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魂飘渺 (3)
乌弄彰当场哈哈大笑，一改老台龙钟之像，雄姿英发，生机勃勃，待张兮路行了拜师之礼后，傲然道：“天下在我师徒手中矣！”回首往昔，但觉今日仍然不能达成愿望，不免有一些失望。这时，却听申飞切齿道：“这么说，张兮路所做的一切坏事，都是你在背后主使了？”乌弄彰摇头道：“兮路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做事从来不须老夫提点。”申飞冷笑道：“即使你没有指使张兮路作恶，但是像张兮路屠杀许家和莫家两大世家这样的大事，若没有阁下这样的高手帮忙，只怕难以如愿吧？”乌弄彰凝望着申飞道：“小子知道的事情倒不少，难怪兮路会盯着你不放。”申飞蔑视道：“张兮路杀不了我，只怕阁下也办不到。”当下手握剑柄，做好应战准备，悄声对许欣欣道：“我拖住他，你赶快去找小林。”许欣欣虽然不放心申飞，但是知道自己留下只是增添累赘，权衡利弊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半晌，却不见乌弄彰有所行动，他道：“我闻你中气不足，有重伤在身，老夫不会占你便宜。
”申飞愕然，嘲讽道：“想不到阁下杀人时还要将江湖道义。”乌弄彰忽道：“老夫来此，并不是想要杀你。”申飞一愣，不知其所云。乌弄彰道：“老夫听白头翁说，当今之世，武功至高之人已出，只不过此人并非他白头翁，而是另有其人。”乌弄彰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申飞，好象要把申飞看穿看透。申飞疑惑地问道：“我？”乌弄彰点头道：“老夫本以为逍遥兄逝后，世上再无奇人，对你们这等后辈从来不抱希望。但是我听白头翁说，你已练到武学之最高境界，不出几年，天下再无敌手。老夫不信，故而特来一探究竟。
”申飞心下暗叹道：“叶前辈如此看重我，我本当感激，可是他将这样的事告诉眼前之人，却不是把我推到难以自保的地步吗？”转念又道：“这也怪不得叶前辈，他又怎会知道我现在有重伤在身呢？”确实，叶子翁在赢了乌弄彰一战后，乌弄彰不服他这个天下第一，就四处寻他下落，把他纠缠的无暇他顾，他迫不得已，只好告诉乌弄彰，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乃是申飞并非自己，希望转移乌弄彰的注意力，当时他远在天山，根本不知道申飞已经重伤缠身，再无法和真正的高手抗衡了。申飞苦笑道：“这是叶前辈高估了我，如果我是天下第一，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乌弄彰却不信道：“叶子翁是当代高人，看准的人，自不会错。
”申飞笑道：“既然如此，阁下是要乘机扼杀我这个天下第一呢，还是等我伤好之后，再来公平对决？”乌弄彰怒容道：“老夫岂会做这等不要脸的事？”随即叹道：“高处不胜寒，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才会感受到这份高高在上的别样孤独，也才会理解棋逢对手的狂喜心情。”正在申飞和许欣欣为他这番话而不解时，乌弄彰挥手一指，道：“我已在此地布了一阵，叫作‘天地阴阳煞’。你既是逍遥兄的后人，又是将来的天下第一，就必须精通此道。不然，你的武功再高，也迟早会被人以此道陷之。那样，你就根本算不上……”他话未说完，突然望着前方一棵大树，断喝道：“什么人？”申飞也听对到些许树枝晃动的声音，此时并没有起风，四野阒然，显然有人藏在树上。稍等片刻，不闻树上有任何动静。
乌弄彰再喝问一声，仍不见回应，当下提气运功，就要向树枝晃动的位置进行攻击。然而就在这时，从乌弄彰背后大约一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后面突然穿出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了过去，眨眼就到跟前。乌弄彰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大树上面，那料到身后会被人袭击。此刻他的背后最是薄弱不过，正是刺客动手的最好时机。眼看刺客就要得手，却见乌弄彰大喝一声，身未转，掌已到。刺客被他的掌风一推，被迫退了半步，这一刺便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刺客见一击未果，当下转身就走，毫不恋战，瞬间消失无影。这刺客来的快，去的也快，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乌弄彰看着刺客的背影消失后，道：“老夫还有要事去办，你们能否安然出的阵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话罢，劈空发了两掌，将两块重达数百斤的大石稍加改动位置。
