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碧潭鹤影 (5)
若你赢了，我送你安全离开，但从此之后，我再不是你大哥，不是因为我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只是我那个一心侠义的小兄弟已经不在了；如果你输了，你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随我礼拜张大侠，召开武林大会，在天下群雄面前道歉认错，请求他们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当然，只要你诚心悔过，我会以身家性命为你担保，确保你没事。”说到这里，他看着申飞，想知道申飞的反应。不想申飞仍是笑了笑，道：“张大哥还没说第二条路呢。”张成龙怒极，挥袖道：“第二条路就是死在这里！”许欣欣见两人把话说到如此地步，心中焦急万分，却苦于无法劝解，拉了拉申飞衣袖，刚想要劝他好言与张成龙解释时，申飞已低下头，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摇头道：“没用的，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而后抬头看着张成龙，哈哈一笑道：“能够死在张大哥手里，小弟已心满意足了。”对于朋友的误解，在伤心林时申飞早已想得通了，尤其有了许欣欣这位红颜知己之后，他更加看得淡了。
刚才他虽因张成龙的一番话而稍感心痛，但随即就已释怀。他之所以不作解释，要和张成龙一战，乃是因为以张成龙现在的状态，什么话都不会相信，他若是恳求张成龙相信他，那么张成龙只会认为那是他为了苟活而编出来的狡辩之词，不仅不能令张成龙改观，反而会令张成龙看轻他。他知道张成龙乃是性情中人，此战不论胜负，都会泄其胸中火气，那时张成龙是否能听他解释，且看造化了。张成龙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弯刀，道：“你拿什么兵器？”申飞微微一笑，从许欣欣手里接过她的长剑，道：“我就使剑吧。”许欣欣十分了解申飞的身体状况，见张成龙一副非杀申飞不可的神情，生怕申飞有所闪失，心下极为担心，颤声道：“飞哥，我们还是跟张大哥好好解释吧。”申飞温柔一笑道：“没事，你在旁边观战，不用担心。”张成龙见两人柔情密意的模样，不禁心下犯疑，但还是轮刀上前，喝道：“看刀！”刀势沉稳，速而不迫，足见张成龙这十年来功力之大进。申飞后让一步，斜挑其手腕。张成龙叫一声好，刀势下沉，砸向长剑。只此便知，张成龙走得亦是刚猛一路。
逍遥派轻灵善长，最善以柔克刚。然而以申飞目前状况，却最惧刚猛招式。眨眼间，三招已过。申飞本以为以自己的迅捷之剑必能遏制其威猛攻势，哪料到张成龙刀法精湛，攻中带守，再配以刚猛之气，使申飞的有形无力之剑根本无法插入。以致于张成龙攻了三计，他就退了三步。他每退一步，心脉中的真气就波动一分，微见乱象。而游离在他体内的纯阳之气受张成龙内力逼迫，又开始恃无忌惮地活动起来，一次一次地冲向心脉，致使所有自由真气都在心脉打转，他仅存的意愿所能支配的真气几尽干枯。张成龙能够支撑这份偌大的家业，将永盛镖局的名号屹立于武林不倒，自非泛泛之辈。刀法一经展开，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无形中把申飞禁锢，将之牢牢掌控在弯刀之下。以申飞武功之论，本非没有反击之计，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支持了数招，申飞内伤发作，干呕两下，一条血迹从口角流出，身体晃了晃，出剑便慢了半拍。张成龙怒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自上而下朝申飞头顶砍落。这一刀来的甚快，毫无回旋的余地。
申飞似有意却又似无意地向后一仰，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恰恰避过这致命的一刀。张成龙再吼一声，又是一刀跟上，其速更快过前一刀。申飞狼狈倒地，已无还手之能，惟有引颈待毙的份。这时，但见一条白影闪动，已爬到申飞身上，挡在张成龙刀前，这白影自然是许欣欣。申飞岂能让许欣欣替他挨刀，奋力一翻，把许欣欣挡在身后，自己又到了弯刀之下。许欣欣惊叫道：“不要！”可是已然不及，刀锋闪动，已到达申飞胸口。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成龙突然收势，刀锋回旋，以刀背对着申飞，惊疑地看着许欣欣，问道：“你当真是张家二小姐？”许欣欣道：“张家二小姐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冒充她？”她见张成龙丝毫不顾及昔日旧情，誓杀申飞不可，说话时便不再客气。她趁说话间隙，忙起身挡在申飞身前。申飞力竭不复，软软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张成龙直视着许欣欣，见其丝毫不似作伪，心下疑云重重，手指着申飞道：“他可是世人唾骂的采花贼，你为何要一直护着他？”许欣欣道：“他不是采花贼，这都是张……张兮路冤枉他的。
”张成龙忽地冷笑道：“原来你果真是假扮的张二小姐。”刀锋一转，又欲砍落。许欣欣奇道：“我为何是假冒的？”张成龙冷笑道：“那有做女儿的直呼父亲名讳而偏帮外人的？”许欣欣苦笑道：“若是张大哥知道张兮路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张成龙一愣，道：“此话怎讲？”许欣欣道：“张大哥可知道我原本是姓许的？”张成龙点点头道：“你们许家灭门，是张兮路张大侠将你父女救下，并收你为义女，这是武林皆知的。”许欣欣道：“那张大哥可知道我们许家就是被张兮路给害的？”张成龙惊道：“什么？”许欣欣拢起散落的秀发，把申飞扶起，凄然一笑，把申飞告诉她张兮路是如何灭许家的经过说了出来。张成龙瞠目无言，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人人心目中的大侠，突然被人说得如此不堪，任谁都无法接受。申飞平复了胸中的气闷，淡淡一笑，道：“张兮路做过的坏事，岂止这些。”当下又把自己相帮五毒教的始末说了一遍，道：“这就是张兮路开始冤枉我，非要置我于死地的缘由。”张成龙把弯刀往地上一摔，跺足道：“怎会有这样的事？”
申飞呵呵一笑，道：“张大哥可知道，大约二十年前张兮路在历城举办的除奸大会？”见张成龙点了点头，就又把张兮路与何仁雪狼狈为奸，陷害武林群雄的恶行说了出来。最后道：“不过，此事是我娘告诉我的，并非我亲眼所见。”此时的张成龙，已是瞠目结舌，再无法说话。脑子里乱成一团，开始在原地跺步打转。申许两人相视一眼，眼神中皆有欣慰之意。须臾，忽见那管家惶恐万分地小跑而来，来到张成龙身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爷”。张成龙怒道：“谁让你来的？”那管家胆战心惊道：“老爷，门外来了好多江湖朋友，唐门和川边门的当家要见老爷，说有要事相商。”说话时自不而然地看了一眼申许两人。申飞惊道：“这下张大哥有麻烦了。”却见正成龙冷哼了一声，道：“来得还真够快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在张某的地盘上干什么。”边说边往外走，蓦地站定，回头对那管家道：“给他们收拾两间上房，请刘大夫为他治病。”说罢又要走时，申飞叫道：“张大哥……”但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张成龙就截断道：“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张成龙顶着，你安心养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