木已成舟,他们就百口莫辨,只好认栽。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只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申飞明白形势的险峻,叹了一口气,看向许欣欣。许欣欣已恢复平静,抬头看着两人,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害张大哥破费了。”张成龙哈哈一笑,道:“许姑娘深明大义,难得,难得!”之后,张成龙又和申飞聊了一些别来事宜,方才离开。看着张成龙离开,许欣欣叹道:“你这位张大哥果然够义气,难得有人能够如此相信我们。”申飞想起张成龙誓死守护金刀的往事,道:“张大哥重情重义,乃是个真正的侠士。他念在昔日我于他有恩的份上,宁愿赌我的话是真的,却不曾记得他已经救过我的性命,早已不再欠我什么了。”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立时把许欣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时至傍晚,夕阳斜照。柔和的光芒映在她雪白的面庞上,显得韵美之极,申飞不由得心中一荡。许欣欣回过头来,看到他怔怔的模样,扑哧笑道:“为何这么看着我?”申飞忽地问道:“欣欣会不会觉的委屈?”
许欣欣未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申飞道:“我们既没有父母之命,又没有媒妁之言,如此草率成亲,你不觉得委屈吗?”许欣欣莞尔道:“原来飞哥也这么看重世俗的东西。”申飞摇摇头道:“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风风光光地娶你。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参加我们的婚礼,让他们看着你嫁给我。”许欣欣直听得脸蛋红扑扑地,心动不已,斜依在申飞怀里,动情道:“有你这句话,我已经知足了。”两人手挽着手,隔着窗户看院里的盆景,恰见一片花瓣随风飘落,许欣欣随口念道:“落花岂无意,生死与君同。”申飞接道:“不求人共赞,但教伊人懂。”随后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别有一番甜蜜。第二日申飞刚醒,仆人就送上一套新衣,仍是儒服,只是款式新颖,领口处皆为绣花边,看上去华贵了许多。
许欣欣那边亦有新衣奉上,到晌午时,才换好装,过来申飞这边。她一身白色群褂,犹若雪女下凡,明艳照人,而且特意梳了一个精巧的发型,来搭配新衣,令申飞顿觉眼前大亮,惊叹不已。许欣欣看着申飞痴痴的神情,登时抿口甜笑。只是在她甜美的笑容中,隐有一丝忧虑,申飞忙问道:“欣欣可有担心的事?”许欣欣叹一口气道:“刚才张岭和张峰来找我了。”申飞一愣,随即想起他两人是张成龙的二个儿子,奇道:“他们找你做什么?”许欣欣叹道:“张大哥为人侠气,他的二个儿子可差的远了……”申飞急道:“他们为难你了?”许欣欣摇头笑道:“他们倒不是难为我,而是想难为你。”申飞听他们无意为难许欣欣,便放下心来,只是叹道:“想来张大哥忙于庶务,对他们疏于教诲,才会这样。”许欣欣不以为然道:“你十岁就离开父母,不也懂人情,明事理?
这都是个人本性,旁人改不了的。”申飞笑道:“我可是缺少家教的,一身毛病,只是你爱屋及乌,错把缺点当优点了。”许欣欣呵呵笑道:“飞哥不必这么谦虚。你缺点的确是有的,只是你那缺点正是旁人所没有的独特之处,在我看来,倒比那些优点好的多。”申飞道:“承蒙你抬爱。”许欣欣用手指轻敲着嘴唇,想了想,忽道:“孔圣人自小失怙,随母亲过着清苦的日子,这才成就了一家学说。而孟夫子也是自小失怙,与母亲相依为命,发扬了儒家思想。以此来看,好似儿时越辛苦,日后成就才会越大……“申飞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道:”原来我们欣欣已经做好为人母的打算了。“许欣欣横了他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双颊立时红了,忙低下头去。申飞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问道:“张岭和张峰兄弟两个找你说了些什么?”许欣欣道:“他们并不是一起来的。先是弟弟张峰早上在我门口晃悠,我看他像是有事,就把他叫了进去。
他直接问我,要不要帮忙,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帮我。我见他目光闪烁,似有什么不利你的计谋,便套问他怎么帮我。他说他认识许多门派的人,只要我写一纸不愿意与你成亲的手书,他便能阻止这场婚事。我推说要他拿出证据来,我才能信任他,把他打发走了。一会儿,他哥哥张岭又来找我。张岭也问我要不要相救,我见时候不早,怕你等的急了,就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想他缠着不走,又问我是不是受你威胁,才答应与你成亲。还说要是需要的话,他可以在你的饮食里下毒。我听的害怕,就又多问了他几句。听他说,他们兄弟都不同意张大哥保你的决定,所以偷偷与外面的人联系,准备想办法把你供出去。“申飞听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忧,而是为张成龙有如此的儿子叹惋。许欣欣忧虑道:”张大哥再有关系,也难于整个武林为敌。如今又有他两个儿子从中阻挠,我只怕……“申飞安慰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张岭张峰兄弟只是为了镖局设想,我们也怪不得他们。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只要随机应变就好了。“成亲乃人生之大事,虽说形势所迫,一切从权,可也要选一个良晨吉日。最近的好日子也在第三日上,于是随后二日,镖局上下都在筹备婚礼的事情。永盛镖局遍布天下,张奉迁等人的行程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内,时间紧迫,却还来得及。这场婚礼,必须扩大影响,才起到其作用。是以,张成龙发出数百份请贴,不论名门大派,还是绿林宵小,只要有一点名气的,都有发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要三山五岳的人赶到嘉州参加婚礼,无疑异想天开,此贴不过是通告天下,许欣欣已经是申飞的妻子罢了。永盛镖局门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武林人士,张成龙豪气,全部请进门来,提前二日就开始摆酒宴列行款待。那些人吃人家的嘴短,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等着历城张府之代表张奉迁赶到后再做计较。这期间,申飞和许欣欣所住的院落被张成龙加派人手守卫,与外面喧闹的场面完全迥异,清馨自然,幽僻雅意。申飞和许欣欣除了试穿礼服之外,便无所事事,乐得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