即便只是发生了这微妙的位置变化，申飞和许欣欣眼前的事物也已经是白云苍狗，面目全非。但见乌弄彰突然消失不见，面前的众多大石霎时变换为紧密的树木，而左近的树木又被无数大石取代。申飞只道这不过是乌弄彰迷人眼目的把戏，当下以心死神凝之法收心敛神，使得灵台清明如镜。再看眼前事物时，却见树木仍然在前，大石依然在左，未有丝毫改变。申飞大惊，骇然道：“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乌弄彰竟然以二石之力挪动了万物的方位？”他犹未信服，再以心死神凝之境观之，可周遭事物并无回归原位的迹象。许欣欣看他神色不对，忙问道：“这阵法很厉害吗？”申飞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道：“乌弄彰变化了万物的方位，我一时看不出端倪所在。”许欣欣环视一周，疑惑道：“我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变化啊。”申飞思虑道：“他应该是把所有方位都挪了一步，就像正东变成正南，正南变成正西。事物看起来一样，但是位置已经错了。”许欣欣重新审视一番，笑道：“我看飞哥是多滤了。”
她手指着天边的一颗明星，道：“你看那颗亮星，还不是正对大石头的方向？他乌弄彰再厉害，也不会把天空都变了吧？”申飞抬头望去，果见天边那颗亮星正对着乌弄彰刚才所站的石头，方位丝毫未差。他不禁一愣，寻思道：“难道是我多疑了？可是刚才我们的身体没有转动，方位却分明错了。”许欣欣并不知道奇门之术的厉害，道：“也许他不过是吓唬我们，根本就没有阵法。”申飞不以为然道：“乌弄彰没有这么简单。”当下依靠星辰辨向，用剑柄在地上画起方位图来。画完之后，申飞道：“我们且按原路往返，如果遇到阻碍，希望能够回到这里，依靠此图脱困。”许欣欣见申飞神色郑重，吐吐舌头道：“飞哥真看得起那老头。”申飞笑道：“这叫有备无患。”两人按出镇时原路向西返回，申飞一边走，一边留意沿途景况，只可惜人生地不熟，也看不出任何异状，只是觉是这条路长了许多。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申飞一看周遭景色，登时陷入沉思。许欣欣随后惊叫道：“我们怎么走回原地了？”环视四周，只见刚才祭拜父亲的香案还在，申飞临行时所画的方向图就在旁边。
许欣欣迷惑道：“我们分明是向西走回镇上去的，怎么从东边回来了？”申飞思索片刻，道：“我们从东边走。”当下拉着许欣欣往东走。两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果然又回来了原地。只是他们第一次从西走，从东回，而这一次则是从东走，从北回。申飞冥想片刻，理不出丝毫头绪。最后又向东一指，道：“我们再走一次。”这一走，竟走了一个多时辰而仍然没有返回原地。许欣欣心情好转，道：“这一次我们总算走出来了吧。”申飞却摇了摇头，叹道：“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走同一段路吗？”许欣欣微惊，打量四周情景，见树木林立，山石处处，最平常不过的野外景色，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疑心道：“你是说我们一直在走同一段路？”申飞想了想，道：“我们应该在往返走着二里之路。”许欣欣惊道：“那我们走到老也走不出去了。”申飞道：“想前走，即使走一辈子也是枉然无功，若是往回走，如我所料不错，只须走二里路，就能回来我们的出发点。”许欣欣懵懂地点点头，开始见识到了这奇门之术的厉害。果然，两人回头往回走，少刻就回到了出发点。在许欣欣为这奇门之术的神奇而惊叹时，申飞走到出发前所画的方向图前，一步一步推算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申飞抬头看天，只见苍穹昏暗，惟有天边那一颗星如指明灯一般依旧闪亮，当下欣慰道：“幸好还有这一颗星来辨别方位！”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推算。申飞忙于推算阵法的演变，不知时间快慢，而许欣欣帮不上什么忙，无所事事，觉的时间慢的出奇，寻思道：“我们半夜出门的，又走了那么多路，早该天亮了啊……”她虽觉可疑，却不想打断申飞的思路，惟有坐在他身边，默默相伴。又过了良久，申飞再次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大摇其头，眉头紧蹙道：“怎么会……怎么会事？”然后扭头问许欣欣道：“现在几更了？”许欣欣面有愧色道：“不知道，我觉的都该中午了，可是天就是没亮。”
