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魂飘渺 (2)
李小林默然,看了眼床上的萧若冰,却道:“若冰的事,我不会怪你。我们都知道,若冰自始至终都是喜欢你的。一开始就是你让我,现在我终于知道,别人让来的东西永远都不是自己的。这就是我的命运,你不必为之自责。“申飞叹道:”造化弄人,如果当初不是你我一时冲动,破了萧姑娘的六十四翼乾坤阵,萧姑娘还活的好好的。我们都知道人生没有回头路,只有不断向前看才是。“李小林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名胜极坏,这半年来,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吧?“申飞微微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小林道:”我看你受的伤不轻,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一些。“说话时不经意地看了许欣欣一眼。
申飞颇为感激的点点头,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李小林回头去看着萧若冰冰冷的脸,道:“我答应过若冰,今后就留在苗疆,保证当地苗民的安全。”申飞这才了解到李小林对萧若冰的爱有多深,心中默叹,试探性地劝道:“你真的决定一辈子都留在苗疆吗?正值年少,何不到江湖上闯荡一番?”李小林默然地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我就会带着若冰回去。至此以后,我们天隔一方,相逢未必有期。但是当你大婚之时,你务必要通知于我。”申飞清楚地看到李小林说到“大婚”二字时,眼神中的无限哀伤之情,心中也陪他难过起来,遂上前握了握他的肩膀,道:“一定会的。”两人又闲话一些别来事宜,许欣欣则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静听。申飞想起许洪德的事来,问道:“五毒教返回教部时,可曾发现一间地牢?入口就在一间房内的床板之下。
“听申飞问起此事,许欣欣登时集中起精神,惟恐漏掉一个字。只听李小林道:“确实有个地牢,地牢中还有一具尸体。我们发现时,那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其原来面貌。我们猜想他也是被张兮路迫害的好人,就好好的安葬了,只可惜不能为他立碑题字…欣欣面色大变,突然爬到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不禁为之一愣,心道:”这不是张兮路的二女儿吗,怎会为这死者哭泣?“遂抬头看向申飞,以求答案。申飞轻轻揽着许欣欣因抽噎而起伏的香肩,答道:“那老者就是她父亲……”当下将张兮路迫害许洪德和认许欣欣做义女的事情简略地说了。李小林听后,气愤道:“张兮路为了一己私欲,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我李小林有生之年,绝不与他善罢甘休。”申飞却叹道:“张兮路势力庞大,仅凭你我之力,又能拿他怎么样呢?”申飞和许欣欣别了李小林出门时,已到了后半夜。许欣欣一直没有停止哭泣,申飞要扶她回房休息时,她却道:“我们买些祭品,祭拜一下我爹爹吧。”
申飞道:“我们到了苗疆,再祭拜好了。”许欣欣摇头道:“人已经不在了,去了也没什么分别。我们今晚祭拜之后,就赶往天山去。”小镇上自然没有半夜卖东西的店铺,尤其是卖祭拜死者的祭品。两人行了半条街,终于寻到一家店铺,可无论怎么敲门,店门总是不开。不得已时,申飞只好做一次梁上君子,自行到店中取了些香和黄纸等物,将银子放在柜台上权当是买。随后,申飞又以同样方法买了些果品点心,与许欣欣来到镇东的一块开阔地。两人将所有物品都摆上,朝着东南方向焚香叩拜。许许欣欣不免又大哭了一场,申飞费了好大工夫才劝止得住。两人起身要回返时,蓦然发现不远处大石上站着一个人影,看其情形,好似站了很久了。申飞登时一惊,心道:“这人何时到的我们身后,我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喝问道:“什么人?”