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申飞浑身一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是正午才对。“许欣欣虽觉时辰不对，但是天分明黑着，又怎会是正午呢，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申飞哈哈一笑，道：”你感觉一下现在的温度，不是正午又是什么时候？“许欣欣感受一下，疑惑地点点头，道：”温度是不错，可是……“不禁又抬头看了看天。申飞笑道：“阴阳先生善使惑人之术，最擅长的就是用障眼法迷惑我们的双眼。一开始我只以为他会用我们身边的景色来迷惑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次把惑人的伎俩用到了天上。若不是你提醒我，我到被他骗了。”许欣欣想学着申飞的样子看穿这障眼法，可试了两次均是无功，只好放弃，回头看着申飞道：“你既然看穿了他骗人的把戏，该知道怎么样出去了吧？”申飞却道：“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既然知道了它的运作技巧，就不愁找不到出路。
”说着从怀中拿出《御风逸鹤谱》，翻到“奇门遁甲篇”，指着末尾一行字道：“东非衡东，西非衡西，随时而转，东西易也。”解释道：“书中所记的阵法虽然与此不同，但是有些道理是相通的。日月轮天，四季互换，天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随时而转，东西之向就在不停地随时变化，卦向自然也随同变化。要找出路首先要辨别方向，我们被困阵中，只有依靠日月星辰标致，那颗亮星成了我们唯一的依靠。然而正是这唯一的依靠，成了我们错误的源头。”用手指着早先画在地上的方向图，道：“起先我们一直靠着这个方位图走，其实它的指向早就错了。我们向西走的是兑卦，阴阳倒转，走出兑卦即返巽卦，巽卦在东北，我们本应从东北折返，可这时候所有卦位随时运转，巽卦占了原先的震卦，让我们看上去是从东边回来了。第二次我们从按原路返回，走的乃是巽卦，巽卦外又返兑卦，只是现在的兑卦已占原本的坎卦位，所以看上去是北归。第三次我们再朝所谓的东方走，其实走的是坎位，实际的北方。
坎卦和乾、坤、离三卦一样，阴阳轮转，乃是一个无穷的循环，无论我们走多长时间，都不可能走将到尽头。”许欣欣闻此，想了想，道：“这六卦是走不出去了，那出口就是另外两卦上了？”申飞竟摇头道：“剩下的震、艮两卦，也如兑、巽两卦一样，互为阴阳，出不去的。”许欣欣惊道：“如这么说，是没有出口了？”申飞环视一周，道：“出口是有的，只是有些难找。”许欣欣问道：“要怎么找？”申飞道：“离卦有丽日当天之象，光明远大之意。我所料不错的话，出口应在南方。只是我想乌弄彰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出口暴露给我们我们，应该还有其他的布局在里面。“许欣欣灵光一闪，道：”他启动阵法的石头不是移动了两块石头吗，是不是与那石头有关？“申飞欣喜地点点头，飞身跃到树冠上俯瞰这些石头。片刻，申飞跃下地面，面有难色道：“乌弄彰以这些树和大石布了一个太极阵，外围的把八卦阵正是以此为核心的。破阵之理不难，只是做起来有些困难。”许欣欣不解道：“做起来有何难的？”申飞惭愧道：“要破此阵，必须挪动大石，割断它们之间的联系。
只是我现在没有气力，根本无法办到。”许欣欣也颓然地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麻烦困绕我们呢？”申飞无奈地叹口气，揽住许欣欣的香肩，一时无法言语。只听许欣欣道：“出不去就出不去吧，即使出了这个阵，还有无数的困难等着我们。倒不如我们就饿死在这里，到死还能在一起。”许欣欣正枕在他的肩头闭目小憩，申飞听她这样说话，低头望着她，愕然道：“欣欣为何这么说？”许欣欣眼也不睁道：“其实从我们相识以来，我就一直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好象我们的路总不会平平稳稳的，总要遇到许多麻烦。”申飞心际一动，叹道：“原来欣欣也有这样的感觉。”沉默片刻，许欣欣忽道：“飞哥，我们做一个约定好吗？”申飞问道：“什么约定？”许欣欣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被迫分开了，谁也找不到谁，我们就约定一个时间，在一个地方见面。我们可以每年都到那里去等，直到重逢为止。”申飞摇头道：“如果我们一直不能见面，或者说谁已经去了，难道就让另一个人一直等一辈子吗？”许欣欣一愣，联想起一个人苦等一辈子的悲凉情景来。申飞凝望着她道：“如果你先弃我而去，我是万万不能独活的。”