那人影却是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到申飞的问话。申飞走近了些,只见这人白须白发,年岁不轻,竟是阴阳先生乌弄彰。乍见乌弄彰之面,申飞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滔天恨意,只想立即冲上前去,将其厉杀于掌下而后快。但是他并非冲动之人,立时转念想道:“乌弄彰是张兮路的人,他能到此,自是为了杀我,而把欣欣带回去。莫说我现下重伤在身,不能力战。即便我毫无内伤,也绝非他的对手。为今要事,乃是设法全身而退才对。”他一边寻思计策,一边观察乌弄彰。只见乌弄彰背着双手,抬目望着天边,神情木讷,若有所思。申飞和许欣欣心中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天边及地之处,有两颗极亮的明星,相距不过数尺,在昏暗的夜空之中,你闪我烁,好似交相辉映,彼此相待如宾,又好似竞相争明,谁也不让于谁。
然而不管两星关系如何,因为它们二者比邻,使得周边群星都为之黯淡,仿佛所有的光华都被它们吸取了,分外引人眼目。这两星固然旖旎,却也不至于令名噪一时的阴阳先生为之痴迷。正在两人迷惑不解时,恰见一颗流星逝过,在天与地之间划了一道迷人的弧线,既而消失不见。再看那两颗明星时,竟然只剩下一颗星在夜空中独亮。星虽然未变,此时却让人感觉它暗淡了许多,再不复先前的辉煌。这时,乌弄彰长叹一声,道:“逍遥兄已逝,让我毕生所学演于谁人看呢?”语调深沉,既为故人的英年早逝而惋惜,又为自己余生的索然无趣而灰心。申飞冷冷一笑,道:“据我所知,在湘西时,阁下可被人打败了。”乌弄彰瞪了申飞一眼,愤然道:“近十年来,老夫早已荒废了功夫,专攻奇门之术。叶子翁练成了九天玄经,后来者居上,老夫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对奇门之术一窍不通,老夫想要杀他可说易如反掌。”
随后叹道:“放眼天下,能于老夫匹敌者,惟有逍遥兄而已。”申飞冷笑道:“逍遥老祖一生光明磊落,乃是天下人共仰的大豪杰;阁下却是非不分,甘愿为后辈人作伥。试问,阁下配做逍遥老祖的敌手吗?”乌弄彰大怒,喝道:“小子胆敢胡说,老夫何时为后辈人作伥了?”申飞鄙夷道:“你为张兮路做了多少恶事,还敢有此一问?原来阁下还是一个敢做却不敢当的人。”乌弄彰怒道:“老夫生平做事,从来自己说了算,岂会受他人指使?”申飞问道:“五毒教与你有何冤仇,你若不是受了张兮路指使,怎会逼着他们不放?”乌弄彰恍然道:“原来你是为萧若冰那妮子抱不平。其实,老夫并非想要她性命。五毒教那地方地理奇特,乃天地灵气之所在,能够营造出世所未见的神奇阵法来。老夫在那里苦心经营两年,倾注毕生心血,刚刚有所收获,不料在这关键时刻,因你小子的出现,又把地方还给了五毒教。老夫逼迫五毒教,不过是想继续借用他们的地方把阵法做完罢了。谁知那妮子性子太犟,竟白白送了性命。”申飞恨道:“你为了你的阵法,就可以任意草菅人命吗?”乌弄彰漠不关心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竟然她不识时务,老夫也没有办法。
”若不是考虑到许欣欣的安危,申飞已经冲上去,和乌弄彰拼命了。申飞恨声道:“我只道你是受了张兮路指使才为非作歹,想不到你和张兮路乃是一丘之貉。”不料乌弄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捋着胡须,颇为自豪道:“兮路乃老夫之徒,师规徒随,这也没什么错的。”张兮路是阴阳先生乌弄彰的徒弟,莫说对江湖人物了解甚少的申飞和许欣欣不知道此事,就是江湖上的耆宿恐怕也未必知道。此事因果,须由大约五十年前说起。那时候,乌弄彰连败叶子翁、鹤云天和风元海三大高手,被江湖人士一致推崇为武林第一高手,着实令他得意非凡。他一时得意忘形,不免狂妄自大起来,直以为天下再无敌手,做事毫不考虑后果,自然做了许多危害他人的事。后来,在一些武林朋友的推波助澜之下他决定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自封为武林盟主,要全天下的练武之人都要听他号令。当时,因许欣欣曾祖许泽韬的不幸去世,原来的武林联盟刚刚解散。这一时刻,天下未定,武林之中再推举出一位武林盟主来,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他依靠武力威迫众人奉他做盟主,武林人士十有八九心中不服。
那时,任逍遥不过是一个浪荡江湖的侠士,名气并不甚旺,碰巧参加了这个武林盟主自封大会。乌弄彰以武力压倒群雄,不理众人非议,正要举行盟主册封仪式时,任逍遥看不管他为人处世之道,忍不住越众而出,要与他赌斗这盟主之位。乌弄彰并未将眼前的文弱书生放在眼里,傲慢道:“来者何人?”任逍遥干脆道:“任逍遥!”乌弄彰问道:“师承何派?”任逍遥想了想,随口答道:“逍遥派!”却不想就那么随口一答,轰动一时的逍遥派自此而生。
乌弄彰恃才傲物,本以为三招五势就能把任逍遥打下台去,却不料刚一上手,就被任逍遥抢了先机,步步为其所制,最终在九十九招时败北。乌弄彰颜面扫地,恼羞成怒,便想借比拼奇门之术为由伺机扼杀任逍遥。奇门之术乃是艰深难涉之道,对于武林人士来说,可谓略知一二者比比皆是,能谈上精通二字的,却是万中无一。乌弄彰对此道之能深为自信,当场布了一阵,要任逍遥试阵。不料,任逍遥神色如常,轻轻松松就破了一阵。乌弄彰大惊,又设一阵,任逍遥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走出阵来。到了这一刻,乌弄彰心中的惊骇之情早已大过了恼怒之意。他又耗费了两个时辰,布下一阵,声称只要任逍遥破了这一阵,他便退出江湖,再不过问江湖中事。任逍遥这一次入阵,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方脱身而出。
他对乌弄彰道:“此阵我已做了修改,只要你在一个时辰之内把全阵走上一圈,你先前发的誓言就可以作废。”其实,在任逍遥走出阵来的那一瞬间,乌弄彰心中已不再关心江湖的事,他只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奇人。出于好奇之心,乌弄彰步入了阵中。这原本是他摆设的阵法,此时已大不相同。他费尽心机,苦心发觉,终于走出阵来,但见骄阳依旧,日晷上的光影稍长,时间并未过去多久。正当他为之兴奋时,旁人则告诉他,此刻已是一天过后了。乌弄彰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当场晕厥。他只记得众人要册封任逍遥做武林盟主时,任逍遥却微笑拒绝了,言道:“当今圣上雄才伟略,天下不日可定,岂要我等武人添乱?且逍遥去!”言罢,如一个逍遥仙子般,飘然而去。
自此以后,乌弄彰绝迹江湖,躲在深山之中,专心研究奇门之术,希望有朝之日,能够再与任逍遥一较长短。这一躲就是三十多年,当他自以为自己的奇门之术已经再上一个台阶,离开深山时,江湖上已经发生了太多变化。这时,任逍遥早已带着混元益气丹隐退江湖。乌弄彰拔山涉水,四处打探任逍遥的消息而不得。直到有一天,江湖上传来了逍遥老祖谢世的噩耗。乌弄彰悲痛欲绝,指骂苍天道:“既生我阴阳先生,何故又生他逍遥老祖。逍遥已逝,留我阴阳何用?”他已入了花甲之年,回忆往昔,直觉得此生所有努力都化作了流水,毫无意义可言。之后,他就浑浑噩噩地江湖上流浪,过着索然寡味地日子。
乌弄彰以为他此生也就如此了,余生再无奋进的可能,可是当他遇到张兮路时,他所有的雄心和霸气又全部回来了。张兮路知道他因为永远无法超越逍遥老祖而悲观时,提议道:“逍遥老祖奇门遁甲之术再强,也不过能够困杀一人,多则数十人。对于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之人,奇门之术困怕排不上丝毫用场。如果前辈能够创出一种可以困杀千万人的五行八卦阵来,那么世人当如何看待前辈?百年之后,物是人非,前辈所创阵法却能与世长存。试问,到那时,后辈们除了知晓创此世间奇阵的阴阳先生之外,还有几人能够记起逍遥老祖之名?”这一番话,消除了乌弄彰原以为毕生都无法逾越的屏障,封藏许久的雄心开始苏醒。张兮路又道:“前辈当年要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多数人都不赞成。如果有一天,前辈的徒弟做上了这个盟主之位。他对着全武林说,他的师父是阴阳先生。前辈可能想到他们听了这一消息以后会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